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上,南禾雨腰間的千秀水中,一道道微弱意念被陸景養出的那扶光劍氣所引動,仍然輕鳴。
若放在尋常,南禾雨或許會以手撫摸千秀水,感知這柄傳天下的名劍迸發出來的道道劍意。
可此時,南禾雨就獨立在那茂盛時足可遮天蔽日的槐樹枝干上,腦海中仍然回蕩著陸景方才的話語。
陸景那一番話說的頗為隨意,稱不上擲地有聲,也稱不上洪鐘大呂,可聽在南禾雨耳中卻又是另一種景象。
如若云霧卷動,如若雷霆落下,又如同剎那間抬首,就看到遠處烏云下已經大雨傾盆。
“得罪幾個人,做幾件錯事并不可怕……”
南禾雨劍心隱隱顫動,其中的劍意中帶出些風雨來,風波卷動,驟雨連綿。
于是……這位被稱之為劍道天驕的少女,終于眼簾低垂,低下頭來。
“景公子……能夠感知到那冰峰中的劍氣并非偶然,他的氣魄之于劍道而言,本身便是鋒銳而又熾熱,他看到了眼前的路,就絕不會再有任何猶豫,而是一路前行。
看到妖孽便斬妖孽,看到不平便斬不平,永遠身負壯氣,也永不畏懼。”
南禾雨想到這里,青絲飄動,抬眼看向舞龍街盡頭,看著陸景與持星將軍漸行漸遠,她心中的感悟突然越發深刻了。
“那一樁婚姻里,世人皆道我是難得的劍道天才,都說景公子不過是被養在府中的庶子,并無才華,即便入贅南國公府,也不配我。”
“可如今……他卻如同一顆星辰……不,他如同一輪烈日,正在源源不斷的散發出燦爛光芒,照耀太玄京中許多人。
如今的太玄京同代之輩,又有誰能與他相提并論?”
且不提少柱國、中山侯,哪怕是太子、七皇子、古辰囂、持星將軍等等諸多強者,都要比陸景長上許多歲。
她心思閃爍。
想起北闕龍宮那天生神龍角的龍王三太子,卻又輕輕搖頭。
又過瞬息,南禾雨忽然想起禹星島上,指尖二三縷風雨劍氣,曾經斬開天上神石,斬出一顆劍心種子的洛公子。
洛公子對于南禾雨有大恩,原本她不該拿洛公子與陸景比較,可此時此刻,這位國公府小姐自己都不曾察覺此事。
南禾雨思慮萬千。
陸景卻有些無奈的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旁,臉上還帶著白色星光面具的女子。
因為面具的緣故,他看不到身旁女子的容貌,可卻能夠感知到身旁這位女子偶爾說話時,語氣中都帶著笑意。
“我叫葉舍魚。”
白星面具下,持星將軍葉舍魚確實在笑,她毫不掩飾自己對于陸景的興趣,道:“陸景先生,我在太玄京中已經住了許多年,雖不曾有什么大背景,卻因為修行資質尚且過得去,接觸過很多貴府子弟,接觸過很多年少有為的人。
其中,最讓我吃驚的還是陸景先生。”
“葉小姐。”
陸景佩劍而行,神色和煦,話語也不失禮數:“我雖然只是化真修為,卻也能感知到你身上有一重重先天氣血激昂,手掌皮膚上隱約還閃過金色的光彩,葉小姐如今的修為比起我來說,還要更強上許多。”
葉舍魚滿意點頭,道:“你看,我奉承你幾句,伱再奉承我幾句,你我之間便算是認識了,往后偶爾也可以一同釣一釣魚。”
“對了,你可喜歡釣魚?”
葉舍魚道:“我自幼時就喜歡釣魚,除此之外,也頗為欣賞長相俊美的少年,我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扭捏,看到出彩少年,總要去主動認識一番。
若能約著一同釣魚,身旁有位氣質清越,風度翩翩的少年,也能養一養眼。”
饒是以陸景沉穩的性子,面對這般直接的葉舍魚,都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不知道應當如何回應。
葉舍魚看著面對那般多手上染血的甲士,面色絲毫不變,此時此刻卻有些窘迫的陸景,輕聲一笑。
二人走出舞龍街,葉舍魚停下腳步,對陸景道:“我雖然喜歡看龍潛鳳采的少年,可卻也知分寸,不喜歡死纏爛打。
景公子,今日就此作別,既然我們都在太玄京中,往后自然還能相見。”
陸景對于葉舍魚這般直爽的性子,并不如何排斥,臉上已露出溫煦笑意,朝著葉舍魚點點頭。
此時,他與葉舍魚相對而立,看到這位直爽女子臉上的面具,腦海里突然跳出些記憶來。
他思索一番,問道:“葉小姐是宿玄軍持星將軍?”
