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柳小小正慵懶地靠在美人榻上，似睡非睡。
她聽見動靜，微微張開眸子想打量一下那田舍奴的主子。這一看，讓她慢慢坐起了身。
“這位……娘子？”視線落在十四的喉嚨處，確定沒看到喉結。
“柳娘子。”十四開門見山，“我是過來領我的人的。”
“若是他不懂事冒犯了娘子，那我先替他跟柳娘子賠罪。”
“你是那田舍奴的主人？”柳小小從美人榻上坐起來，玉足落到了地板上。
小丫頭眉眼伶俐，立馬拿著絲綢長襪跪過去，動作輕緩地把襪子套在柳小小腳上。
田舍奴，這是這個時代罵人的詞，相當于后世的鄉巴佬、泥腿子。
“不是主人，是領頭人。”十四道，“我們出來做事，他暫時歸我管。”
“請問娘子怎么稱呼？”柳小小套上了襪子，站起身，向十四走過來。
二樓的暖閣燒著上品炭火，溫度如同春夏之交。柳小小身上的熏香被熱氣烘著，擴散在空氣里，隨著她的靠近，十四被一股甜膩包圍。
不過這應該是上好的熏香，雖然過于香甜的氣息已經讓人覺得膩了，卻不會引起反感。要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多待一會兒，大約會適應甚至喜歡上這個香氣。
“姓肖。”
“肖娘子？”柳小小站到十四面前，忽然伸手。
“做什么？”十四本能地去攔，握住了她的手腕。
這一握，對方反倒是笑了。
她楚腰衛鬢、婀娜多姿，聲線也好聽，溫柔里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魅惑。
“肖娘子會功夫呀。”柳小小沒掙扎，而是輕輕攀上了十四的手。
“這雙手……十指修長，骨結分明，手背肌膚細膩。比一般女子的手都要大，卻也沒有男人的笨拙粗陋。”她把手從十四手中徹底掙脫出來，反握住十四的手，“真是好看極了。”
離十四兩步遠站在她后面的秦三眼觀鼻觀心，肖娘子這是……被一個妓女調戲了嗎？
“我的手是握刀的手，和細膩沒有關系。”十四翻轉手掌，掌心朝上。因為時常握刀，掌心遍布薄厚不一的繭子。
“所以我說手背呀。”柳小小說話時櫻桃紅唇慢慢張合，著實誘人。
她又用手去摸十四的掌心，微微的磨砂質感透過她的指腹傳來。
“這繭子若是長在別處，一定是可惡的。可是長在肖娘子手上，怎么讓人越看越愛呢？”
十四笑，把手收回來。
柳小小還有些依依不舍。
“柳娘子，我喜歡開門見山。”十四道，“說吧，怎么才能讓我把人領回去？”
柳小小沒回答，而是讓小丫頭出去。
“把他也領出去。”她指著秦三道。
“柳娘子這是干什么？”
“我想跟肖娘子說一些話，不想讓別人聽到呀。”
秦三沒動，沒有十四的指示，他不敢動。
“怎么，肖娘子還怕我吃了你嗎？”柳小小見狀嬌俏地笑，“就算我想，可是肖娘子你是會武的，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
“肖娘子……”秦三擔憂地開口。
怎么辦，他怎么真有一種這女人想把肖娘子吃了的感覺？
“你先出去吧。”十四想了想，道，“在外面等我。”
秦三猶豫了一下，開始往后退。
“肖娘子要是有什么需要立刻喊我，我就在外面等。”
“啪。”
門被小丫頭關上，柳小小才再次開口說話。
“肖娘子這樣俊俏的人，我第一回見。”
“柳娘子夸贊了，你本身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容貌上應該很少能見到超過你的。”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柳小小說，“我不是嫉妒你，而是喜歡。”
“肖娘子這樣的相貌，我喜歡極了。又美又不女氣，少見的很，我可太喜歡了。”
她說著就要靠上來，十四往后退了一步。
這一舉動引得柳小小發笑：“肖娘子這是怕我？”
“我哪里可怕了？”
她在十四面前輕輕轉了的圈，這一圈，裊娜綽約，一覽無余。
十四覺得她要是個男人的話，可能就被吸引了。
柳小小面向十四，問：“如何？”
“很漂亮。”十四如實道，“搖曳生姿。”
這話又讓柳小小笑了，這次的笑多出了幾分真心的歡愉。
“肖娘子，我發現你總是能讓我笑。這樣的人，可不多。”她往前輕邁一步，“到目前為止，就你一個。”
這一次十四沒有退，她負手站立，身姿如松。
柳小小見她沒再躲，心里一個高興。踮著腳，就要湊上來。
她比十四矮一些，身高到她的眉眼。
十四轉頭。
“怎么了？”沒能如愿，柳小小抬眸看十四。
不得不說，這位柳娘子的魅惑勾人已經長在了骨子里了，一舉一動都帶著引人的風情。你覺得她是故意的，轉眼望過去，又覺得她不自知。
可惜，她面對的不是多情郎，而是十四這么個假木頭。
所謂假木頭，是能領略，卻不好這口。
“柳娘子，我對女人沒興趣。”
十四前世因為執行任務也經常出入聲色場所，所以對于這個場所里的一切，她如魚得水，信手拈來。
能做到既不讓人覺得生澀膽怯，又不過分疏離。
要是轉個性別的話，那就是風月場上的常客，美人堆里的老手。
“怎么，難道你喜歡又臟又臭的男人？”柳小小蹙眉，“香香軟軟的女子不好嗎？”
“喜不喜歡男人不知道，但確定對女人沒興趣。”十四道，“所以柳娘子，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沒試過怎么能確定不喜歡呢？”
十四握住她往下探的手：“你怎么知道我沒試過？”
“沒興趣就是沒興趣。”她退后一小步，讓兩個人之間出現間隙，同時放開柳小小的手，“柳娘子，不必再在我身上費工夫了。”
十四的態度，一直讓柳小小很舒服。
所以即便被拒絕了，她居然也沒有生起惱怒。
只是愿望沒能達成，難免有些可惜。
“唉，肖娘子這樣的美人兒，我是不舍得強求你的。”
“多謝柳娘子體恤。”
柳小小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戀戀不舍地嘆了口氣，然后轉身走回美人榻，重新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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