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滿天星月明如晝,此間但有劍氣與血雨。
李雨師早已跪倒在舞龍街上,他左手死死捂著肩頭,血色綻放,道道血氣彌漫開來。
而那被陸景斬斷的右手,拋飛在半空中,僅僅剎那時間,就已經被熾熱的劍氣卷動,斬碎,繼而化作一道血霧消散在天空中!
一切血肉骨骼,都已化作齏粉,在天上星光映照下,竟然還映照出點點光芒。
一陣寒風吹過,那血霧也在頃刻間散落虛空,徹底無影無蹤。
周遭注視這一切的十余位將軍眼見這一幕,不由俱都怔然!
舞龍街上一片寧靜,旋即這十余位將軍身上的氣勢暴漲,一同壓向陸景!
一道道久在征戰中打磨出來的駭人威勢,配合上熬練而出的陽剛氣血,就好像是一輪輪高懸于空中的大陽,綻放神威。
這等勇武之人綻放氣血,若是尋常元神修士,感知到這大陽一般的氣血神威,元神都要被灼傷。可是陸景神色卻絲毫無變,一如他上一次前來舞龍街。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陸景身上正氣如虹,甚至蓋過這些將軍的氣魄。
可今日,當天官降神,星光展落,鋪陳在陸景元神上,陸景面對著可灼燒元神的氣血威壓,卻似乎毫無所覺。
他甚至不去看那些將軍一眼,也不去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臉上汗水如雨的李雨師,而是注視著舞龍街更深處。
「陸景先生,少年意氣是好事,可總要顧慮自身安危,你這般沖動,豈不是要和玄都李家,要和少柱國不死不休?」
一位濃眉、又留著修長胡須的將軍大喝道:「少柱國如今不曾統領軍伍,可邊境戰事吃緊,他終究要承虎符,執掌十八萬神關軍!你與他為敵,未免太過不智?」
陸景依舊望著舞龍街深處,語氣中卻帶了些好奇:「不知這位將軍是?」
「我乃乾先軍朝光將軍,只是一介粗人,陸景先生,你尚且年輕,不該如此魯莽沖動......」
陸景挑眉:「朝光將軍可曾知曉此事前因后果?
朝光將軍先是點頭,繼而又道:「此事前因后果我略有聽聞,只是這太玄京中的事,許多時候都錯綜復雜。
此事自然是持劍追殺的陸景先生占理,我等之所以相勸,是因為權利傾軋下,能退一步便退一步,否則恐引來殺身之禍,得不償失。」
陸景終于看一下那朝光將軍,卻見此刻舞龍街上十幾位將軍,似乎都認同他方才的話。
「即為軍中將軍,氣魄也烈烈如陽,如今幾位卻教我委曲求全,明知我占著理,卻又與我道錯綜復雜的局勢,所以我就只能被圍殺,不可意氣風發一回?」
十幾個將軍神色不悅,那朝光將軍又道:「不論你有何委屈,自有大伏的法理處置。
可你已經當街斬去了雨師公子的手臂,便是當街行兇,若你還敢再動,且先不論緣由,你自有一個私刑罪過,你要想清楚些。」
「我自然想清楚了。」陸景瞇著眼睛,并無動作,卻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著這些將軍的話語,眼神始終落在舞龍街盡頭,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
「初聽起來,各位是在勸我莫要沖動魯莽,可我仔細聽去,其中卻滿是你們對于李雨師的私心,此事倒也無可厚非,你們雖非少柱國麾下,可終究是軍中人物,對于少柱國這樣的大伏軍中豪杰有些私心,也不算什么。
可是既如此,又何必立一個名目?」
陸景聲音回蕩在舞龍街上,數位脾氣火爆的將***瞬間便怒不可遏,眼眸似乎要噴火,凝望陸景。
可時至如今,七皇子、李觀龍、褚國公府麾下真正的強者,都已被太子強者看顧,輕
易出不得手。
如今這十余位將軍實力稱不上極強,雖然敬重李觀龍,卻也并非李觀龍直屬,也非七皇子麾下。
當陸景一言既出,諸多將軍望向陸景的眼神雖然不善,可當看到陸景玄檀木劍中閃爍的星光,也終究不曾出手......
陸景斬了蕭樓將軍,又斬了數十位修士的消息早已傳來,他們自然知曉與此時的陸景動手,也是一個兇多吉少!
