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三座高臺自上而下懸浮于空中。
其中的仙人血混入雨水中灑落在大地上。
雨水沒入地面,黑色霧氣就此而來,遮掩了亡人谷。
百鬼死氣漆黑,讓白晝里的亡人谷就如若無心無月的黑夜一般。
陸景肩膀旁,殺西樓懸浮,好似成了這黑暗霧氣中的光源。
而這少年國公右手卻拔出了斬草刀。
日光一般的氣照耀天地,與殺西樓交相輝映。
銜日氣血滾滾如潮。
而那位天上西樓風大將則是撕開了一處風雨壁壘跨入此處。
在他身后,見那洶涌風雨中,數千位仙人蜂擁而至。
他們在這風雨中迷路,風雨之境仿佛成了一座難以走出的巨大迷宮,讓他們失去了那些凡人修行者的行蹤。
直至風大將踏步前來,他雙手上各自盤旋一道龍卷,口中仿佛醞釀著風暴,撕開一處處風雨迷障。
然而風雨迷障之后,卻仍然沒有那些凡人修士的蹤影。
唯獨只有陸景御劍握刀,站在風雨中。
風大將踏步前來,他微微瞇起眼睛,忽然咧嘴一笑:“此間許多凡人因你而死,救一個照星殺天府的人間天驕自然值得。
可你倒好,有了機會,悟到了些許風雨之真諦,卻要用這等天地權柄來遮掩他們的行跡,要獨身前來耍一耍可笑的英雄氣概。
未免太過少年氣。”
風大將神念流轉,剎那間就落入陸景腦海中。
陸景神色絲毫不變,也不曾回答風大將的話。
他緊握手中的斬草刀,突兀橫劈。
原本遮掩大地的一片云朵,就被他一刀劈開了。
那一刀帶起洶涌的氣血,有如決堤的洪水鋪天蓋地狂涌而出。
銜日氣血炸開了沉悶的響聲,轉瞬間響徹亡人谷,甚至傳出亡人谷以外。
虛空中那三座高臺猛然一顫。
稀疏的流光飛出,就好像是一滴火種一般,也落在了那風雨中。
被劈開的風雨被那火種點燃,須臾之間便已燃燒殆盡。
風大將正欲動手,卻又有所覺。
只見他與眾仙人低頭看去。
浩蕩濃煙有如來潮,混雜著如同實質一般的百鬼死氣膨脹、席卷,轉眼間便吞噬了元氣,朝著眾多仙人而來。
自那滾滾濃煙最前,卻有一位身上披著獠骨甲胄的百鬼地山判官虎視眈眈。
除去隱隱約約顯現出來的鎧甲之外,就只有一雙眼眸自那黑霧中透露出來。
這一雙眼眸明明注視著眾多仙人、注視著陸景。
可他眼中卻倒映著……萬千鬼怪!
風大將氣息一滯,勃然大怒間還帶著難以置信。
“陸景,你竟然主動洞開百鬼地山通道?”
陸景深吸一口氣。
風雨傳信與他,他便理所當然的感知到那些前來助他,卻又未死的人間修士,在百變的風雨中迷了路。
“還真不怕死。”
陸景搖了搖頭,頷首跨步向前走去。
“心有所持,奮不顧身固然可敬,可倘若以兩千余位豪客之命換我一人的性命,我就算能活下來,只怕也多有愧疚,再難行路。”
“況且……現在我也并非孤身一人。”
陸景思緒落在潮涌而來的黑色霧氣上。
他臉上勾勒出一抹笑意,可眨眼間,那黑色霧氣猛然上揚,數位百鬼地山的鬼神青面獠牙、赤足披發從中躍出。
他們張開大嘴,就朝著最近的陸景撕咬而來。
沉重的百鬼死氣化作一條條鎖鏈,想鎖住陸景的元神、真身!
這鎖鏈便是赫赫有名的地山神通。
陸景神色有些無奈,但他眼里卻并無慌張。
他的身軀就好像一枚流星一般墜落下來。
星墜于斷壁殘垣!
