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聰,我問你啊。”
沈月曦邊說邊伸手向前摸,怎么也找不到門的位置。
她的臉上戴了一個金屬面具,關鍵是沒有留出眼睛的洞,完全看不到前面的路。弄得大中午眼前都一抹黑。
“主母,門在這邊,小心門檻,”楊聰牽著她的手腕邁入門內,“你非要見梅世子,我也沒有辦法呀。公子的吩咐又不能違背,只能這樣將就一下。”
“問題就在這呢,”沈月曦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你怎么那么聽蕭濯的,把我弄這么難受。”
“公子是我們小崗村的神,當然要聽了。”楊聰理直氣壯地回答,“而且也不是我聽公子的,是夫人你想聽啊。”
沈月曦愣了一下。
是啊,楊聰一直阻止她見梅普,她也很乖地聽話。實際只是她自己不想違背蕭濯的意愿罷了。
在她心里也覺得蕭濯的判斷總是正確的,下意識地就會去遵守,除了在對待俘虜上,那是她少見地和蕭濯對著干的一次。
只是現在她必須要見梅普。有很多事情要和梅普交代。這點無論是楊聰還是李菀都無法做到,必須得她親自來才行。
“夫人,你坐好。”楊聰扶著她在一個軟墊上坐下來,“世子馬上就到,我在門口等候。”
沈月曦聽著楊聰的腳步消失在身后,緊接著前方有腳步聲響起,在她前面數尺遠處停下。
“梅普?”沈月曦忍不住出聲問道。
“在,”梅普的聲音在她對面響起,“我們居然都戴著面具,真是一個奇特的會面。”
沈月曦嫌面具礙事,伸手想摘下來。但又想到蕭濯的吩咐,楊聰的叮囑,還是將手又放了下來,笑著說道:“我也不想這么麻煩。”
“不愧是蕭濯,考慮的總是多一些,”梅普道,“沈……姑娘來見我,可有什么吩咐?”
沈月曦坐直身體,想先板起臉,又想到梅普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只好把聲音裝得兇一些。
“你以后在這個道觀養病。”
“是。”
“華大夫醫術高明,我配制出藥材交給他,由他為你治療。”
“是。”
“不許對華大夫惡作劇。”
“是。”
“你怎么凈回答‘是’?”
沈月曦覺得梅普一點都不像世子,既沒有蕭濯的氣勢,也沒有蕭北珩的強硬。好像一個鄰家小弟弟在聽姐姐訓話般乖巧。
“沈姑娘的吩咐,在下已經都答應了,自然回答這個。沈姑娘你要回小崗村去?”
“嗯,我在那里還有很多事情。這一千五百軍兵正好也可以在這里駐扎,小崗村可沒那么大地方裝下這么多人。”
仔細想想也不奇怪,之前在小崗村被楊聰懟,他也特別老實。大概這就是梅普的性格吧。
“病好些了?”她決定換個話題,這樣梅普就不會只用一個字回答了。
“好轉了,這二年多來,我第一次睡了兩個時辰,”梅普語速開始快了起來,“我當時太興奮了,這種感覺沈姑娘可能不知道,是……一個久病之人發現自己可以治愈時的狂喜。”
沈月曦雖看不見梅普的表情,聽得出梅普聲音中壓抑著的激動。
她沒有經歷過梅普的疾病,卻可以想象。身為王的兒子,形如惡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你就跳到屋頂上嚇唬大家。”
“手舞足蹈,不能自已,”梅普老老實實地回答,“這種激動到現在還未消退,我畢竟是西涼王的兒子,不想在小崗村那些普通百姓面前失態。”
“有特效藥,你的病會徹底痊愈的。”
“我掉的眉毛和頭發會長回來嗎?我的手能恢復原樣嗎?”梅普迫不及待地問道。
沈月曦遲疑了一下。她對麻風病不是那么了解。這兩年的病,是不是已經損壞了器官,她也不是很清楚。
“應該會長回來的。”沈月曦決定給梅普更多的信心。
“那要多久才能痊愈?”
“兩周左右,你體內的毒素就會完全清除,皮膚會開始回復正常。”
“太好了,這么說來,一個月……不,就算兩個月,我就是個正常人了?”梅普的衣袂發出聲響,聽得出他激動地站了起來。
“是這樣,你安心在這里養病。”
“好,我得知父王已經安全回到永威城中,我也不再擔心了。”梅普的腳步聲響起,來回走了兩趟,聲音帶著喜悅,“蕭濯呢,他現在在哪里?”
“他率騎兵去了西戎境內,”沈月曦加重語氣,“這也是我想和你說的,現在西戎的軍隊正在包圍他。”
“你為何不早告訴我。”梅普驚訝地問道。
沈月曦心中道,倒是想說來著,但貿然提這個要求覺得不合適。想等藥起作用了再說。結果梅普跑到拜秀山來,現在才逮到機會。
“到現在才有機會說。他那里暫時沒有事,再說你手上沒有軍隊,也幫不了他。希望你寫信給西涼王,讓他發兵去幫我夫君。”
“沒問題,我現在就寫信,請父王即刻發兵去助蕭濯。”
沈月曦端坐在那里,聽對面書案響動,筆在紙上書寫的聲音。不一時結束。
“來人。”
身后簾子響動,一個男子聲音響起道:“世子殿下。”
梅普的聲音轉為嚴厲:“之前讓你給我妹妹送信,結果你被這里的山匪抓了,信也沒有送過去。對不對?”
“世子殿下,小人知罪。”
沈月曦這才想起來,之前梅普給她妹妹發過一封信件,原來信使被這里的山匪抓了啊。
“你一直為我送信,我給你個將功折罪的機會,立刻快馬加鞭,將信送到我父王手中。”
“那要給賢妃的信……”
“我妹妹的信,我稍后會讓他人去送,你不必過問,速去。”
打發走了信使,梅普說道:“沈姑娘放心,我已經發書請父王助他了。等下我再寫一封給我妹妹的信,告訴她我病情好轉的好消息。你和蕭濯對我們梅家的恩惠,我妹妹也應該知道。”
兩人正說話間,門外忽然傳來馮章的聲音:
“傻丫頭,你好沒規矩,偷吃東西。”
“你胡說,”楊聰氣憤地說道,“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偷吃了。”
“你剛才偷偷往嘴里塞的是什么,我剛過來你就藏袖子里了……我一聞就知道。”
啪的一聲,好像有人抽了誰一耳光。
“你……你竟敢打我,”馮章的聲音越來越遠。“好男不和女斗。”
“我撕爛你這張破嘴!”楊聰的聲音緊隨其后,也跟著消失在遠處。
沈月曦有些納悶,這兩個人怎么一見面就吵架。馮章在她面前不是這樣的人啊,楊聰也是的,怎么一見馮章就那么大火氣?
她還在那里琢磨,梅普的聲音響起道:
“沈……沈姑娘。”
“梅世子請講。”
沈月曦回應完便等在那里,半天都沒見梅普有聲音,便奇怪地問道:“梅世子,我在等你說話呢,你怎么又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