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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濯畫完最后一筆,提起筆輕輕放在畫紙旁邊的筆架上,轉過身看了看遠遠站在門口的沈月晞。
“月晞過來,不用站那么遠。”
沈月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不是怕打擾你么。”
她走到蕭濯身邊,挽住蕭濯的手臂,把目光落在畫紙上。
蕭濯從小到大,和裴皇后在一起十六年,對他母親的容貌肯定記憶深刻。而她見過溫皇后的真容,她猜測溫皇后就是裴婧云,只要兩人容貌一樣,就能證明她的猜測。
但結果卻有些讓人失望。蕭濯記憶中的母親,和她看到的溫皇后確實很像,但兩人站在一起的話,是個人都能看出她們之間的區別,根本達不到以假亂真的程度。而且蕭濯畫的女子,明顯要比她印象里的溫皇后看起來溫柔許多,而溫皇后眉宇之間總帶著一絲讓她不安的東西。
“確實很像,但還是有挺大區別的,”她蹙起秀眉,“若是這么大差異,當初裴國公作為親生父親送女兒進宮,怎么可能認不出來啊。”
蕭濯微笑著抬手在她頭頂蹭了蹭:“都已過了二十年了,兩人又非同父同母,自然會在容貌上有些差異。只要在當年入宮時過關就可以了。”
沈月晞仰頭看著蕭濯線條優美的側顏:“夫君,那母后……”
蕭濯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現在一切還都是猜測,真實的情況要去大梁村才能弄明白。”
“主公,西涼女王率軍來到了。”門外先響起馮章興奮的聲音,接著他咚咚地跑進來,“女王已經進入勝京,正來安王府。”
沈月晞轉過頭道:“我讓你率軍去接楊聰他們,你接到了吧?”
她和紀云燕,羌林馬快,先到的勝京,楊聰的馬車還在路上。由于之前有了李夫人母女的事,她一回到勝京就讓馮章速速率兵去接楊聰。
“主母放心,聰妹他們有士兵護送,還有半個時辰就進城了。”
沈月晞這才放下心來,和蕭濯一同出迎,將西涼女王梅黛和姐姐沈藍迎入王府內。
大家落座后,梅黛對沈月晞道:“你可真把我們嚇壞了。知道你有喜,我讓云燕來看你。結果沒幾天又聽說你中毒身亡。你姐姐心神慌亂,不能定計策,我們只得固守南屏。還是安王派人告訴我們這是個假消息。”
沈月晞想起自己進城的時候,城內還到處都是白色的招魂幡,滿地都是紙錢,等某個路人認出她后,一眨眼白幡便全撤了,還有群小孩追著她喊“安王妃大騙子”,直追到安王府門口,害得她一整天連門都不敢出。
想不到一個假死的消息,動靜弄得這么大,都影響到西涼那邊了。
她充滿歉意地看向梅黛和沈藍:“皇后那邊對我們下手了,我們也是……隨機應變。我忙著去救人,就忘記告訴兩位姐姐了。”
沈藍道:“對方既然對我們動手,那就不會半途而廢。女王這次率兩萬西涼騎兵來幫助妹夫,希望能盡綿薄之力。”
沈月晞有些擔心地看向梅黛:“姐姐率兵過來,西涼四郡怎么辦。西戎會不會趁機進攻?”
梅黛道:“多瑪王不是傻瓜,他肯定會趁機進攻。”
沈月晞驚叫道:“那南屏豈不是危險了?”
“妹妹不必擔心,女王都已經有安排了,”沈藍安撫道,“我們斟酌過。相比多瑪王的西戎軍隊,妹夫這里要危險的多。如果蕭北珩要進攻,他麾下的軍隊遠遠超過我們這邊。勝京是西涼的門戶,若勝京失守,西涼四郡也不能保住,我們必須要先解決這邊的危機。”
梅黛補充道:“而且我曾經說過,只要安王這邊需要,梅家定會傾力相助。西涼雖然也有敵軍侵擾,但我是為了實現當初誓約而來。”
沈月晞雖然不懂軍事,也隱約感覺到大戰將近。梅黛和沈藍這邊已經有安排,而羌林的西戎軍也已經在勝京北面扎營,眼下三路聯軍已有七八萬人馬。
她放下心來,和梅黛講述了她在安州發生的事情,以及溫皇后的相關。
梅黛是他們這邊唯一經歷過當年廢儲大事的人,永德帝廢黜蕭濯,殺害裴皇后的時候,梅黛正在宮中,她所掌握的信息比蕭濯知道的還多。
“當初永德帝并沒有直接賜死裴皇后,”梅黛告訴大家,“永德帝是將裴皇后打入了冷宮。”
蕭濯目光閃動,似有所思:“原來母后不是被立即賜死的?”