強烈痛楚幾乎侵入了李雨師元神,他艱難側頭望著空空如也的右肩,雙眼周遭已經青筋暴露。
而那舞龍街深處,一道身影也在此刻緩緩走來。
那身影高挑身材,削肩細腰,肌骨瑩潤,身穿一席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青絲精致挽起,插了一枚玉簪,看起來風度嫻雅,又有傾城之姿。
「霧凰小姐......」
幾位將軍遠遠朝著來人行禮。
陸景看到李霧凰獨身前來,嘴角也露出些笑意。
「陸景先生,你追索而來斬了雨師的右臂,達成了你的目的,讓這太玄京中許多注視著你的人,都知曉了你的威風。」
李霧凰一步步走來,站在李雨師身旁。她低頭看這李雨師,對陸景說話。
李雨師也抬頭看向李霧凰,看到這自小疼愛他的姐姐,眼中卻并無委屈,反而多了些愧疚。
兄長不在玄都中,如今遇到這等事,卻要讓李霧凰出面,讓李雨師心中.....如若烈火燃燒一般。
陸景玄檀木劍已經歸鞘,凝望李霧凰,直言問道:「霧凰小姐,我之所以先斬李雨師右臂,就是想要見一見你,也要親口問一問你......
今夜派遣這般多的強者殺我,是否是七皇子授意?
陸景明知故問,灼灼目光就落在李霧凰身上。
他此言一出,這舞龍街上頓時變得更加寂靜。不知有多少人望向陸景的目光,也在瞬息間轉變!
李雨師與褚國公府麾下強者一同圍殺陸景,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出其中竟然有七皇子的身影。
可是卻無人膽敢揭開此事。
兩條天龍爭斗,陸景被卷入其中,身為被圍殺者,便是提著劍殺出一個天翻地覆,也不算什么。
可當陸景提及七皇子,卻意味著眼前這位書樓先生要撕開此事之上的云霧,要直面七皇子!
哪怕陸景與七皇子之間,已然沒有回寰的余地。
可是直面天家威嚴,卻并不算太好的抉擇.
就連李霧凰,都不由認認真真注視著陸景,想要將陸景看一個通透。
陸景靜靜等待著李霧凰的回答。
過去數息時間,李霧凰終于道:「便如方才朝光將軍所言,陸景先生,少年可有意氣,卻不可太過莽撞氣盛。
你可知道你在詢問什么?」
陸景右手始終放在腰間的劍柄上,他目光同樣認真,神色依舊冷靜,語氣中有些感嘆:「七皇子貴不可言,我只是個小人物......可是便如同李雨師所言,太玄京中風起云涌,諸多風波彌天而起..
正因如此,七皇子麾下雖然強者無數,其中不乏能隨意拍死我者,但在其他風波牽制之下,這些
強者卻無法出手,讓我我這小人物能夠持劍走入舞龍街,親自問一問霧凰小姐。」
「所謂好風憑借力,大約就是如此。」
陸景說話間,目光又轉向跪倒在街上的李雨師。
「陸景,李雨師已經斷去一臂,他也已向你服軟,而我一介女子,也孤身走出李府,不曾帶出李府守衛......
你與李雨師之間的恩怨,便如此作罷,如何?」
李霧凰聲音幽幽:「我自知曉他屢次對你出手,你心中有氣,作為交換,李府也不會追究他斷臂一事,往后若有爭鋒,你們自傾盡各自本事就是......」
「霧凰小姐......我知道你端坐李府中繡花撫琴,不曾見世間恩恩怨怨......可時至今日,你為何還在俯視我?」
陸景忽然打斷李霧凰的話,道:「我已經站在七皇子一脈對立面,圣人言以直抱怨,有仇不報枉讀圣賢書,若是只斷他一臂,我又如何養我如虹劍氣?」
陸景說到這里,微微仰頭,輕聲道:「而且更重要的是,此時此刻這舞龍街上,以我為強,此事結果如何,也應當以我為主導,你給出的條件,不夠。」
「李雨師膽敢出手殺我,就要付出足夠的代價。」
陸景娓娓道來,話語卻令眾人驚異:「今日你來選一選,或者讓我斬了李雨師,玄都李家以大伏律法為基,治一治我的罪!
亦或者,我廢了李雨師,玄都李家揭過此事,莫要生出波瀾!
至于往后的爭斗,則是照舊!」「霧凰小姐,不如由你來選一選?」
陸景眼眸陳靜,語氣也并無什么波動,可說出的話語卻不免令人感嘆。
這陸景一朝得勢,佩劍而立,膽魄竟然如此驚人!
莫說是周遭旁觀的將軍們。
就連默默注視此處的更強者,望向陸景的目光,也多出些凝重來。
陸景巋然不動。
得理不饒人,得勢就要恪守氣性,出一口惡氣。
李雨師幾次謀算于他,若是只斬他一條手臂,又如何稱得上「順氣」二字?
