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刀最終還是沒落到高氏身上,十二歲的沈香荷跪在自己大伯父面前,緊緊攥著他的手。
小姑娘聲淚俱下的哭求:“大伯父求你了,香荷知道娘做的事天理難容,可她是我娘啊。”
沈卿旭望著侄女本來純凈的眼眸,帶上了驚懼和絕望,一時間仿佛被抽走了精氣。
鐵骨錚錚的漢子竟也哭嚎出了聲:“天啊,這是什么世道啊?”
一場叛亂讓這個漢子幾天之內,先是沒了三弟,后是二弟、侄兒,現在連老父也沒了。
此刻他心中滿是怨憤!
沈卿冬和沈慕楠出來看見的便是崩潰大哭的漢子,一起逃出來的鄉親們也暗自抹淚兒。
他們離開西水村時有四十幾口人,只過了幾個時辰他們這群人就只剩下二十余人。
有的人死了兒子,有的人死了父母,有的人死了閨女,有的人現下還不知能不能救活。
西水村這群人哭的凄慘,麓山書院學子們大多也感統身受,霎時谷內一隅之地盡是哭聲。
就連趙梓晨也紅了眼眶,他回家以為能見到父母,哪知父母皆被關進大獄。
那領軍將軍竟是想趁亂謀了趙家財帛,他父母不肯,竟被那人打死在獄中,還有小妹......
那禽獸將他未及笄小妹糟蹋了不算,居然還把小妹充作了營妓,小妹不堪受辱自盡了。
至于跟隨他上山的人,全是父親留的后手。
父親察覺到領軍將軍不妥,便囑托家中忠仆,帶人手、財帛躲在莊子上等他,又留了人在家附近堵他。
不然他也是死路一條!
趙梓晨看了眼更顯滄桑的外祖,慶幸自己來的及時,不然這世上他唯一的親人也沒了。
一陣陣哭聲激得紀朝腦仁疼,從鄂州城破至今,同樣的場景他已看過太多次了。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朝眾人高喊道:“這些官兵是死了,可沒人回去復命,還會有人來。”
“你們是要哭著等官兵嗎?他們知道山洞有玄機,又知道山長出生世家。”
“他們不過放過趁亂搜刮財帛的機會,只要事后把罪責推到叡王身上就可。”
語落,哭聲戛然而止,一眾人短暫呆愣后,開始緊鑼密鼓收拾行裝。
沈慕夕擦干眼淚,接著救治傷員,時間緊她只能簡單消毒、包扎、傷口太大的才縫合。
沈慕夕家沒什么好收拾的,糧食和錢都被她放空間了,小姑姑在旁給她打下手。
她哥則去幫著料理三爺爺后事了,其實也就只能給三爺爺找塊地方下葬,披麻戴孝都不能。
一個時辰后......
只聽紀朝在屋外喊:“不能耽擱了,再不走官兵該來了。”
沈慕夕滿頭大汗答道:“最后一個了,馬上好。”
此時已近卯時,柳山長帶著他們進了溶洞,行入一條地下溪流,水流急,但很淺剛好沒過馬蹄。
沈慕夕疲累的靠在車壁上假寐,耳邊是湍急水流聲和香荷微弱哭泣聲,她想安慰小姑娘,卻不知如何安慰。
剛剛大堂伯處置高氏,她沒開口求情,現在也沒立場勸人,在她看來高氏沒給三爺爺償命已經很不公平了。
要是再圣母的帶上高氏跑路,她會受不了的。
因著高氏大堂伯對香荷已有了隔閡,不然也不會把香荷塞到他們這兒來,可高氏始終是香荷的母親。
再十惡不赦香荷也不可能不傷心,且一夕之間小姑娘就成了孤兒,她也的確需要發泄。
不然她都怕小姑娘別處病來!
一刻鐘后水流聲漸小,小姑娘的哭聲也停了,沈慕夕腦中思緒越來越模糊,不一會兒睡著了。
直至一聲溫和的輕喚:“阿夕,起來吃點東西。”
沈慕夕迷糊的揉了揉眼,好一會兒才真正醒了過來,跟著小姑姑下了馬車,入目是如畫的山林溪流。
一行人決定今晚在小河邊過夜,明日趕路走出這片山林,走出山林也就離開了鄂州地界。
他們也成功繞過,所有需要通關文牒的城鎮,他們現在對官兵沒信任,能不接觸就不接觸。
小姑姑拿出草墊子鋪地上,示意慕夕和香荷坐下,而后開始分干糧,慕夕高高興興就接了。
香荷則目光游移,接也不是,不解也不是,小姑姑性子本就爽利,直接把干糧塞進小姑娘手里。
正要叫紀朝也過來吃,卻見他走到河邊,要往臉上潑水,嚇得沈慕夕叫出了男人聲:“不行,不能碰水。”
她這一吼簡直是技驚四座,所有人目光一致望過來,沈慕夕毫無所覺,頂著渾身酸痛的身體就奔了過去。
她猛拍紀朝右手,邊拍邊喊:“死小孩兒,誰讓你碰水了,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
在她喊第一聲,時紀朝已被她驚呆了,現下看她好似教子般教他,屬實有些羞惱。
他抓住沈慕夕手腕道:“跟你說過了,別叫我小孩兒,我比你年長。”
沈慕夕老是忘了自己十二歲的事兒,聞言訕笑掩飾尷尬,隨即抽回手道:“比我大你也是我的病人。”
“手上傷口本就裂開了,我好容易才給你弄好,你還想再把臉也毀了?不行。”
紀朝少年心性又出來了,皺著眉賭氣道:“我的臉,我愿意毀了,與你何干?”
沈慕夕被氣到了,她的職業是幫人彌補容貌遺憾,好些人為了自己的不完美到處求醫。
這人怎么就不珍惜自己本來基礎分就比別人高的顏值?!
不行,她不允許,既然她救了,她就不能讓紀朝毀容。
沈慕夕壓低聲音,氣哼哼勸道:“合著我舍了名節給你治傷,是為了讓你留疤,砸我招牌?”
紀朝聞言自覺理虧話重,但又真的很想洗臉,憋了半天支支吾吾道:“我兩天沒洗漱,太難受了。”
沈慕夕瞪了他一眼道:“你等著。”
她爬上馬車,拿了快細棉布出來,又想起她姑她哥也沒洗漱,順手從空間把漱口水也拿了出來。
他們穿來這個時代沒牙刷,貿然拿出來會讓人起疑,但也不能一直不刷牙。
遂她把漱口水裝進個陶罐中,便下了馬車,把細棉布遞給紀朝讓他繞開傷口洗臉。
看紀朝洗好臉,沈慕夕又倒了一小杯漱口水,遞過去:“漱口。”
紀朝把漱口水含入口中,瞬間感覺一股清涼沁入心脾,還伴著淡淡的酒香,品著品著就把漱口水喝了。
沈慕夕眼見著紀朝喉頭翻動,整個人都不好了:“這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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