葉舍魚聽到陸景認出了她的來歷,反而揚起頭,有些自得的點頭道:“我除了這張面具、一身修為以及這道身份之外,其實并無值得稱道的。
景公子聽過我,自然極好。”
陸景并未多言,只是朝她輕輕頷首。
葉舍魚朝陸景擺了擺手,又轉過身去,大約走出二三步,她突然又轉過身來,詢問陸景:“景公子,可曾有人告訴你,你如今的風采,很像三十余年前的一個人。”
“三十余年前?”
陸景搖頭。
葉舍魚語氣中帶著感慨:“那時我也尚未出生,后來年幼時有師長與我說過,大伏太玄京有三得意。
其一乃是太玄京繁盛如若天上仙城墜落凡間。
其二乃是太玄京有一座書樓,教化天下,夫子登天,天上修文數十載,天上仙人也要與他請教。
至于其三……”
陸景頓時反應過來,他在查閱殿前試時,三十五年前一次殿前試出了一位元神、文試雙甲,又得朝中諸公躬身請教的少年,而他得此罕見的優勝之后,并不曾加官進爵,而是向崇天帝求了一襲白衣,求了佩劍權柄。
陸景之所以想要參加殿前試,就是受了三十五年前那位少年的啟發。
后來,據說那位少年因為一樁事,離開了太玄京,負劍而行天下。
于是天下間,就多了一位負劍儒生。
“至于其三,便是昔日太玄京中佩劍白衣!
三十余年前,天下皆知這位白衣之名,他被稱之為大伏白衣,屬實令人欽佩。”
“景公子,你劍氣壯烈,腰佩長劍,可斬妖孽可直問顯貴者……而且又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和那昔日的大伏白衣確有些相像。”
葉舍魚前半句倒也是正常的夸贊,后半句又隨了本性,開始著重于陸景的樣貌。
陸景聽到葉舍魚的話,正要說些什么。
葉舍魚卻又再度擺了擺手:“不過隨心之語,景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走了。”
她話語至此,并無絲毫遲疑,就此離去。
陸景望著葉舍魚的背影,搖了搖頭。
“葉舍魚……舍魚而取熊掌也,倒是個好名字。”
正在這時,遠處一點火光乍現,落在陸景身前。
陸景探出手,小小的濯耀羅落在他的手中,濯耀羅看似十分疲倦,原本浩瀚的氣血波動此刻也有些萎靡。
“謝謝你。”
陸景用手指逗弄了一番濯耀羅,笑道:“正因為有你在,在許多事上,我才能肆無忌憚。”
卻不知濯耀羅是否聽懂了,陸景用手指逗弄他,他便躺在陸景手掌上左右翻滾,顯得頗為開心。
陸景確實從心底感謝濯耀羅。
濯耀羅是因為四先生而跟隨陸景,對于陸景的請求卻稱得上有求必應,平日里對于陸景也極為親近,就好像是一只石頭小貓一般,除卻陸景修行、讀書時,偶爾還會跟在陸景身后。
“等回去了,我也為你造一處屋子,你是要大些還是小些?”
陸景將濯耀羅放在肩頭,眼中還帶著笑:“其實你來了院子里,是一件大好事。
青玥有了陪伴,許多時候你也能護著她和我,只是我啊……目前還幫不到你什么。”
“先生……”小小濯耀羅,就好像是一個拇指般大的玩偶,坐在陸景肩上,側著頭望著陸景。
陸景仿佛聽懂了,應了一聲,道:“可以,明日我就尋來些木材,為你造一棟小屋,你若是喜歡那長生花,可以住在長生花下。
這樣一來,家里便算是有三口人了。”
“先生……”濯耀羅回應。
陸景就這般肩上坐著濯耀羅,一路朝著空山巷而去。
卻不知為何,原本緩緩行路的陸景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天空。
天上并無什么異常,陸景卻覺得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多慮了?”
