地上,劉小云感覺胃里翻江倒海,五臟六腑都火辣辣的,一口氣堵在胸口不順,嘴里膽汁快吐出來。
太難受了。
上一次被打得這么慘,他已經記不得是什么時候。
最憋屈的是他都沒怎么傷到丁修,對方全程劃水,太恐怖了,真像師傅說的,丁修的戰績如果是真的,可能他一招都接不住。
“劉師傅,沒事吧?”
丁修上前攙扶劉小云,貼心的問候了一句。
“沒事,還好,問題不大。”強行撐著一口氣,劉小云站起身來,盡量讓語氣平靜一點。
輸人不輸陣,雖然技不如人,但這種場合還是要點面子的,不然傳出去多難聽。
只是顫巍巍的大腿和蒼白的臉頰出賣了他的語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身體不太好受,并沒有他說的那么好。
好在圍觀群眾不多,就三個,徐浩風,師傅吳江,李亭。
師傅是自己人,肯定不會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徐浩風是內行人,有些規矩他懂,應該也不會說,剩下的就是李亭了。
一想到李亭,劉小云就臊得慌。
本來還想通過和丁修的比武,展示一下自家八極拳的強大,沒想到局勢會是一面倒,自己成了挨揍的那個,丟臉丟大發了。
以后再也不敢提收徒的事。
通過比武展示八極拳的強大,劉小云的目的確實達到了,此時李亭眼睛里冒著金光,看丁修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前凸后翹的美女,還是黑絲高跟那種。
丁修的武功太強大了。
打人雖然沒有電視劇上那么夸張,但簡單的幾招之間,就能輕松把人放倒,已經夠強了。
特別是八極拳的剛猛,在丁修手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李亭信了,普通人十來個在丁修面前都不夠打。
“啪啪啪!”
許久沒有開口的吳江鼓掌,面色復雜的對丁修道:“精彩,精彩,丁師傅的八極拳出神入化,就算是我也有所不及。”
“吳兵說你要不是時代不對,一個宗師的名頭跑不掉,起初我還以為他夸大了,然而事實勝于雄辯,放在一百年前,你絕對擔得起宗師之名。”
“號稱半步崩拳打天下的郭云生在世,也就這個樣子了。”
郭云生,民國時期的形意拳大師,曾經因為鏟除惡霸,犯了人命官司被關進監獄仍然苦練功夫。
由于脖子上有枷,腳上有鐵鏈的緣故,練就了只能邁出半步的絕技,半步崩拳。
出獄后郭云生揚名天下,以半步崩拳打天下出名。
實際上半步崩拳并不是什么高深絕技,反而是形意五行拳里最簡單的一路拳法,只是一門拳法被練到高深之處,以及使用者的不同,威力大小不同。
用郭云生來比喻丁修,吳江這是說丁修的八極拳已經化繁為簡,舉手投足之間有了自己的理解,有了開山立派的資本。
“哪里,相比于歷史,我就是滾滾洪流中的一朵小浪花,功夫我倒是有兩把刷子,但要說和那些武林前輩相比,實在是慚愧,吳老別折煞我。”
丁修說的很輕松,語氣卻很認真。
民國時期的那些大師他沒交手過,但因為相隔年代不是很長的原因,從很多書籍里和老一輩嘴里,還是能找到這些人的資料和戰績。
平心而論,單論武功,丁修自認不比那些人差,甚至還能超過。
只是他再厚臉皮,也不好意思去碰瓷這些人。
宗師之所以被稱為宗師,不只是功夫高而已,華夏人杰地靈,自古以來的高手多了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搞不好哪個偏僻鄉村里的大爺就是個絕頂高手。
但能被稱為宗師的有幾個?
也就是民國時期這一批最多。
為什么?