繼而又炸現出澎湃的劍光。
那劍光猶如一條銀河,拋飛而上,斬去了唯一一朵云霧。
于是……
恐怖的一幕驟然爆發。
原本沉默的風大將,數千位沉默的仙人身上猛然散發出璀璨的光輝。
仙人氣息籠罩茫茫亡人谷!
“倒是有幾分魄力,想要以百鬼地山閻羅殿之力抗衡天上西樓。
可是陸景……伱可知你做下這等決斷,你便是能茍活下來,此事傳揚出去,人間斷無你活命的道理!”
風大將雙臂大開,繼而雙掌交合,猛然一動。
好似有神人擂鼓!
又好似有雷云綿延炸響!
狂風起,化為一道風暴累積的山岳橫壓而下,立在正中。
天上西樓那些仙人或御劍,或騰云駕霧,或漫步虛空,俱都走入了風暴山岳中。
仙術又起。
“周府君,好久不見!”
風大將站在風山正中,他仍然張開雙臂,看一下那濃厚黑霧。
而那黑霧中,有人踏步走出,卻是一位面色蒼白的青年。
那青年手持長斧,身上的獠骨甲胄森寒。
他饒有興致的看了天上那三座祭祀高臺,又看了一眼長刀煌煌如日,一刀斬滅幾只鬼神的陸景。
“有……功!”
那周府君似乎許久不曾說話,區區兩個字,說的卻極為拗口、緩慢。
風大將臉上笑意更濃,百丈軀體同樣低頭。
“百鬼地山閻羅殿判官府君說你有功,陸景,你對這人間……真是好大的功德!”
陸景斬了那幾只鬼神,提著斬草刀,眼看著那些鬼神化作黑霧離去。
他神色不變,抬頭看著周府君,看著風大將,語氣極認真。
“你們頗多廢話,敢殺敵否!”
黑色霧氣猛然爆發,陰冷而狂暴。
那一柄漆黑的長斧夾雜著邪祟修持,帶起一聲長鳴,尖銳刺耳。
“如此之多的仙人,不需要死上全部,只是死小半,閻羅必然重重有賞!”
周府君聲音傳來。
他身后黑霧中,萬千鬼神就好像是脫韁的野馬,帶起可怖的漣漪疾馳而出。
風大將深吸一口氣。
他低頭看向陸景。
卻見陸景閑庭信步間,已然再度跨入一處風雨壁壘。
那里……驚雷乍響,刀氣密布,天象大變,酷烈的武道殺機密布于空。
九先生倒拖著斬青山,行走于虛空中。
而他對面,雨大將正皺起眉頭,憂心忡忡間側頭看向遠處的虛空。
而雨大將周遭,竟然聚攏起六百仙人,正對九先生一人虎視眈眈。
而當陸景跨過風雨壁壘,走入其中,低頭看去。
卻見這一處風雨之境中,竟然散落著數百位仙人的尸體。
而九先生依舊單臂握刀,毫無力竭之色。
“天上西樓風雨大將不知活了多少年,年輕的趙青萍雖然踏足天府境,但與風雨大將比起來,還有許多差距。
我能殺仙人氣血沾染了百鬼死氣的趙青萍,卻殺不了風大將。
但九先生卻可以獨立迎戰雨大將、再加仙人一千!”
陸景心中默默思索。
而那雨大將不同于風大將,他不曾多言,只是在沉默中看了陸景一眼。
反倒是九先生,看到斬草刀上揚起的黑色霧氣,終究嘆了一口氣。
“百鬼地山弱于天上仙境。
但他們就像是過境的蝗蟲,一旦鬼神嗅到了生靈氣息,便再也不想回到百鬼地山了。”
九先生長長嘆息一口氣,卻并未苛責陸景。
人……都要活一條命!
陸景性命遭難,人間也欠他良多,同時他也是書樓執劍。
這亡人谷中的選擇,既然是陸景作下的。
他身為書樓九先生,身為翰墨書院的院長,自然要為陸景擔下一份責任。
“我本來想要獨力殺了這雨大將,既然你執劍來此,觀棋先生又在攔住水云君……我這一次便也就不執拗了。”
“陸景,你映照太微垣,乃神通首,可能攔住此間仙人六百?”