陸景查知到元神并無異動,也就不再多想,繼續走向養鹿街。
而天空中,一道月色光芒一閃即逝。
空山巷墻頭的裴音歸睜開眼眸,眼中多了些敬佩之色。
“景公子就如含采所言,確實不同于常人。”
裴音歸思緒閃過,想起剛才看到的景象。
“面對那等威壓深重的甲士,景公子都能面不改色,又有一身正氣如虹……”
她正這般想著。
突然小院中傳來一聲輕呼,裴音歸眉頭微皺,翻下墻去。
進了房中,卻發現含采姑娘滿頭大汗,正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裴音歸點燃燭光,坐在床頭。
含采落下淚來,聲音中帶著哭腔:“公主……我夢見月宮中的人都死了,他們的頭顱都被擺放在花園中,臭氣熏天,引來許多蒼蠅……”
“君上就站在那花園前背著雙手,欣賞著那些死人的頭顱,他的眼睛一片血紅,滿是血絲遍布,他瘋了,成了魔頭。”
“含采,不用怕,有我在。”裴音歸輕紗飄飄,語氣中帶著些篤定:“你忘了嗎?我也會殺人,我會殺掉所有含著惡孽的人,會殺了鑄白骨宮闕的人,也會殺掉坐在寶座上的王,你……不用擔心。”
含采劇烈的喘息聲,逐漸平緩下來,她望著裴音歸,忽然低聲問道:“小姐,人死了,是什么樣的?”
裴音歸沉吟了許久,道:“對于許多人來說,人死了,就好像水消失在了水里。”
含采突然覺得心中生出一股莫大的悲哀。
她低著頭沉默了好一陣,又抬頭問裴音歸:“小姐,我能看一眼廣寒宮嗎?”
裴音歸拇指摩挲手上的戒指,一把月色大弓出現在她手中。
含采也抬手撫摸著這把大弓,想起那一夜,大火滔天,身前這看似嬌弱的小姐,便挽開大弓,射穿了那腌臜士大夫的頭顱,殺掉了他替齊淵王養出的惡鬼,斬掉了同樣身著紅衣的人魔。
于是,含采心中突然安定了許多,旋即眼中多了些遺憾:“只是可惜了,月光清冷,廣寒宮中養育著清冷的正氣,卻也如月光般寂寥。”
含采這般話語,不知為何讓裴音歸想到了那心持浩然,養了一道沖天而又熾盛劍氣的陸景。
可緊接著,裴音歸猛然搖了搖頭。
“許多事都不可連累到其他人。”她這般想著,心思閃動間又拿出之前那本古籍。
“可若以古籍中的神通答謝陸景先生,讓他教一教我字義,應當無事?”
裴音歸思慮及此,似乎已經拿定主意:“至多三五日,想來也不會出什么差池,也不至于被人發現。”
送重安王妃北去,遇刺殺災禍,獲一道震雷九四之氣。
陸景坐在房中床榻上,抬手間,手中一道醞釀雷霆的氣魄正在不斷流轉。
“送與不送,都是吉象,獎勵也都相差不多,不過,這一道震雷九四之氣倒是頗為不凡。”
陸景走在前往角神山之前,因趨吉避兇命格,他早已經知曉會遭遇刺殺一事。
可是如今陸景底蘊已算深厚,手中也已經有了許多寶貝可以依仗。
在這種情況下,陸景不需再做什么安排,也不需像斬許白焰之前一般,前去書樓詢問觀棋先生。
他昂首前去,憑借已有的底蘊,也可消去這一道刺殺劫難。
這也是陸景這般自信的原因。
“這次趨吉避兇命格也在卦象中,透露了刺殺一事源于李府,大約是周易卦象的差別。”
“大畜上九之卦,象征大吉大利,得到上天福祉,得到天降啟示,知兇災,明劫禍……這等卦象可謂是可遇而不可求。”
陸景深深吸氣,眼眸中閃爍出陣陣光芒,繼而又落在纏繞在手中的震雷九四之氣。
九四:震遂泥。象曰:震遂泥,未光也。
震雷九四之氣:可蘊于武道玄功之上,可在玄功中融入一道震雷,玄功動、震雷生。