李霧凰原本同樣平靜的神色,終于因為陸景的話,揚起一些怒氣來。
「陸景,你可知你在說什么?你若膽敢動手殺人,你原本的委屈,原本的道理自你出劍之時便會煙消云散。
這里是太玄京,若是旁人倒也罷了,可他是我李家公子,他便是殺你在先,自然有律法處置,你私刑殺他,就是不占道理。」
「就因為他是李家公子,就死不得?」
陸景輕輕搖頭:「霧凰小姐,你既出此言,就是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語帶詢問,眼中泛著熱切的光彩。李霧凰瞬間變沉默下來...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這一位玄都李家的小姐,往后的七皇子正妃,會被眼前這么一位少年強逼著做出選擇。
便如陸景所言,若無其他風波,哪怕此刻有天官星光映照的陸景,也絕不敢前來質問于他。
可今日,境地已至如此!
李霧凰左右四顧,卻驚訝的發現......事實正如陸景所言,這舞龍街上,竟然真就是陸景為強!
而這陸景這時便持劍而立,靜靜的看著他。「陸景絕不敢殺雨師!」
李霧凰心中紛亂非常,只覺得哪怕以陸景的氣性,也絕不可能不怕死。
陸景若是殺了李雨師,便等同于給七皇子遞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律法之劍。
這律法之劍許多時候殺不了很多人。
可是當這律法之劍握在七皇子手中,握在李觀龍手中,陸景必死無疑!
李霧凰心中這般篤定!
可當她低頭看到李雨師蒼白的面容,看著李雨師顫抖的軀體,李霧凰一時之間,卻不知該如何抉擇。
李雨師與她是一母同胞!血脈親緣絕無法忽視。
「陸景話已出口,若是我....
若是我選錯了,若是他還有其他依仗,雨師就要死了!」
多日養尊處優的李霧凰,臉色通紅,胸腔劇烈起伏
眼前這一幕,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
「借勢而為,既然已經是仇敵,就不怕得罪絕了七皇子、李觀龍!
這看似尋常,天下少年間卻極少有此膽魄者。」蘇府中,大柱國徐徐點頭。
就連他也絕不曾想過......這樁磨礪,這樁圍殺,竟然會演變至此!
「他如何能夠引動天官降神?
騎虎飛升的天官也許多年不曾顯現,可是今日,當大柱國抬頭,就能看到正迸發出璀璨光明的那顆星辰。
觀棋先生、九先生、十一先生同樣如是,眼神卻越發堅定了許多。
李霧凰心中不知何其緊張,光潔的額頭上,也流下汗水。
「雨師......不能死。」
「但凡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可讓他冒身死的風險。
「哪怕他一身修為被廢,自此臥床不下,也比死了更好......
李霧凰似乎終于做出選擇,于是在諸多目光下,她正要開口。
突然有一道冷漠聲音傳來.「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陸景施主,你又何必咄咄逼人?」一道佛謁從遠處傳來。
諸多將軍,乃至陸景、李霧凰俱都轉頭看去。就見到舞龍街盡頭那棵巨大槐樹下,站著一位年輕僧人。
那年輕僧人身穿一起紅色袈裟,右臂連帶肩頭都袒露出來。
額頭燙出六個戒疤,做出一個殺生印,遠遠望著陸景。
這年輕僧人面容堅毅,眼中卻滿是冷漠,兩只耳垂幾乎落于肩頭,那袒露的右臂上又印滿了諸多經文。
陸景仔細看去只覺眼前這僧人卻并無絲毫慈悲之相,反而如同一尊怒殺金剛,令人不寒而栗。
「爛陀寺佛子......」
有識得這年輕僧人的將軍,輕聲低語。遠處李霧凰也明顯認識這年輕僧人。
她看到這西域爛陀寺佛子,心中似乎終于安定下來。
「大師...「
李霧凰向那佛子行禮。
陸景眼神微動,有些意外。
「這爛陀寺佛子與李觀龍一起前往燭星山,捉拿王妃之女,如今李觀龍還未曾回來,這佛子反而回來了。」
「而且......爛陀寺佛子又為何要給李雨師出頭?」
陸景心有不解。
爛陀寺佛子已經從那槐樹下走出,一步便跨越許多距離,瞬間就來臨陸景身前。
與此同時......
一道極其濃重的殺伐氣仿佛自天而降,隱約之間,陸景好像看到一尊怒目金剛鎮壓無間地獄,森森殺氣一過,便絞殺萬千惡鬼!
眼前這爛陀寺佛子明明是一位僧人,可周身上下卻滿是殺戮氣!