“我當時得到的消息是,裴皇后在冷宮內自盡了。永德帝知道后很驚慌地趕過去,顯然是出乎他的意料。”
沈月晞起身道:“看來還是得去大梁村一趟才行。”
只要去了大梁村,一定能發現某些秘密。
蕭濯道:“月晞,這件事你不必插手,我讓馮章去,他是當地人。”
沈月晞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不,我要去。這么大的事情讓馮章去我根本就不放心。”
馮章那個愣頭愣腦的,哪有她聰明。再說她也對大梁村到底有什么秘密非常好奇。
蕭濯見沈月晞犟勁上來,道:“你要去的話,我陪你同去。”
“安王,你可不能去,”梅黛起身阻止,“眼下需要你坐鎮勝京,統籌全軍。”
沈藍也勸蕭濯:“妹夫,如今蕭北珩和皇后蠢蠢欲動,幸好還有陛下壓著他們。可是他們一個是陛下的妻,一個是子,陛下難免會被他們說服,到時我們就是和整個大燕對抗。你若不在勝京,我們就是一盤散沙了。”
沈月晞攤手道:“那你們讓我自己去呀?”
她是非常想去,但是可沒說自己去。萬一路上有個好歹啥的,她肚子里還有個寶寶呢。最好有人陪著她。
梅黛道:“我和云燕陪妹妹去,軍師留下來輔佐安王。這樣一來,若是蕭北珩發難,安王和軍師可以指揮軍隊作戰。我們這邊,有我和云燕陪著妹妹,安王也會放心。”
沈月晞雀躍拍手道:“我覺得梅姐姐的主意好,夫君怎么看。”
梅黛無所不知,有她在自己連腦子都不用動。而紀云燕劍術高超,是絕佳的護衛。
蕭濯道:“也好,只是月晞你要注意身體。”
沈月晞跳起來道:“事不宜遲,我們吃完飯后就動身。”
中午安王府擺宴,款待梅黛一行。華大夫父子由楊聰夏蘭護送,也回到了勝京。沈月晞在飯后去探望了華多多,然后她和梅黛,紀云燕三人攜帶干糧水袋,騎馬前往涼州大梁村。
蕭濯站在城頭,背負雙手看著沈月晞三人的身影漸漸變小。
在他旁邊站著楊聰和馮章,馮章還有些不開心,嘟囔道:“我可是土生土長的大梁村人,為什么不讓我去啊?”
楊聰撇嘴道:“又不是去那里玩,你笨手笨腳的只會礙事。”
馮章吐了吐舌頭,不敢辯駁,轉頭對蕭濯道:“主公,我們真的要和蕭北珩開戰嗎?”
蕭濯搖了搖頭:“我并不想和弟弟敵對,但形勢不由我做主。若是能有轉圜余地,我希望這件事還是和平解決。”
楊聰不服氣地道:“主公,人家都給主母下毒了,擺明了是要致我們于死地。”
蕭濯道:“月晞和弟妹談過,那只是皇后的個人所為,弟弟當時并不知道這件事。”
正在談論,沈藍走上城頭,對蕭濯道:“妹夫,京城有使者到達這里,說陛下要在五日后在安州獵場進行秋獵,讓你和平王也去參加,雙方不得攜帶任何軍馬。”
聽到這個消息,馮章和楊聰兩個人都跳起來異口同聲地喊道:“這是陷阱,這要把主公騙到京城殺掉!”
蕭濯抬起手制止他們兩個亂嚷,對沈藍道:“姐姐怎么看?”
沈藍道:“當初陛下在下圓谷遭遇埋伏險些喪命,但知道事情真相后依然選擇退軍。可見陛下對妹夫定是沒有惡意的。而從封王的過程看,陛下是想對你們兩人一碗水端平。”
蕭濯嘆道:“沒錯,父皇讓我們兩個去,是想親自化解這次危機。”
“那妹夫的決定呢?”
“當然要去,”蕭濯淡淡地道,“讓人備馬,我這就去安州見父皇和弟弟。”
馮章道:“主公,這樣太危險了吧。萬一人家準備好軍隊怎么辦,是不是可以讓邱將軍率五千騎兵護送一下?”
蕭濯搖頭道:“若是帶軍隊去,弟弟肯定會知道的。反而會把事情弄砸,我不帶任何兵馬。所有軍隊都要原地駐扎,不得離開營地。”
沈藍以目制止馮章,對蕭濯道:“我們送妹夫一程。”
大家送走蕭濯后,馮章對沈藍道:“軍師當時為何制止我?”
沈藍道:“安王為人重情義,當初他和蕭凱決斗,沒有殺死蕭凱導致中劍。后面被老師紀忠追殺,又沒有下殺手。這套對善良之人行得通,但對蕭北珩這種背信棄義之人卻是不好用。我猜蕭北珩定會安排軍隊,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
說完,沈藍讓人喚來將軍邱離明,對邱離明道:“將軍在鐵面軍里選出五百連弩手,化妝成販賣馬匹的客商,分五路潛入安州,到安州獵場附近埋伏。”
百人規模的販馬客商,是不會引起注意的。一旦蕭北珩集合軍隊攻打蕭濯,這五百連弩手可以抵擋數千人的猛攻,好保住蕭濯。
邱離明道:“軍師,這樣不妥吧?主公走之前特意說過不許調動軍隊的。”
沈藍道:“主公也說過,他不在時由我來指揮。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安王,按我說的去做,后果由我來承擔。”
邱離明心中也擔憂蕭濯去了會落入埋伏,點頭應允。點了五百精銳化妝成販馬客商,在夜間出發,前往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