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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德帝提著劍沖出臥房,吼道:“人呢,她人呢?”
驚嚇之下,他酒意已退了多半,一路跌跌撞撞沖向樓下。
宮女巧兒在樓下趴在桌上睡覺。原本只要賢妃只要答應照看永德帝,就一向不用她們宮女操心。她便不再熬夜,該睡就睡。只是考慮到陛下萬一喜歡半夜弄點事,要時刻準備。
她耳中聽到永德帝的吼聲,激靈一下,連忙跳起來,沖出房間。
永德帝披頭散發地正好沖到她的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肩膀,連聲喊道:“賢妃呢,賢妃呢?”
“啊……賢妃娘娘……賢妃娘娘。”巧兒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張口結舌。
陛下如此著急,賢妃娘娘顯然不在屋內。
這不合情理啊。以賢妃娘娘的穩重,若是有事離開,肯定會通知她們這些宮女,怎會不聲不響地就走了?
“娘娘也許是……”
尚未說完,永德帝已一把將她推開,向門口沖去。
剛沖到門口,永德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倏地轉過身來,又回到巧兒身前,道:“你知道了……她告訴過你了?”
巧兒不明所以,搖頭道:“陛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她話未說完,永德帝已一劍砍來,正中她的脖頸。
巧兒倒在地上,在血泊中掙扎。永德帝復向她心口刺了一劍。
這時又有兩位宮女聽到了永德帝的呼喊起身趕來,正沖入門內。見到巧兒的慘狀都驚叫起來。
永德帝毫不遲疑,上前一劍一個都給殺了。邊殺邊道:“你也知道了……你肯定也知道了。”
踩著一地血泊,永德帝搖搖晃晃向門口走去。
之前聽到皇帝呼喊,大家都已經向這邊趕來。尤其是禁軍們格外緊張,以為有刺客來刺殺皇帝了。大批禁軍由吳明資統領,須臾趕到。火把通明,亮如白晝。
眾人見永德帝衣冠不整,提著滴血的寶劍。整個人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卻又無人在他附近。一時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得先下跪請安。
吳明資上前道:“陛下何事驚慌?”
陛下如此惱怒。加上透過大開的房門,看到屋內有宮女橫七豎八躺在血泊之中,大家都紛紛咋舌。
一位老太監道:“陛下必是做了噩夢。”
永德帝抬手指著眾人道:“你們還愣在這里干什么,快去找賢妃,快去!”
吳明資起初以為是有刺客,現在看永德帝為了賢妃發火,倒是沒放在心上。賢妃橫豎一個女子,就是離開一會兒,能去哪里。為個賢妃發這么大火,殺這么多人值得么。簡直視人命如草芥。
可是這話只能在心里說,明面上可不能透露半個字。
他上前道:“陛下,微臣親自去尋。”
賢妃不在身邊,這么大點小事,陛下就弄成這樣子。雖然賢妃回來后少不得被陛下訓斥,但估計也就是訓斥,不可能問罪。
他先讓禁軍在整個長春宮內搜尋,結果是賢妃不在。
這時吳明資才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三更半夜的,賢妃居然都不在長春宮里。難道是要逃回西涼?
這樣的話,事態就嚴重了。
他連忙調集禁軍,擴大搜索范圍到整個皇城。同時要求京城四門不得放任何人出入。
京城負責治安的官員來報,本來深夜京城四門緊閉,只有一位來自西涼的武將張松,拿著賢妃娘娘的手諭出城。賢妃娘娘深得陛下寵愛,他們不敢攔阻。
吳明資對那個武將張松倒是不在意。有了賢妃娘娘的消息才是正事。
他在皇城門口外找到梅黛時,梅黛正往回走。
初春的深夜仍是極為寒冷,梅黛卻沒有穿御寒的衣物,身邊也無宮女侍衛跟隨,孤零零地一個人走著。
吳明資率眾侍衛上前道:“見過賢妃娘娘。”
梅黛見到他,只是略點了點頭。
吳明資轉頭對侍衛道:“快給娘娘送上御寒的衣物,將娘娘護送回長春宮。”
當初永德帝要斬他時,是賢妃救了他的命。他對賢妃還是有感恩之心的。再說橫豎就是這么點事兒。西涼王年前薨斃,陛下不許賢妃娘娘回西涼。也許賢妃娘娘只是心情不好,半夜出來走走。自己居然還以為她要逃走,也挺可笑的。
旁邊有侍衛送上衣物,梅黛受了,依然不說話。吳明資也不多問,把賢妃送回去便是交差了。
一行人回到長春宮,吳明資親自護送梅黛回到永德帝所在。
來到長春宮內,太監們正兩人一個擔子,向外抬宮女們的尸體。梅黛見了巧兒的尸體,停下注視了片刻,沒有說只言片語,又向前走去。
永德帝正焦急地在屋里走來走去。一見到梅黛出現在門口,上前一把抓住梅黛的手,將她拽入屋內。對吳明資道:“一概人等候在門外,非朕呼喚,不得擅入。”
關上房門,永德帝快步走到梅黛跟前,雙手抓住她肩膀低聲道:
“你都知道了?你還和誰說了?快告訴朕,快告訴朕!”
梅黛不說話,只是低著頭。
永德帝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看到她手上的墨漬,放開梅黛倒退兩步,重重剁了一下腳,轉身拉開房門,喊道:“吳明資。”
吳明資就在不遠處等候,聽言來到近前道:“陛下,微臣在此。”
“今夜可曾有人出城?”
吳明資不明白永德帝為何關心這個,便回道:“陛下,只有一個叫張松的西涼武將出城去了。”
“速去追上他殺掉。無論他身上帶的什么東西,都不可查看。帶他的人頭和身上任何信箋回來給朕。”
吳明資道:“遵旨。”
永德帝目送吳明資離去,轉身回到屋內,愣愣地看著梅黛。口中喃喃自語道:“不可以,絕不可以……朕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他從墻上摘下劍,握住劍柄,“鏘”地一聲,抽出半尺。
梅黛抬起頭,劍鋒的寒光映照在她傾國傾城的臉龐上,凄美欲絕。
永德帝看著她的臉,握劍的手顫抖起來,轉過身不去看她,又緩緩將劍推入劍鞘。
停了片刻,永德帝猛地轉過身,一下將劍抽出,雙手握住劍柄,將劍尖對準梅黛的胸膛,作勢要刺。
梅黛原本一直沉默,忽然下跪,開口道:“陛下,饒妾身一命。”
永德帝本來揮劍欲刺,見她開口求饒,劍在空中停住,臉上現出不忍之色,悲痛道:
“不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這句話,他曾經也對德妃說過。
梅黛趁這個間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永德帝的腿,仰起臉道:
“陛下,妾身已經……已經有了您的骨血。”
永德帝如遭雷擊,向后倒退了數步,喃喃自語道:“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