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昕雯皺了皺眉，細聲道：“可能最近天氣不是很好，舊傷的地方就有些酸痛。”
趙晰的語調顯得有些擔憂：“嚴不嚴重？明天陪你去復查，你是要拉大提琴的，手腕不能留下后遺癥。”
趙昕雯懂事又期待的看著他：“會不會打擾你工作？”
趙晰還沒來得及回答，池晶走了過來。
小姑娘笑得很純凈，說話也細細的，但是并沒有趙昕雯的陰翳：“今天給我外公慶賀，昕雯，你也去演奏一曲吧！”
趙晰鏡片后的眸光微微閃爍。
已經知道趙昕雯要做什么了！
不著痕跡看了曦華的神色一眼。
寧寧的成長環境家里都調查過，后來得知她在醫術上有不凡的造詣時，大家都感到驚訝，畢竟除了歷年學校的成績之外，并沒有任何她有關醫術上的經歷，但是她完成的多場手術又真實的告訴他，這一切是真實的。
關于音樂，他知道知道寧寧會彈一點鋼琴，但她在鄉下所學的那點技藝實在微末，所以，趙昕雯分明是在利用池晶來讓寧寧難堪的！
不過很奇怪，她的神色還是那么淡然而篤定，似乎早有所料，也不懼她們挑釁算計。
也不知怎么的，趙晰就覺得應該相信她可以應付，便同池晶道：“昕雯手腕不舒服，不方便演奏。”
其實池晶說話的聲音很小，他替趙昕雯拒絕的聲音也不大，可偏偏話音剛落，后面一桌的有聲音立馬加了進來。
曦華身后坐著的，是因為算計江蘭汀而被江家逼著一起轉校的孫家兄妹。
孫穎穎的聲音也是笑著的，帶著點尖銳：“聽說沐小姐不僅醫術好，連彈鋼琴也十分優秀，既然昕雯的手不方便，不如你來彈一曲，只當是為老先生慶賀吧！”
曦華挑眉，這不就來了。
這些人為了踩她，真是的很認真的在調查她從前的一切了。
養父母很疼愛她，盡管經濟條件算不上十分優渥，但還是給她報名了一些興趣班，不指望她能靠鋼琴將來賺大錢，只是覺得別人家小孩有的，怎么的他們的孩子也得接觸一點。
所以也送她去學了幾年鋼琴。
但鄉下小地方學的鋼琴又怎么能和她們這些名師、名校指點的人相比？
說得好聽為了恭喜萬老先生演奏一曲湊個趣兒，說到底不就是想看她丟臉么！
對方又是爺爺的老友，說不彈，那是不給面子。
說彈……那些以為被她搶了風頭、恨不得她丟臉的人，又怎么會放棄嘲笑貶低她的機會？
不自量力。
愛出風頭。
臉皮厚。
這樣的字眼總能在趙昕雯的操作下，順利抵達熱搜。
曦華淡淡一笑：“幾年不彈，調子都找不到了。”
不遠處萬老先生原本微笑著與家人說話的面色便沉了下來。
掃了她們這桌一眼，冷聲道：“她不是專業的，不要為難她。晶晶，回來！”
這一沉，自然是針對孫穎穎和趙昕雯的，但不知情的人卻以為他是在針對曦華，覺得她不給面子了。
竊竊私語便不再是竊竊的了：
“給萬老先生彈奏慶賀那是給她臉面，她倒還一臉不樂意了。”
“趙老爺子倒是把她當親孫女似的，帶進帶出，她不感恩，還在外頭給趙家敗臉面，鄉下人就是鄉下人，登不上臺面！”
“真不知道趙老爺子是怎么想的，放著昕雯這么優秀的孫輩不疼愛，去寵著這么個下等人！”
趙昕雯聽著眾人議論，又看到萬老先生面色語氣皆是不善，心底好一陣暢快，然后一邊捂著手腕一邊站了起來，一副準備犧牲自己救場的表情，著急道：“萬爺爺別介意，姐姐她只是……”
曦華掃了滿場一眼，數字有紅有黑，但是她一點興趣都沒又。
先一步起了身，微笑道：“不過既然昕雯手腕動不了，那我就獻丑一曲，希望萬爺爺和諸位不要嫌棄我的魔音穿耳才好。”
