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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玥在十四家里半死不活地躺了七天之后,辯苦和尚終于回來了。離開的時候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變成了兩個人。
“這位師傅是?”十四看著跟在辯苦和尚后面的又高又瘦的僧人,覺得似曾相識。
“懺業,這是肖施主。”辯苦和尚介紹道。
“師父,我之前怎么沒在寺里見過他?”梅知雪近兩年經常住在大慈恩寺,卻從來沒見過這位叫做懺業的和尚。
其實大慈恩寺許多僧人她都不熟,現在特意問一是因為辯苦和尚親自把他帶到了這里,二是因為真的很眼熟,她之前肯定在哪里見過他。
“肖施主,梅小施主。”懺業雙手合十,分別對十四和梅知雪鞠了一躬,“貧僧法號懺業,未出前的俗名,叫李二繼。”
“你!”十四睜大眼睛,“是你?”
她問辯苦:“這是怎么回事?”
梅知雪則還沒反應過來,李二繼又是誰?當初梅行之并沒有把綁架她的人名叫李二繼的事情跟她說。
“此事說來話長,先給病人看診吧,容貧僧稍后再跟肖施主解釋。”辯苦和尚對十四道,“我找到了能暫時壓制嗜血散毒性的方法。”
“什么辦法?”
辯苦和尚找到的暫時壓制嗜血散的辦法,就是用曾經中過毒又成功解毒的李二繼的血進行壓制。
當初梅行之說的,李二繼的結果是被押送神都進行審判。十四得知他的出身之后,就覺得不會那么簡單。
沒想到時隔多年,她又在黃粱縣見到了活著的李二繼,還成了出家人,取了個法號叫懺業。
不用再聽解釋十四也想通了,當年梅行之的祖父收藏的那株嗜血藤,應該就是用來給李二繼解毒了。
“等等。”往二樓走的過程中,十四把人攔在了樓梯上。
“肖施主,有何事?”
“你打算直接讓左……里面的人喝他的血?”十四問辯苦和尚。
“鮮血效用最佳。”辯苦和尚道。
“不瞞大師。”十四卻說,“里面那個人性情古怪,連雞血都不太愿意喝,你覺得他會接受喝人血?”
“雞血?”辯苦不解。
“哦,是這樣,我想著既然這毒要用血來壓制,動物的血也是血,就給他試了試。”十四道,“不過效用很小,第一次喝的時候一次能緩解一個時辰,到今天已經不太能起到作用了。”
前幾天每天飲一次雞血,能換來片刻的松緩,左丘玥一天飲水進食也都集中在了這段時間里。但是七天過去,雞血已經起不到作用了。所以從昨天到今天,他已經一天一夜水米未進。
辯苦和尚要是再不來,他可能就會像十四一開始估計的那樣,活活餓死。
“我也飲過牲畜之血。”懺業說,“起初收效甚微,而且只能稍微把痛苦降低,不能恢復體力,也不能驅散內心對人血的渴望。七天之后,就會完全失去效用。”
十四聽梅行之說過李二繼的過往,連他這樣的人都能被逼到喝人血,嗜血散給人帶來的到底是什么樣的痛苦?
“能不能把他的血入藥,把血腥氣藏起來再給他喝?”十四建議道。
辯苦和尚接受了他的建議,把懺業的血融進湯藥中,端進了左丘玥的房間。
懺業的血果真有奇效,喝下去當晚,左丘玥的情況就有了明顯的好轉。
辯苦和尚一邊給他看診一邊給梅知雪授課,十四站在后面看著,銀朱忽然急匆匆地沖進來。
“娘子,不好了!”
“什么事?”十四把人拉出來說。
“巧娘難產了。”銀朱焦急道。
“怎么會?她不是還要兩個月才生嗎?”十四大驚,“什么時候的事?現在怎么樣了?”
“兩個時辰前的事情,她在家里不小心摔了一跤,導致了早產。村子里的產婆過去接生,卻生了兩個時辰也沒生下來。玉禾小娘子哭著跑過來的,說她爹讓她過來問你要怎么辦。”
“玉禾呢?”
“在樓下。”
十四轉身就往樓下走,走了兩步又退回來,跑進左丘玥的房間:“大師!”
“你會接生嗎?”
夜幕中,馬車停在肖七郎家大門口,辯苦和尚、梅知雪和肖玉禾先后從上面下來。
十四跳下馬,拉起辯苦和尚就往里走。
肖七郎家院子里坐著不少人,大多是村子里生育過多個孩子的婦人。村子里的人信這個,覺得她們是多子多福的人,請來坐鎮能帶來好彩頭。
除了討好彩頭的人,肖家眾人也悉數到場。
屋子里傳出許多人的說話聲,還有人拿著東西進進出出。
“十四娘來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下一刻肖七郎就沖了出來。產房原本是不讓男人進的,但是肖七郎跟發了瘋一樣,所有人都攔不住他,只能任憑他一直待在里面。
“十四!十四你終于來了十四!你嫂子她……”肖七郎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了,產婆說田巧大出血了,村子里很多婦人都是生產的時候大出血走的。
“哇!爹,娘!”
“嗚嗚嗚,爹,娘!”
看見肖七郎這個樣子,肖玉禾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跑過來的肖書昌嚇得大哭。
院子里的人連忙上來哄,哄兩個孩子,也勸肖七郎。
“堂哥你冷靜點兒,其他的先別說了,先讓大師跟嫂子看診吧。”十四顧不得多安慰肖七郎,推著辯苦和尚進了產房。
肖七郎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拔腿跟進去。肖玉禾跟肖書昌也要跟,被大人拉住了。
“你在外面等我吧。”梅知雪跟肖硯說了一聲,抬步往里走。
“小娘子!”院子里的人也要去攔她,被肖硯喊住,“她是大夫,讓她進去。”
十四跟肖硯在大韋村有著特殊的地位,他雖然也是小孩子,但是說出來的話人們下意識地都不會去反駁。
辯苦和尚雖然醫術高超,但完全沒有過接生的經驗,被十四拉過來純屬是趕鴨子上架。他一邊念著佛經一邊進入產房,來到田巧體力已經耗完了的田巧身邊替她把脈。
“氣血兩虧,若要繼續生產,需要針灸提神。”
“師父,銀針。”梅知雪把雖然裝在布包里的銀針拿出來。
“有沒有筆墨,她還要吃藥。”
“有,我去拿!”肖七郎又跑出去拿筆墨。
“可是這個時候城門已經關了,去哪里買藥?”梅知雪說出重點。
“周圍村子里應該有土醫,先開方子,我去抓藥。”
一陣忙亂,十四拿著藥方出來,從院子里叫上一個知道土醫家在哪兒的人跟上,趕起馬車去給田巧抓藥。
經過一夜的忙輪,天光熹微的時候,產房里接連傳出兩聲嬰兒的哭聲。
“哇!”
“哇!”
接著是肖七郎驚喜的喊聲:“生了,生了!巧娘,終于生了,你嚇死我嗚嗚嗚……你嚇死我了巧娘嗚嗚嗚……”
新生兒降生這一天,他們父親在產房里大哭不止的消息也傳遍了周圍好幾個村子。不久之后,被媳婦生產嚇哭了的村正肖七郎,成為了大韋村標志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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