“雖然這吉象收獲就只有這道氣息,可這震雷九四之氣卻殊為不俗,武道玄功攜帶震雷,震雷轟鳴,不僅戰力提升巨大,而且雷霆天生便十分神異,對于元神、邪魔、鬼怪而言,天生便有威懾力。”
“據說大伏冠軍大將軍拳如春雷,一拳揮出便如春雷炸響,許多高他一兩重境界的元神修士,與他正面對壘,尚且只能退避,根本不敢攖其鋒芒。”
陸景滿意點頭。
他自然不會奢望憑借這么一道震雷九四之氣就能夠媲美冠軍大將軍的拳意,可毋庸置疑的是,有此玄氣,他的武道戰力也能提高許多。
“這一道震雷九四之氣,可以融入于五段真玄掌。”
陸景心中打算了許久,又閉目調息,修行大雪山真玄功。
他尚且不曾參透自九神蓮中得來的九神持玄法。
陸景也并不打算以命格元氣提升“參悟”命格的等級。
原因在于修行九神持玄法,最低都需要雪山境界。
哪怕陸景已經完全參透了九神持玄的入門法門,也根本無法修行。
與其如此,還不如且先存下命格元氣,因為他要以命格元氣提升明黃命格匹夫之怒的等級。
匹夫之怒雖然只是明黃命格,可在實戰中卻能起到極大的作用。
就比如此次對戰那大至比丘,他以飲雪刀斬殺大至比丘,那揮出的一刀看似沒有任何玄功加持,所依靠的僅僅只是自身的氣血,以及恐怖的勁力。
可實際上,以陸景本身的力量,根本無法一刀斬滅大智菩薩的護體精血。
真正起作用的,乃是匹夫之怒命格下,瞬息激增的氣血、勁氣。
“這飲雪刀倒是起了大作用。”
陸景想起被奪了刀的南雪虎,又想起當時隨意所為,竟然起了大用,嘴角不由流露出些笑容來。
他起了興致,探索間,蘊空紋里的飲雪刀就出現在他的手中。
飲雪刀出鞘。
銀白色刀身映照出陸景的面容,鏡面般的刀鋒上,竟然隱隱刮起一陣冷風。
寒光刺骨,刀鋒懾人。
“確實是一把好刀,不愧是五品名刀,單論兵器鋒銳,論及增幅幅度,晉升到六品的玄檀木劍,遠遠不如飲雪刀。”
“只是,這終究是一把武道寶物,重達三百斤,氣血加成也遠比元氣加成更高,長刀的精神也與劍道并不匹配,否則倒是可以用來御劍。”
陸景思緒及此,心中突生想法。
他心緒微動,鹿山觀神玉就出現在他的手中,一道神念徐徐流淌,溝通鹿山觀神玉,看向飲雪刀。
須臾之間,陸景便看到一陣刺目光芒,從那飲雪刀中升騰而起。
緊接著,諸多信息流轉,落入陸景腦海中。
飲雪刀
知一:西域姑墨國,有善于鑄造者取得天山頂峰之雪,取天山地脈之鐵,鑄造此刀。
知二:后被落于姑墨國名將車巨離手中,車巨離一生練刀。
知三:車巨離戰死,其刀意精神融于其中……
陸景心思微動,隱約間還可看到一道景象,懸空在飲雪刀上方。
卻見一位模糊人影,手持飲雪刀立于千軍之前,寒光刀意迸發出重重氣血,重越萬斤,一刀壓之,便重若巨石。
那模糊人影就此舞刀,十二式刀法卻可千變萬化,時而迅猛,時而回防,時而有劈山之勢,時而可力敵千軍!
陸景眉頭微微跳動,出神地看著這一套刀法。
“這套刀法中,竟有武道精神融于其中,這是先天之勢,刀意精神。”
武道先天,不僅氣血先天,同樣也可孕育武道精神于一招一式、一刀一劍中!
武道先天對應元神神火。
登臨先天境界,便也稱得上真正的武道強者。
先天九重,一重境界一重天,所靠的不僅是先天氣血的充盈,也有武道精神的熾烈、厚重。
“登天山……飲雪刀中竟然藏著這么一套刀法。”
陸景眼神中光芒閃爍,舉刀!