因為人家不只是功夫厲害,更多是行俠仗義,做到了處江湖之遠而憂其君。
懲奸除惡,為百姓路見不平,鏟除貪官污吏,保家衛國殺敵上戰場,拋頭顱,灑熱血。
作為一個江湖人,說真的,丁修自問,如果大家身份換一換,他都未必能做到那些事,他是一個自私的人,少有為了大家舍小家的思想。
當年大明邊境截殺趙靖忠,也是為了給師弟報仇,以及讓他明白給自己放黑槍的代價。
吳江撫摸著山羊胡,說道:“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人做的事,只要你愿意,以伱的能力,能做的事未必比他們差。”
他就差一句,丁修,我看好你沒說出口。
丁修有名氣,有錢,真想要為老百姓做點事,比當年的郭云生他們要方便得多,這是實話。
所以,只要他愿意,揚名立萬不是虛言。
有自己的引薦和吳兵的培養,假以時日,這片武林,終歸是他的天下,很有可能,他會成為現代最后一位宗師。
“別,我對這些沒啥興趣。”丁修有點害怕:“功夫對我來說只是強身健體和平時拍戲使用,其他的我不太感興趣,吳老你也別抬舉我。”
“唉,可惜,可惜。”吳江臉色落寞,重重嘆氣。
八極拳要是再能出一位宗師,這門功夫真的能走到世界的舞臺,可惜,丁修不愿意接下這個重擔。
“修哥,你收徒弟嗎?”觀望許久的李亭殷切的望過來。
沒見過八極拳有多厲害也就罷了,見過了想再忘記,真的好難。
丁修展示的,和他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
“我不收徒弟,而且我之前跟你說過,不會比會了好。”
雙手負在背后,丁修拒絕了李亭的懇求。
他知道此時李亭的想法,非常理解。
就像是一個初哥單身三十年,一直都是靠著手藝人的身份過日子,時間長了,你讓他去會所嘗嘗不一樣的感受,他可能都不太愿意。
但只要去過一次,那感覺……
“教你打法就算了,不過你要是愿意學,我可以指點你一點運勁的法門。”
丁修的下一句話,把李亭從會所拉了回來,有運勁的法門也不錯,他在這條路上是小白,什么都不懂,一拳就能耗盡全身力氣,第二拳打出去身體就虛了,次數多了還會留下暗傷。
有了法門,應該會輕松很多。
“謝謝修哥,我愿意。”
“我時間不多,就講幾分鐘,好看了。”丁修扎了一個馬步,簡單打了幾招八極拳的常見招式,接著一拳揮出去,空氣啪的一聲炸響。
這是勁。
“啪!”
沒過幾招,又是一聲春雷炸響。
第二響!
“啪!”
第三響!
一連三響在幾人耳邊炸響,李亭,吳江,徐浩風,劉小云臉色大變。
徐浩風還好點,知道能響三次的很不容易,李亭,劉小云,吳江,這三位都是有勁的高手,知道三響代表著什么。
別看李亭能打一拳的勁,但要他打出響,根本做不到,離這一步還有很遠的距離。
劉小云倒是能打出響,但也僅僅是一響,曾經他在國外表演過,還不止一次。
別看只是一響,能練出勁和打出響完全是兩回事,如果是有勁是剛入門,那聽響就是大成。
而丁修這會連著三響。
吳江都跟見了鬼似的,他最巔峰的時候試過兩響,事后虛了半個月才恢復身體。
丁修呢,三響過去了,臉不紅心不跳,只是微微有點喘氣,幾人毫不懷疑,就他這個狀態,還能繼續響。
“看見了吧,想要發勁,得有一個蓄力過程,你上來就是大招,不傷身體才怪,而不同的招式配合發勁效果都是不一樣的,有的威力更強。”
“你過來,我指點你。”丁修手指頭在李亭腰后點撥了幾個地方,隨著他的手指劃過,李亭感覺腰身有點麻。
“特別是出拳,這幾個地方必須用上力,不然時間長了會留下暗傷。”
“最后給你講講氣,知道什么是哼哈二氣嗎,形意拳有虎豹雷音,八極拳也有哼哈二氣,你觀你誤打誤撞摸索出來一點東西,還算有點天賦,不過我勸你別亂來,不小心練岔了人就廢了。”
“八極拳要猛,但內在的這口氣要柔……”