這等殺戮之氣,配合上爛陀寺佛子強盛無比的氣血力量,直直壓在這舞龍街上。
一時之間,身在舞龍街的陸景,只覺一股鎮壓惡鬼的佛光從爛陀寺佛子身上撲面而來!
陸景昂首挺立,肩上卻有如扛著一座刀山,刀山狂風不斷襲來,刮著他元神頗為痛楚。
「陸景施主,我佛有云,世人性本自凈,萬法在自性,思量一切惡事,即行于惡;思量一切善事,使修于善行。
雨師公子今日與死生之間的大恐怖,想必已有所悟,已知往日罪責。
既如此,施主不如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善人與惡人、愚人與智人與佛之間,不過一線之隔。
從迷到悟,也不過一樁選擇,陸景施主,你覺得如何?」
爛陀寺佛子就站在不遠處。
身后,隱約之間可以看到一道道金剛法相映照而出,又看到一座殺孽地獄不斷浮現!
佛子口中又有諸多佛謁,似乎是在勸陸景感悟。
陸景將這些話語聽在耳中,只覺腦海中滿是那金剛話語,滿是殺孽地獄!
「若不思量善惡,若不諒解眾生,往后必有大迷霧......」
突兀間。
陸景腦海里,這般想法不斷浮現出來..
而原本面色蒼白的李雨師,正左右兩難的李霧凰眼見爛陀寺佛子前來,終于定下神來!
他們一同看向陸景,卻見此刻的陸景正在皺眉沉思。
他身前,隱約間可見一尊講道的金剛,正綻放金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修身塔中的九先生猛然冷哼一聲,便要站起身來:「爛陀寺這佛子想以殺身成道,卻仗著自身修為,妖言惑眾......」
「不必著急。」
觀棋先生卻仿佛心有成竹,仍然看向窗外。九先生正要說話.....卻又猛然轉過頭去。卻見原本正在沉思的陸景身上......
倏忽之間,便有一道道金光涌動!
澎湃的浩然氣魄隱隱發光,此處有風拂過,融入于浩然氣中,仿佛在一瞬間就吹散了迷霧。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狂風拂過陸景眼神逐漸變得清明起來。
他不再皺眉,而是轉過頭看向爛陀寺佛子,搖頭道:「大師,我不信佛。」
爛陀寺佛子眼見陸景竟然在瞬間掙脫金剛講道,看向陸景的眼神更多贊賞。
「陸景施主心有所持,是一件好事,令蓮厄頗為敬重。」
「可雨師公子年少,既已思己過,便有若放下屠刀放下屠刀與我佛更近,陸景施主......」
「所以李雨師放下屠刀,我就應當寬恕他?」
陸景望著爛陀寺佛子蓮厄,側頭詢問道:「大師修為不凡,我方才便已經注意到大師。
可是大師是否知曉,雨師公子與我之間,又有何宿怨?」
蓮厄和尚雙掌合十,道:「我久在槐樹之上,已然聽到許多。」
陸景頷首,又問道:「大師乃是爛陀寺佛子,自當慈悲為懷,想來你并非是方才才入這玄都!
以大師的修為,大約也知曉養鹿街上的異動,知曉他們圍殺于陸景。
也自然知曉陸景奪了許多人性命,才能走到這舞龍街上。」
「既然之前也有這許多事,蓮厄大師為何不出手救我?為何不救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
如今單單見李雨師將死,才走下槐樹,口呼佛號而來?」
蓮厄和尚面無表情道:「殺戮開始時,我并不在玄都,至于陸景施主行殺戮之時,我也并不曾阻攔。
殺人者,人恒殺之,我佛不渡包藏禍心者。
可這舞龍街上的雨師施主已大恐怖,此次之后必會有所蛻變。
而且......霧凰施主于此事中,終究只是無辜者,令她做這番選擇......是陸景施主咄咄逼人了。」
陸景問道:「所以以大師所言,雨師公子看到了死生之間的大恐怖,往后就會放下屠刀?」
蓮厄和尚轉過頭去,看向遠處的李雨師。李雨師面無表情,卻猶自點頭。
蓮厄和尚又望向陸景。
可陸景卻隨意一笑,道:「好人成佛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可惡人成佛卻只需要放下屠刀?」
這頗為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諸多將軍側目,又令蓮厄和尚都皺了皺眉。
他正要說話。
陸景卻看向李
雨師,搖頭道:「雨師公子如何明悟,如何放下屠刀,如何成佛都與我無關。」
