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亞:
五大營主將已經在這間明堂里坐了兩天兩夜,期間除了如廁,所有的時間都在這里聽算盤響。
謝勝和鐘晏青年輕,只是形容更狼狽了一些而已,飯食不缺,所以精神還好。
而蔡家兄弟和北大營的臨時主將,那真是叫苦不迭,他們一把年紀了,何時受過這份苦?
十四跟左丘玥昨天露了一回面以后就再也沒見人,孟常懷也不在,堂內坐著的除了一群算賬的,就是銀朱等人。
有他們在,無人敢叫囂。
蔡龐還有擔架睡,而蔡庭已經連續睡了兩夜的食案。他把自己的大氅蓋在身上,下面硌得慌;鋪在下面,上面冷得慌。
而且噼里啪啦的算盤聲日夜不停,就像無數的蟲子鉆進耳朵,爬入肺腑。
他覺得那對夫婦要活活把他折磨死在這間大堂里。
孟大人呢?
他為什么還不來?
為什么不管不問?
他這是成了棄子嗎?
他們到底要做什么?
他蔡家能號令河南道六萬兵馬,可是現在兄弟二人紛紛被困,無計可施!
蔡庭打算等十四跟左丘玥再過來的時候,就立刻跟他們求饒。先假意歸順,獲取自由。
等他出去,能號令手下兵馬之后……
一股冷風灌進來。
打斷了蔡庭的思緒。
“傳王妃令,諸位將軍可自行離開了。”外面的人把擋風的厚簾掛起來,銀朱站在門口,朝里說道。
五個人有瞬間的恍惚,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當然大喜。
“快來人!快來人把我抬出去!”蔡龐扯著嗓子大喊。
但他的親隨沒進來,進來的是一隊帶刀官兵。
甲胄碰撞發出的聲音讓堂內的人具是一驚,算盤聲都停了下來。
“這……這是怎么回事?”蔡龐下意識往后退,動了兩下之后才發現自己還躺著。
“衙前有多位苦主狀告南大營總兵蔡龐,強搶良家女為妾、虐殺良家女、派人威脅毆打上訴者并搶奪其家財等多項罪名。”銀朱每吐出一個字,蔡龐的臉色就白一分。
“孟大人下令,將你押入大牢,聽候審問。”
銀朱揮手,便有兩名官兵上前,直接將蔡龐從擔架上架了起來。
“這是誣告!是誣告!放開我,我乃手握兩萬兵馬的總兵,你們怎敢如此對我!”
“我勸兩位蔡將軍都不要做徒勞無功的反抗。”見蔡龐掙扎不休,蔡庭也要上前,銀朱開口警告道。
蘭澤跟小武等人已經往這邊靠近。
“……這是誣告。”蔡庭說這話的時候,自己的牙齒都在打顫。并非害怕,而是心虛。
他明知,這不是誣告。
蔡龐好女色,從年輕時就是這樣。他告誡過他無數次,也替他處理過無數次爛攤子。
沒想到終于來到了這一天,他終于是栽到了這上頭。
蔡庭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還有他在,只要他還在,滑州蔡氏就倒不了。
“兄長救我!救我啊兄長……”蔡龐大叫著被拖了出去。
不能再等了!蔡庭做下決斷:這對夫婦是要將我蔡家徹底搬倒,節度使自始至終未露面,蔡家已經成了棄子。要立刻回去,召集兵馬……
“你們要干什么?”他一驚,居然看到兩名帶刀官兵朝他走來。
“也有請蔡將軍走一趟。”銀朱道,“中大營的賬目有諸多疑點,需要蔡將軍配合調查。”
“呲!”
長刀被拔出鞘,發出一道金屬摩擦的聲音。
蔡庭是武將出身,雖然已多年沒動過刀,但功夫底子還留在身上。
“退后!”銀朱呵止往前沖的官兵,避免不必要的死傷。
“我來。”
她要親自前去捉拿蔡庭,蘭澤卻比他更快一步。
蘭澤并未帶刀,也跟蔡庭一樣隨手從旁邊官兵身上抽了一把。
二人在堂內過起招來,離他們最近的桌椅慘遭屠戮。
“其余人全部撤出來!”
銀朱發號施令,會功夫的護著不會功夫的從堂內往外撤。
從蔡庭的身手來看,他年輕時也是一員猛將。
但他已經老了,而且多年疏散,早年的功夫只剩下一二成。
一經交手他便知道,盛年時期的他跟蘭澤或許還有一戰之力。但是現在,不論功夫只拼力量,他已然輸給正值壯年的蘭澤。
沒用多長時間,二人的打斗便結束了。
蔡庭被蘭澤卸了刀,被刀柄擊中后心,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頹廢地跪在地上。
官兵見他沒了威脅,上前將其架起來,跟蔡龐一樣拖走了。
“王妃,我要見王妃!我要見王爺!”他被拖出去一段距離之后,忽然扭頭大喊。
喊聲中,被拖出了圓月門。
滑州第一豪族蔡家,就這么倒了……
謝勝、鐘晏青以及暫領北大營主將職務的人站在旁邊,親眼見證了這一番變故。
前后加起來不到一刻鐘,便是一個家族的興衰。
他們三個忘了先在府里把收拾一番自己再出來,而是徑直來了前衙。
大門口被百姓堵的水泄不通,議論聲中都是蔡家人的名字。
蔡氏稱霸滑州十幾年,族中子弟欺男霸女的惡行做多了,民怨累積于市井。如今一朝爆發,恨不得人人都往他們身上唾一口唾沫。
鐘晏青站了片刻,便轉身離開了。
北大營的臨時主將看了眼謝勝,他知道,謝勝已經歸附于郡王夫婦了。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天之前,這位謝總兵還是最沒背景的一個總兵。如今,權勢最大的蔡家兄弟一朝入獄,他搖身一變成了郡王王妃面前的紅人。
暫代北大營主將的這人雖然不姓蔡,但從前一直依附于蔡氏,不然蔡擒虎離開之后也不會由他暫代主將一職。
親眼看著蔡家倒了,他自然擔心自己會受到牽連。
所以才一直沒走,跟在謝勝身邊想巴結一番,順便打聽打聽風聲。
“謝將軍是跟王爺手下的人有交情嗎?”他記得那天林九給謝勝拿了包子,二人說話頗為熱絡。
“你與其在這里想盡辦法巴結我,還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自己有沒有什么問題。”
此人一直都是蔡家人的哈巴狗,從前狗仗人勢的事情做的不少,謝勝不待見他。
“趁早自己承認,比讓王妃手下的人一筆一筆算出來再去找你要好得多。”
謝勝也沒工夫跟他多說,撂下兩句話就走了。
他要趕緊回營,把大小將領叫到跟前來問一問。他確保自己從沒做過昧良心的事,但不能確保手下人都干凈。
他自己把蛀蟲揪出來,比讓王妃費心查出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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