說是講幾分鐘,丁修其實講了至少半小時,一直到學生下課鈴聲響起才停下。
李亭聽得津津有味,一個字都不放過,這些東西沒人教他,他不會,不是遇到丁修,可能一輩子都不會。
“行了,差不多了,回去自己琢磨吧,有緣再見。”丁修輕吐一口氣,擺了擺手,講了那么久,他也是口干舌燥。
“謝謝丁師傅。”李亭這次沒叫哥,而是抱拳拱手,真誠的叫了聲師傅。
“不用謝,我也是怕你什么都不懂,回去瞎練把自己搞廢了,練法和用勁方法你都懂了,以后強身健體算是夠了,將來遇到合適的好苗子你也可以傳下去。”
李亭要是沒練出勁,丁修都懶得指點他,只是見他天賦不錯,有了勁,但沒有使用的方法,難免太可惜。
按照他的打法,上來就用勁,怕是幾年下來一身的病,活不過六十歲。
這也是很多武者的通病,沒有傳承,自己瞎練,年輕時候仗著身體好沒事,老了氣血衰退,各種病痛纏身。
真正有傳承的高手是不會這樣的,至少七老八十還能面色紅潤,能挑上百斤的擔子。
當然,那種年輕時候跟人比武,留下暗傷的不在此列。
把用勁的方法告訴李亭,還有一個想法就是希望他能把這門功夫傳下去,他有練法,沒有打法,但只要掌握了運勁,打法也沒那么重要了。
只要實戰夠多,早晚有一天也能琢磨出屬于自己的格斗方式。
希望很多年后,在李亭的徒子徒孫里,有人還能將這門功夫發揚光大。
“多謝。”李亭再一次感動的開口。
這一趟,他滿足了。
“丁師傅,多謝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邊上吳江開口了,唏噓無比。
劉小云也拱手道謝,還鞠了一躬。
用勁的法門,其實比打法還珍貴。
八極拳傳承下來的打法不少,各門各派的也能借鑒,就算只會十招八招的也夠用了。
核心的還是用勁法門,這東西只有練出勁的高手才有感悟,但練出勁的有多少人?每個人的功夫不一樣,感悟也不一樣,有高有低。
丁修說的,毫無疑問是很高深的用法,有些東西對吳兵來說都很有用。
這些東西簡直是無價之寶,但丁修就這么說出來了,一點沒避諱他們。
想到這,師徒兩人都臊得慌。
因為今天之前,他們還因為師門規矩,不愿意把打法教給李亭。
“小李,你要是對打法還感興趣,咱們留個電話,哪天你去我那兒坐坐,大家探討交流。”
吳江開口了,把徒弟劉小云驚著,不過一想到丁修的做法,也就釋然了。
人家連這么珍貴的東西都能拿出來教給幾個不認識的人,相比之下,幾招打法也沒什么。
這個時候,門戶之見似乎也沒那么重要了。
“吳前輩,我不會要加入你們武館吧?”
李亭的一句話讓吳江尷尬:“放心吧,不會,就是單純交流,只要你以后別拿著亂傳就行,打法不比練法,一動手就要傷人。”
“現在練習傳武的不多了,能把八極拳練出的勁的少之又少,老頭子我實在不愿意明珠暗沉。”
丁修笑道:“吳老海量。”
只有自己知道,他和這些門派老人是不一樣的。
丁修的門戶幾百年前就斷了,一身功夫對他來說傳不傳無所謂,教給李亭一些東西是惜材。
但吳江和劉小云不一樣,他們是靠這門功夫吃飯,并且維持著這個門派,身上擔子重,需要傳承和發揚下去,把東西教出去了,是冒著很大風險的。
“慚愧,丁師傅才是高風亮節,可惜,我要是年輕三十年,肯定和你把酒言歡,切磋一番,現在老了,不是你的對手咯。”
“切磋就算了,打來打去沒意思,不過吳老要是想比拼喝酒的話,我是奉陪的。”
“欺負我年紀大是吧,我跟你說,我現在還能一斤白酒不帶醉的。”
“巧了,鄙人不才,也能喝點。”丁修伸出一根手指頭。
“你也一斤?”
“不是,我是一直喝。”
中午,找了一家酒樓,幾人開喝,喝著喝著,吳江提出讓丁修擔任八極拳研究會的副會長,當然,是掛名那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