「成佛與否是雨師公子自己的事,而我不過是一介俗人,雨師公子屢次殺我,我就要讓他付出代價。」
「寬恕自是極好,可有時候我卻總覺得,寬恕二字乃是怯漢之語,因他沒有順氣復仇的氣魄。
又或者便是些卑怯的惡人之語,往日貽害于人,如今到了償還的時候,又騙人以寬恕的美名。陸景也讀過許多書,卻不信寬恕能夠救世。」
陸景語氣尋常,并沒有什么擲地有聲,他只是靜靜的說著,望向李霧凰,繼續詢問道:「所以,霧凰小姐究竟要如何選擇?」
李霧凰猛然皺眉,望向蓮厄和尚。
蓮厄和尚口誦佛號,一道清明之意躍入了李霧凰腦海中,讓她越發清醒。
「陸景氣性雖重但他絕非莽夫,他殺雨師,就是以命換命......」
李霧凰眼神逐漸沉靜下來,默不作聲。而蓮厄和尚身后的金剛法相越發明顯。
「陸景施主.....我以殺孽地獄成道,若施主殺悔過之人,難免要墜入其中......」
爛陀寺佛子蓮厄出現在舞龍街上,本身便是意外。
讓原本將要做出選擇的李霧凰心智越發堅定。
讓原本膽戰心驚的李雨師看到希望的曙光,原本低下的頭顱也微微抬起,眼神中也多出些神采來。
陸景就站在原地。
無數人的目光,都落在陸景身上......
「如今想起來,陸景是在以自身之勢壓人,想要讓霧凰小姐失去分寸,廢了李雨師,他便能修一口心中順氣,也能繼續養他那一道劍出扶光的劍氣。」
「可現在,蓮厄大師來訪,細想之下陸景一旦殺人,終究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霧凰小姐已經做出選擇,既不想讓雨師公子死,也不愿讓陸景廢了雨師公子。
這反而讓陸景陷入兩難。」
「此事至此,大約已經事了,雨師公子不會死,陸景劍氣也將有缺,可有霧凰小姐最初的承諾,此事也算揭過,往后爭斗也就各論本事。」
「蓮厄大師來的正是時候,他向來敬重少柱國,少柱國也曾贊蓮厄大師身入地獄,鎮殺惡鬼,大師隨著少柱國前往燭星山,此次早些歸來,沒想到還能救一樁災禍。」
「哪怕陸景沖動莽撞,就此出劍,自然也有蓮厄大師攔住他,此時陸景雖強,想要在爛陀寺佛子注目之下出劍殺人,也并無可能。」
旁觀者中,許多人心中這般想著。天上的星光,似乎都暗淡了一些。
陸景佩劍而立,感知著天空中的微風,感知著流淌在他氣血中的春雷精神,感知著玄檀木劍上,那道扶光劍氣。
他腦海中,趨吉避兇命格再次閃爍光輝。而陸景的心智、氣性卻依然如同之前。蓮厄雙掌合十,凝望著陸景。
李霧凰眼見陸景就站在那里,并無什么動作,只覺自己揣測無誤。
「陸景先生,天色已經不早,請回......」
鏗鏘!
一道狂暴的劍氣眨眼而來。
「宵行者能無為女干,而不能令狗無吠也.陸景一念。
腰間玄檀木劍僅僅一瞬間,化作熾熱光芒。那劍光恢宏肅穆,仿佛蘊燃天之勢!
這縱橫無匹的劍光,比起方才陸景的浮空劍氣更加浩蕩,更加洶涌。
這便是他許久以來,養出的那道扶光劍氣。劍氣縱橫,肆意揮灑!
此時此刻,這舞龍街上好像只有陸景的劍光綻放。
便是天上星光也不可與我陸景劍光爭輝!
凌厲至極、霸道至極的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過長空。
蓮厄和尚神色微變,眼中殺氣騰騰.最終,卻并未出手。
他竟攔不下此劍!
今夜,夜色深沉,而天上繁星高懸于空,此是一景。
而這舞龍街上,又有一景。
便是陸景劍氣之掠,化作一道燦爛的弧光,照亮周遭一切,繼而在李雨師、李霧凰眼中綻放。
一道血光噴涌。
剛剛生出一絲希望的李雨師眉心就被那劍光刺穿!
一束血花綻放盛開。
染紅了站在李雨師身后的李霧凰衣衫!
原本就跪坐在舞龍街上的李雨師,徹底無法支撐頭顱,眼中那縷希望卻已緩緩消散。
他低頭而死!
陸景收劍入鞘,神色不變,轉身走出舞龍街。「霧凰小姐,這是你的選擇。」
李霧凰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已無生息的李雨師。
「雨師......」
到進行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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