九先生發問。
雨大將神色微妙。
陸景垂眸,殺西樓懸浮在他左手手掌中。
“殺盡六百仙人,也許不夠。”
“但是要攔下他們……足夠了!”
“這事態好像超出了你的想象。”
姜白石躺在躺椅上,手中捏著兩枚核桃,掙扎著想要起身。
太華城城主姜先時朝著一旁的短衣漢子擺了擺手,這才站起身來扶起姜白石。
二人俱都姓姜,卻不知有怎樣一番淵源。
“我本以為,亡人谷中百鬼地山的通道即便是要洞開,也要等那兩千余位豪客死盡,仙人仙術、凡間玄功神通不斷碰撞,才能揭開鎮封。
卻不曾想景國公竟然映照帝星太微垣,這三臺祭祀神通竟然靠著既是仙人之血,硬生生打開了通道。”
姜先時感嘆,心中還在思索著什么。
姜白石單單只是起身,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足足過了好一陣,他才緩緩開口:“這是你的罪責。”
若是旁人聽到姜白石這區區六個字,只怕已經嚇的魂不附體。
因為眼前這位虛弱的老人,是當朝太樞閣首輔,就算他手無縛雞之力,一言也足以定玉闕、雷劫修行者的生死。
可偏偏這位太華城城主卻無動于衷。
“圣君冊封陸景為景國公,食邑太華城。
太華城好不容易迎來了些許希望,我身為太華城城主,又豈能夠坐視景國公被那些仙人所殺?”
姜白石頗為惱怒,連聲咳嗽。
“你眼中就只能夠看到那一座太華山?
你可知要鎮封亡人谷那一處百鬼地山通道何其艱難?
你可知通道一開,便會有源源不斷的鬼神為禍人間?
你可知一不留神,便又要有數百萬生靈因此而死?
你可知不論陸景生死與否,你與陸景都將成為人間的罪人?”
姜先時一邊拍打著姜白石的后背,一邊冷漠說道:“人間百姓的性命,如今又值得說道了?”
姜白石氣息一滯,眼神中的怒意也消散了幾分。
姜先時卻步步緊逼,冷笑說道:“你與崇天帝所想,無非是不想讓百鬼地山坐享其成,不想要讓閻羅殿日益壯大。
那些百姓的性命,甚至不配上棋盤走一遭。
我與景國公又何必理會太多?”
“就為了一座太華山?”姜白石怒聲詢問。
姜先時坦然回答:“我是太華城城主,自然要為太華城著想。”
……青云街這一處安靜的小院越發安靜了。
白牛似乎是在裝睡,此時卻抬起頭來看向遠處的天空。
這只神獸眼中,竟然落下淚水來。
姜白石、姜先時二人頓有所覺,彼此對視一眼。
“有真正的人間天驕,要隕落了。”
姜先時眼里滿是遺憾。
那短衣的漢子朝著亡人谷方向行禮。
太玄宮中,除卻崇天帝以外,還有一道道神念、一道道目光落在亡人谷中。
便是那神秘的大伏地官也在其中。
“天下風流客,今朝逐夢去。”
“已成定局。”
大伏地官盤坐在陰冷狹小的地窖中,閉起眼眸。
西域,中山侯率領十八萬軍伍,越過月牙泉,長途奔襲宛國,斬得首機三萬四,軍伍大捷。
中山侯卻死死皺著眉頭。
“可惜,不曾與你交手。”
樓蘭,大伏長公主點燃一朵檀香。
北秦。
大先生告退。
大燭王緊握巨大的青銅劍。
大公孫罕見低頭。
一旁的公孫素衣有些不解,想要詢問,卻又見大公孫搖頭。
“莫要說話,他只怕要死了。”
ps:爺爺昨晚進急診了,好好的,咳嗽了四五天突然開始吐血,我們凌晨送到醫院一查,雙肺炎癥進展到了白肺,已經波及到了心、腎。
斷斷續續咳嗽四五天就能白肺,我真是醉了。
目前正在治療,不行就只能icu了。
今年真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