萬家熱趕緊打圓場道：“不會！不會！沐醫生的手可是用來救死扶傷的，能為家父彈奏那是萬家的榮幸！”
趙昕雯沒當成“救星”眼神里閃過陰翳，細聲道：“姐姐畢竟不是專業的，要不然還是我來吧！”
曦華居高臨下地睇著她頭頂赤紅的“9”，似笑非笑：“手痛就不要勉強了。為老先生慶賀，彈得不好，就當是給大家添一聲笑了。”
那些針對刻薄的聲音萬老先生自然也聽到了，曉得是自己沉臉的緣故，斂了斂神色，笑著點頭道：“沒事，彈得不好，回頭我親自給你指點。”
丟個臉，但是能得萬老先生的指點，還算虧嗎？
顯然不算。
要知道多少人求著想讓他指點，都沒機會啊！
孫穎穎的臉色就有點不大好看，忍不住酸道：“那沐同學倒是好運了。”
趙昕雯的手緊緊攥著膝頭上的紗裙，隔著重重輕紗，指甲都幾乎要扎進掌心里，也只有這樣用力的發泄，才能讓她維持住大家千金的體面和優雅。
“姐姐不要緊張，好好彈。”
曦華緩步于琴前坐下。
隨意按了幾個鍵，活動一下久未彈琴的骨節。
沒有章法和美感的琴音出來，趙昕雯緊繃的額角松弛了下來，只要她敢彈，自己就有辦法讓她嘗嘗被人嘲笑的滋味！
然而讓趙昕雯沒想到的是，明明開始隨意的音律旋轉如陰云密布，竟在一個清越的轉折音之后，如晴光從云端裊裊傾瀉，瞬間將人籠罩在了陽光晴明的初春時分，湖面還有薄冰尚未融化，風、帶著薄薄的涼意掠過岸邊吐露新芽的柳枝、穿過交頸私語的鴛鴦、承載著一葉孤舟，帶著一點纏綿、一點遙望、一點惆悵，隨著清風緩緩蜿蜒向遠方。
曲子彈得行云流水，一點也聽不出強行生練的痕跡，就好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完完全全屬于她的別樣風情。
讓人不由隨著那樣的旋律沉浸于自己的一抹惆悵、一抹婉轉里，直到旋律漸漸消散，才一個個緩過神來。
看著“鄉下人”的眼神從瞧不上變成了驚嘆！
萬先生雖然從商，但是從小收到音樂熏陶，在“聽”上還是很有敏銳度的，撫掌道：“這樣的琴藝在同齡人中，恐怕無人能出其左右了！竟然與名家柴爾斯先生有著創造意境的相同能力，甚至，我感覺到她并沒有完全發揮，還能再上一層樓！”
萬老先生本不想為難小輩的，畢竟人家不是專業的，尤其他從一開始就看破了，分明就是趙昕雯故意為之，利用他那沒心眼兒的外孫女給小丫頭設圈套！所以，他連打圓場的話都已經想好了，大不了看在老趙的份兒上收個不入門的徒弟，沒想到聽了這么一首讓人驚艷的曲子，整個人激動地都在顫抖了。
“曲子好！彈得也好！真是沒想到丫頭小小年紀有這么好的琴藝！”一連聲的“好”，等她一過來，立馬問道，“你這琴藝誰人教的？”
曦華微笑道：“小時候學過一點，后來就自己瞎琢磨。”
她的老師不是在不過去，就是在未來，離這個年代的最近的還是七十年前的柴爾斯，說出來，可能別人會當她是神經病，那就只能勉為其難的當一回天才了。
果然了，萬老先生直喊“天才”，旋即又追問：“這曲子是誰寫的？”
曦華落落大方：“沒有曲譜。”
萬老先生微微一詫：“是你、臨時所做？”
曦華搖頭：“也不算，以前有過一點想法。”
整首曲子明媚而清冷，竟十分符合她給人的感覺。
而事實上，在場之中即便不會彈也大多會去聽音樂會，這首曲子確實沒有人聽到過。
雖然心里懷疑她在撒謊，但一時也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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