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一時沉默。
要怎么讓張媽高興？怎么讓張媽想好好活下去？
這實在是一個難題。
但只能硬著頭皮想。
半晌，葉舒見她們沉默不語，直接道，“我們先去做飯吃飯吧，今天大家都忙了一天了，吃過飯再考慮這些事。”
“行。”陸斐然回道，她率先走進了廚房,握著平常張媽拿著的刮皮刀發呆，隨即去拿了幾個土豆削皮。
想放點菌菇類的，再放點玉米和土豆，燉個營養好喝的排骨湯。
張媽今天都沒怎么吃東西，正好可以給她補補身子。
幾個人一起做飯，很快就做好了，滿滿的可以擺兩桌。
男人那邊也忙好了,送走了賓客，陸書林過來問葉舒張媽的情況。
葉舒沒說話，只是沖他搖搖頭。
陸書林眼眸微黯，嘆了一口氣。
寬大的背都佝僂了幾分。
俞冉看到他額頭上的白發心中感嘆，不知不覺連陸書林都已經六十多歲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幾個人專門給張媽留了飯，然后快速的把自己的飯吃完去喂張媽。
到了張媽的房間，專門請的護工沖她們搖搖頭，示意張媽從她們走就一直昏迷著沒有醒。
俞冉走到床前，半跪在床前，在張媽身上的幾個穴位上動了動，然后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張媽就睜開了眼睛，看到俞冉還有些迷糊。
像是沒認出來是誰，半晌才道，“是俞丫頭呀？”
強撐著想要起身，俞冉連忙走向前，然后扶著張媽起來，“你先喝點湯,我們剛燉的,特別香。”
張媽有些抗拒的扭開頭，“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點，不然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容易受不了。”
“再說了，你舍得我們給你燉的湯就這樣浪費掉嗎？”
張媽聞言微張嘴，同意吃了。
老年人經過以前吃不起穿不暖的時代，知道糧食的珍貴，也最討厭浪費糧食，俞冉只要一說不吃就浪費掉，張媽就強撐著精神準備吃。
俞冉用勺子舀湯，邊舀邊吹，怕燙到張媽，等吹的溫度差不多了再送到她嘴邊。
張媽閉著嘴，不愿意吃，但見俞冉一直舉著也就把這勺給吃了，隨即，俞冉再喂她就不愿意了，“俞丫頭，給我吧，我自己能吃，不用喂。”
“真的嗎？那行,你自己吃。”
俞冉把勺子給她,但張媽手顫巍巍的，拿不穩，半天都沒握緊。
老人眼中的光漸漸黯淡，最后像是妥協，“算了，你喂我吧，我真的是老了，連自己吃飯都不行了。”
明明她以前想過以后老了絕不會讓人照顧的，不想麻煩人，特別陸家，陸家對她已經夠好了，說是仁盡義至都不為過，可她老了老了還要給人添麻煩。
俞冉見不到她這樣，感覺心里悶悶的難受，“張媽，你別這樣想，只是你這幾天生病了，身體不太好，等病好了你就又能活蹦亂跳的了，我還想吃你做的紅燒肉呢，臭臭和星星他們兩個都喜歡吃，張媽，你肯定不舍得我們失望吧？”
張媽笑了笑，氣色好了一點，但卻沒有回答俞冉的話。
最后張媽也沒喝幾口就喝不下去了。
她還硬撐著想喝，但俞冉見她喝一口就難受的想吐，也不忍心讓她一直喝。
到了最后，一碗湯也就少了一小半。
陸斐然她們看了難受的紅著眼。
老人要是連飯都吃不下去了，那就是真的很難抗過去了。
半夜，幾個人輪流守著張媽，不敢離人。
但到了凌晨，張媽突然就沒了氣。
她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像是夢到了什么好事，等她們發現張媽已經很久沒有動了，這才意識到不對，一探鼻子，果然沒了聲息。
幾個人難受的厲害，但還是有條不紊的處理張媽的后事。
張媽不像陸老爺子，知名度比較大，所以也不用辦多大的葬禮。
就是請幾個張媽生前特別疼愛的小輩一起吃吃飯，然后送送她。
張媽是在睡夢中走的，走的時候唇角還掛著笑，可見她走的一點也不痛苦。
所以幾個人雖然難受，但也還能接受。
陸老爺子凌晨下葬，張媽隔一天舉行葬禮。
葬禮當天張陽也來了，他哭的眼睛都紅了，張媽算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嘴又饞，沒少朝張媽撒嬌，讓她給他做好吃的。
小時候張陽跟人打架，怕回家被他爸他媽說，他就躲到陸家，然后張媽就給他處理傷口，順便再把臟衣服洗了，再做碗熱騰騰的面讓他吃。
只要打架的傷不重，他總能在他媽面前混過去。
最后把張媽的骨灰放在了盒子里，陸家人約著過兩天一起去張媽的丈夫和兒子埋葬的農村，想把張媽跟她最愛的兩個人埋葬在一起。
生前因為各種原因不能長久的待在一起，死后總可以。
處理完陸老爺子和張媽的事情，俞冉跟陸煜景疲憊的差點沒暈過去。
直接躺在床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等起來的時候才感覺到精神好了不少。
晚上，俞冉跟葉舒一起做飯，做完飯下意識道，“我去叫爺爺和張媽下來吃飯。”
才說完，整個人都愣住了。
葉舒陸煜景他們也沉默了。
餐桌上的氛圍一時有些僵硬，蔓延著悲戚。
俞冉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只是訥訥道，“我忘了，我們先吃飯吧。”
這幾天一直忙碌著沒有感覺，也來不及想會不會難受。
可此刻，事情都忙完了之后，看著這空蕩蕩的客廳，又去看張媽和陸老爺子經常在的地方，發現早就沒了人影，心里才開始撕扯一般的疼，不劇烈，但就是那種綿延不絕的疼才折磨人。
俞冉突然想到了前世自己聽別人說的，最親的人離去的時候，其實大多數人都是懵的，還沒反應過來，所以才能那么平靜的處理喪事。
然后在別人過來說一聲請節哀還有點莫名其妙，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么傷心。
甚至，看到平常那些關系一般的人在喪禮上哭嚎的仿佛喘不過氣來還覺得假。
但等這一陣子忙碌過去之后，在每一個熟悉的角落都下意識的去叫那個名字，然后才意識到人已經不在了，那才是最疼的。
最重要的是，這種疼會蔓延到你生活的每一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