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桃是福東縣東柳鎮一戶人家的二女。
殷桃爹少年中了秀才,被推薦入了府學讀書,可一晃十幾年,依然還是個秀才。
殷桃娘是祖父祖母在世選中的童養媳,不得不說,兩位老人眼光獨到,這么多年,殷桃娘靠著一手繡技硬是讓殷桃爹在府學悠哉求學而不用為五斗米折腰。
只是,多年操勞過度,殷桃娘雙眼有些不太能瞧得清了。
幸而大姐殷蘭已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一手繡活靈巧秀美,大大緩解了娘的壓力;
她是個典型的江南女子,婉約溫柔,今年十七歲,還未曾定親。
殷桃娘坐在連著前后院的過道,挺著大肚子繡一幅富貴牡丹插屏,這個已經繡了兩個月了,再有一月光景能完成。
十三歲的殷桃滿頭大汗地跑回家,推開虛掩的院門發出沉悶的吱嘎聲。
殷桃娘抬起頭,微瞇了眼才看清楚幺女的褲腳和鞋都只半干,手里還提著個半人高的魚簍。
忙從身上抽出一張帕子,道:“快過來擦擦汗,大中午就不見人影,作甚弄得如此狼狽。”
幾步就跑到廊下躲避烈日,乖乖站著讓娘擦臉,愜意地享受來自娘的寵溺,一雙杏眼笑得如月牙!
“娘,我昨日傍晚在鎮外的河邊水草里放的簍子,看,里面有好幾尾魚呢,今晚熬魚湯喝,這個最是補眼睛。”
殷桃娘擦汗的動作又輕柔了幾分,慈愛的看著幺女:“你做什么娘都愛吃,下次不要如此辛苦了!”
又沖著里屋喊了聲:“蘭兒,把井里涼著的綠豆水拉上來給你妹妹解解暑。”
“是,娘。”
清脆悅耳的話音一落,旋即,殷蘭踏出房門,對著小妹隔空點了點,嗔道:“哪有姑娘家如同你這般野的,我瞧著也該拘著你在家學學女紅才是。”
她身著一條淺色粗布衣裙,烏黑秀發梳了個雙螺髻,斜插了絹花,娟秀小巧的瓊鼻配著秋水似的雙眼含笑帶嗔地看著殷桃。
由于是長女,幼時頗得爹爹疼愛,親自教導過識字看書,倒比鎮上的姑娘多了幾分書香之氣。
哪怕日日見到這小美人姐姐,殷桃亦時常嘆服她的容貌氣質。
不過,她很喜歡逗這個姐姐,沖著殷蘭伸伸舌頭扮了個鬼臉,殷桃往院中水井跑去,道:“不用姐姐幫忙,我自己來。可別讓大太陽把玉一樣的人兒給曬化了。”
身后傳來娘的笑聲和姐姐的羞惱地呵斥聲。
走到井邊,先把魚倒入大木盆中,搖起水井里的水桶,端出陶碗放到一邊,又打了水倒進木盆中,快翻白肚的魚兒尾巴用力拍打,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殷桃的臉和衣服。
殷桃笑道:“讓你們再逍遙片刻,等姑娘我喝碗涼水就來收拾你們。”
看小女兒活潑的樣子,殷桃娘撫摸著快要臨盆的肚子忍不住笑了。
長女溫婉,小兒亦是安靜性子,只有這幺女古靈精怪、活潑的很,一想到女兒三年前重病奄奄一息的樣子,她就不忍拘著她,且讓她快活幾年吧。
就算渴的不行,殷桃還是先端著糖水遞給娘:“娘,你先喝!”
殷桃娘笑著搖頭:“我們喝過了。這碗是你姐特意給你留的。”
“謝謝姐!”沖著姐姐甜甜一笑,殷桃立刻喝了一大口,有些驚喜地抬眼問:“咦,甜的?”
接過殷桃娘的繡品低頭認真繡花的殷蘭輕抿紅唇,笑道:“今兒有賣飴糖的貨郎打巷口叫賣,娘讓我去給你買了一塊,好哄著你不要亂跑。”
雖然知道姐姐最后一句是開玩笑,可她卻知道特意給她買飴糖是真的。
穿堂風吹來很涼爽,比前世的空調還舒服。她慢慢喝著,只覺得這一絲甜甜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