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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踏入淮南王府的大門,和梅行之、長孫靜虛一起往里走。
走到半途之時,一個小蘿卜頭忽然從前方拐角處跑出來,后面傳來婢女的呼聲:“小郎君,您慢一點兒!”
“父……父親……”小蘿卜頭轉過彎看到了長孫靜虛,瞬時剎住腳步,一步也不敢再往前進。
父親?
十四打量著眼前這個三四歲的男童,一身錦衣,眉眼和長孫靜虛有五分像,立刻想到了他的身份。
當年王氏女產子不久后便撒手人寰,長孫靜虛便將其子送到了太原王氏。眼前這個小男孩兒,應該就是那個孩子了。
十四記得他比肖墨小一歲,現在應該三歲多。剛剛被接回淮南嗎?
看了看父子二人的相處模式,這孩子好像很怕長孫靜虛。
“為何跑出來?先生呢?”
長孫靜虛的話既是問小家伙兒,也在問追著她出來的兩名侍女。
兩名侍女立即跪地求饒:“奴婢該死。”
“我在問你話。”
小家伙兒不敢說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你叫什么名字?”十四忽然開口,讓他一愣,緩緩抬頭看向十四。
“長輩問話,該如何?”見小家伙兒沒有立刻回答,長孫靜虛再次開口道。他的語氣并不帶責備,卻將小家伙兒嚇得一抖,眼看著剛吞回去的眼淚又要流出來。
“叔父,輩分是不是論錯了?”十四玩笑著開口,道,“他喚我一聲嫂嫂,應該是平輩,哪里來的長輩。”
小家伙兒驚訝地看著十四反駁長孫靜虛的話,他從來沒見過別人敢這么對父親說話。
“我叫阿宸。”小家伙兒怯生生地答道,“長孫宸。”
“阿宸啊。”十四上前幾步,直接矮身蹲在長孫宸面前,,伸手抓住他的小手,握了握,“你是第一次見我,所以不認得。我是你父親的朋友,也是你的嫂嫂。”
“嫂嫂?”
“好孩子。”十四低頭,從自己腰上解下一枚玉佩,放到了長孫宸小手里,“這是嫂嫂給你的見面禮,手下吧。”
為了行動方便,她穿的是男裝,這枚玉佩是身上除了匕首之外唯一的配飾。
然而長孫宸卻把玉佩還給十四,指了指她躞蹀帶上另一個配飾——匕首。
意思很明確,他想要那個。
“不得無禮。”
“想要這個?”十四忽視長孫靜虛的話,又低頭將匕首從躞蹀帶上解下,遞到了長孫宸面前。
小家伙兒試探著看了一眼長孫靜虛,然后點點頭,兩只小手一起把十四手里的匕首捧了過去。
這把匕首并不是十四平常用的那把,雖然也具有殺傷力,但是形制更加精巧,手柄上鑲嵌有瑪瑙和珠玉,很是漂亮。
“這個很危險,你現在還小,以后長大了才能用。”十四叮囑道。
“嗯。”小家伙兒乖巧地點頭,“多謝嫂嫂。”
宴罷,仆從將明堂收拾干凈之后全部退避,堂內只剩下十四和長孫靜虛兩人。
還是上次會面的地方,兩人仍舊坐在上次的位置。滿堂的燭火微微搖曳,映出人與物的影子。
長孫靜虛首先開口:“你親自來淮南,所謂何事?”
“天女教。”
堂內靜默片刻。
“我有一些問題,想在你這里解惑。”十四道。
“什么問題?”
“長孫召兒,呼延藏。”十四說出呼延藏的兩個名字,“她的身份,你了解多少?”
“我知道的,應該還不如你知道的多。”長孫靜虛自嘲一笑,看向十四,道,“你想從我這里解惑,大約是不行了。”
“那你當初提前離開神都來到淮南,又舉兵攻打河南道,是誰的謀劃?”
“是她。”長孫靜虛道,“但那個時候我仍舊認為她是召兒,是在幫我。”
直到十四一封迷信從隴右道發來,長孫靜虛才得知暗中操控凸勒兵馬攻打大歷朝的呼延藏,就是長孫召兒。
“召兒很聰慧,并且遠遠超過外人看到的她。”他道,“她向世人展示出來的,也不是她全部的才華。”
這一點十四很認同,因為有事實作為證據。即便是她,也驚訝于那個女孩兒擁有如此大的能量,震驚于她謀劃出的一切。
她腦海中長孫召兒的容貌逐漸和另外一個女孩兒重疊,那個可愛的、天真的、喜歡看網絡小說的女孩兒。
“所以她一直以長孫召兒的身份在暗中助你?”
“是。”長孫靜虛點頭,他看向十四的目光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十四用眼神詢問。
“而且早在十幾年前,她就告誡我……”
“跟我有關?”十四并不驚訝,長孫召兒定然早就猜到了她的真實身份。
“她告誡我,在你還沒有大成氣候之前,就殺了你。”
長孫靜虛回憶起十二年前的往事,那個時候左丘玥消失半年之后重回神都,所有人都以為是河南道節度使孟常懷救了他。可是長孫召兒卻對他說:“救他的另有其人,而且是個很危險的人。聽我的,去殺了她,你親自去。”
然后長孫靜虛就去了受降城,并且讓梅行之前去相助。
“我事先并不知道你和行之認識。”長孫靜虛道,“你和他在客棧相遇那天,我本要殺你。”
受降城的事情太過久遠,十四仔細會意片刻,才想起當時的種種細節。半晌后,她道:“我那個時候也不知道他跟你認識。難道是因為他,你留了我一命?”
當時長孫靜虛并沒有殺她,反而和梅行之一起助她和肖硯脫困。
長孫靜虛搖搖頭,望著十四的目光深邃而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并不是。”
“我是為了什么,你難道不清楚?”
“咳咳……”十四摸到案上的茶杯,本想喝口水,卻發現里面是空的。
她直起身,若無其事地提起茶壺,發現也是空的……
淮南王府的待客標準真是下滑了!
“你不必裝作聽不懂。”長孫靜虛看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忍不住道,“時過境遷,往事也都成了往事。我說這些也并未他意,你不必過于介懷。”
“……沒有介懷,我只是口渴了。”十四搖了搖茶壺,“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