橫山府,一間黑暗密室里。
痛苦的喘息聲、撲鼻的血腥氣,彌漫在其中。
古辰囂手持一柄剃刀,在一處桌案前,仔仔細細料理著身前的獵物。
刮肉、剔骨、剝皮……諸多動作如若行云流水一般。
桌案上的生靈直至此刻,仍然保留著意識,卻只能痛苦喘息。
遠處,一位身著金甲,面無表情的男子,正低頭站著。
密室里,還有一位蒙著眼睛,臉色蒼白的女子,正在低頭撫琴。
一陣陣悠揚動聽的琴聲,落入仍然身著紅衣,眼中血絲遍布的古辰囂耳中。
古辰囂似乎十分享受,每每停下手中的動作,閉目傾聽琴聲,偶爾還會跟著琴聲的旋律,哼上幾句。
“此去東南枝頭紅、萬骨千血姹嫣紅……世人以瘋癲道我,而我獨立云頭,身披血紅……”
古辰囂吟唱至此,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放下手中的剃刀,退后幾步,坐在寶座上。
他拿起身旁的美酒,痛飲幾口,眼神始終落在桌案上的獵物上,眼中滿是陶醉,仿佛欣賞著一件寶物。
“陸景倒是出人意料。”
古辰囂突然開口,對那金甲將軍道:“若是能剝了這等少年天驕的皮……”
“太子!”
那金甲將軍開口,打斷古辰囂話語:“陸景并非常人,齊國之于大伏而言,如今確實是重中之重。
大伏圣君也極為優待太子,可這里終究不是故土,又何必得罪似陸景這樣的人物?”
金甲將軍說話時仍然不曾抬頭,仿佛對于古辰囂極為敬重,可話語中的勸誡之意卻并無任何折扣。
古辰囂并不蠢笨,他咧開嘴一笑,搖頭道:“只是舊癮犯了,天下豪雄無數,我砍過許多人的頭,也剝過許多人的皮,其中差異極大。
陸景說過與我道不同不相與謀,這等大伏的天才總有些自傲,正因如此我才想讓他知曉,我也曾看過許多天才的頭顱,看過他們臨死前是否還能秉持自己的道。”
金甲將軍正要說話。
古辰囂卻又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不過,你不至于擔心,我雖然手癢,可也明白這里并非是齊國,也并非是齊國周遭那些弱小國度。
這里是大伏太玄京,是天下最為興盛之所!
陸景既有才能,哪怕沖撞了我,我給他三分臉面又能如何?”
金甲將軍神色稍霽,似乎放下心來。
可不曾想古辰囂臉上的笑容越發猙獰:“可是善與惡不兩立,天下稱我為惡孽太子,我也自認在這世間諸惡孽中沉淪。
太玄京中人人稱頌陸景,說他是良善先生,令我頗生出了些興趣。”
“那蒔花閣中的一夜,他既然自認良善,不理會我這惡孽太子的臉面,我也與他說過,太玄京雖然遼闊,可是總會相見。
正因如此……他可以不死,卻要為我畫一幅畫。”
金甲將軍沉默一番,道:“若太子喜歡畫……”
“我要他畫!”古辰囂面容頓時變為青紫色,雙眼暴突而出,原本俊逸的面容如今卻令人驚駭:“我聽從君上之命,來了這太玄京,做了這質子,大伏圣君優待于我,值此北秦崛起之時,便是尋常的大伏皇子,都不可與我相提并論!
我做了這般犧牲,便只是想要一幅畫,就如同我想要一張人皮、一顆人頭一般,又算得了什么?”
金甲將軍徹底無言,他緩緩后退,退出了這密室。
因為此時此刻,這位陪同古辰囂許久的金甲將軍已經知曉……古辰囂瘋癲之念越盛,一旦心中打定主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所幸太子還有幾分清明,至少在這太玄京中,殺不得那大伏天驕。”
金甲將軍抬起頭來,面容平常,眼中卻并無瞳孔,頗為奇特:“若只是一幅畫……尚可。”
第二日還在夜中。
槐時宮中就已派遣了馬車,前來迎接陸景入宮。
陸景剛剛走出空山巷,養鹿街空山巷口,一輛馬車停在其中。
馬車不遠處的巷道里……卻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正望著天上的星辰發呆,身上紅衣飄飄,眼神都有些迷離,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天上云霧俱都已經散去。
在冬日的寒夜里,此刻星光就如若暴雨一般,點點成輝。
陸景站在原地,思索片刻,開口道……
“盛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