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一時詞窮,眼一瞪,就要張口,卻又聽殷桃突然壓低了一點聲音,剛好只兩人能聽清楚。
“至于滾回去這事,說實話,姑奶奶可不會,大人不如示范一下,好端端的人要如何滾?是如發瘋般的野狗亂滾一氣嗎?”
說完,她勾起一側嘴角,笑得很邪氣,怎么看不像都不像官太太,更像是城東的混混。
殷桃的左手一翻轉,手里捏著塊極小的碎銀角子,又湊近了些,兩人幾乎是面對面了。
她低聲道:“你若滾的好看,這銀子姑奶奶便賞你,怎么樣?看門狗沒見過銀子吧?呵呵!”
說完,還賞了衙役個白眼。
衙役的瞇縫眼都睜大了,他還從不曾見過如此囂張的女人,敢拿這么點碎銀子來侮辱他。
一股怒火直沖頭頂,他下意識便抽出刀,想要嚇唬殷桃,不知怎的,殷桃一聲尖叫,另一只手捂住了手臂,袖口里掉出一包用帕子包著的金銀,骨碌碌、嘩啦啦滾了一地。
而一邊尖叫殷桃踉蹌著連退好幾步,四周本沒怎么太注意的大家都被吸引過來的。
這一看就邁不開腳步了。
殷桃一只手捂住小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銀白色的袖口上染出了鮮艷的紅色,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鮮紅的血、散落一地的金元寶、銀錠子,在陽光下閃著熠熠光輝,都是最能挑起人的敏感神經,不約而同興奮起來,出事了,出大事了,刑部出了了不起的大事了。
每個人心里都這么想著,于是,越來越多的人過來瞧,迅速圍成了一個大的包圍圈,把衙役和葉家人圍在中間,還有一地的金銀
槐角幾人忙上前給她包扎,把殷桃圍了個實在。
葉修瑾都嚇住了,急忙上前,殷桃低聲說:“大哥,我無事!”
可他怎么會信:“這么多血,怎么會無事?弟妹,這里你不要管了,交給大哥便是,你先回去找大夫醫治,快快回去!”
“大哥莫慌!”殷桃臉上的笑一閃而過:“我說了,我無事!”
葉修瑾一怔,微微點頭往后退了兩步,見四周已經圍了許多人,他突然就明白了,這是弟妹的計謀,有人圍觀,刑部的人也不好做得太過。
而有什么比刑部仗勢欺人,和這一地的金銀來得更吸引人的呢?
他又回頭看了看,發現別院的書生來了是十來個,正皺著眉頭看著場中,雖然沒有出來,可顯然憤慨不已。
葉修瑾明白為何殷桃要讓他先去別院送銀子,然后要說那么一通話,然后毅然離去,這是要讓他們自動跟上來。
然后她故意激怒衙役,逼他拔刀,只要這刀一拔,此事便開了頭。
這一環扣一環,弟妹是怎么想的?
葉修瑾都有些頭暈了。
衙役還在發懵中,他竟然想蹲下去看看腳邊的金元寶是不是真的。
殷桃對白芷使了個眼色,白芷點頭,抽身出來,往前走了兩步,然后撲通跪下,朝著圍觀的眾人哭著哀求:“各位大人行行好,幫我們家說說話吧,求求刑部的官老爺們放了我家二爺吧!”
“他們要銀子我們給了,無故砍傷我們太太.”白芷咬了咬哆嗦的下唇,回頭看了眼一臉虛弱的殷桃,又回頭堅定地道:“太太說也算了,只求放了我們二爺就是!”
圍觀的人有一半是刑部的人,都不知道這是鬧哪一出?
若不是自己的衙門,只怕也會出言訓斥衙役幾句仗勢欺人。
白芍借著槐角等人的阻擋,掏出一塊藍色的繡花布綁在手臂上,這布和衣服的布料顏色都格外不搭,殷桃卻挑了挑眉,眼里笑意一閃而逝。
白芷還在演繹一個情深意切的葉家婢女,為主求情的戲碼,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眼淚洶涌而至,她心里暗罵白芍抹藥油抹多了。
她捏緊手帕,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藥油被抹掉一些,這才睜開熏得通紅的眼睛看著眾人,到真是可憐極了。
“我們二爺昨夜未歸,家里人都急死了,后來有人遞了話,說人被刑部扣了,只要給得起銀子,今兒便放我們二爺。可一晚上我們家也只能籌集這些了。可差大哥不滿意,居然還砍傷我家太太。”
“可憐我們家勢單力薄,全家都是良善之輩,竟然要遭此無妄之災,請問,天理何在啊?”白芷正是二八嬌娘,嬌嬌弱弱、哀哀戚戚,雖然哭訴,可聲音清楚,所有人都聽明白了。
當然,刑部的人自然臉色不好看,有一個官員站出來,一臉官威:“你這女子,休要胡言亂語,你們有什么冤屈跟我們進去大堂說,自然有大人為你們主持公道。”
白芷怯怯地后退,只聽殷桃被槐角等人攙扶著走了過來,呵斥白芷:“白芷,你這丫頭,我說了不許你說這些事!”
說完,她又朝著刑部的官爺屈膝:“實在是婦人管教婢女不言,讓她胡言亂語。”
然后,她又對眾人道:“各位休要聽我這貼身婢女胡言,刑部并沒有人帶話讓我們拿贖金來救人。沒有!”
一句沒有說完,便虛弱地靠著槐角閉上眼,她心里暗覺自己演技不如白芷精湛,她就流不出眼里。
周圍的人立刻議論紛紛,話語都有些向著葉家人,沒有讓人家拿銀子,那地上的是什么?
“這些男人的們的事,豈是你婦孺能摻和的?快快扶你家太太回家,不然,后果自負。”
這位官爺有些冒火,平時官威擺多了,此時也收不住,只想把人先轟走,沒見越來越多的人都聚攏過來了嗎。
殷桃對葉修瑾使了眼色,婦孺不能管,那便男人來問。
葉修瑾會意,他上前兩步,朝著官爺拱手:“官爺,在下乃被你們扣押的葉修文哥哥葉修瑾,還請官爺如實告知,為何無故扣押我弟弟?”
官爺惱羞成怒:“刑部關押他自然有刑部的道理,你一介白丁休要在此聚眾鬧事?”
葉修瑾站直了身子,陽光正好打在他的臉上,身姿挺拔,面如冠玉,此時,氣勢一變,說一句天人降臨也不為過。
只見他朗聲道:“在下身有舉子功名,并非一介白丁。”
圍觀的人突然有人喊道:“玉石公子,天啊,居然是玉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