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心中各有計較。
謝殷看她久不言語,眉頭深鎖,低道:“那位殿下的死有蹊蹺,我在瓦涼關時,也探查到了一些消息。”
他戰術性的頓了下,素嬈抬起頭。
兩相對望,謝殷試探道:“是關于二叔的。”
素嬈沒接話,眼神已說明許多,謝殷道:“當年隨軍的人已經找不到了,只有城中一些老人有記憶。”
“多年來我暗訪各處,查到了二叔曾在豐城逗留過,豐城保住后,他轉而帶著殘余將士轉戰其他地方,并不像當年上書給朝廷的那般,消極怠戰,違抗軍令。”
“要說抗令,也就是他留守豐城,保住了那一城百姓,但棄城的命令不是出自主將之口,他那時大戰方止就匆忙離去,就是去支援。”
“你說的豐城,可是錦瑟的家鄉……”
留聽園時,為了開解周吟,南錦瑟曾主動提過那一戰,她說守將棄城而逃,只有一個文臣獨挑大梁,死守城郭,最終撐到了援兵趕來。
原來……是謝斐嗎?
謝殷詫異:“她跟你說的?”
“嗯。”
素嬈默然點頭,看來謝斐之事和那位殿下的死又糾纏在一起,想要查,就要一起查。
兩人心照不宣的有了往后行事的默契。
“宮中那邊……你自己小心應對。”
謝殷叮囑道:“你現在是御前寵臣,風頭一般無二,正因如此,陛下一旦發現你抱著和你父親一樣的心思,他斷容不下你。”
“我知道。”
素嬈剛踏入朝堂就知道個中利害,她以為乾定帝只是在阿爹的事情上有些籌算,為表‘忠心’,所以在宮中演了那么一場戲。
現在想來,乾定帝當時的憐惜和愧疚,和她一樣,說不清幾分真,幾分假。
謝殷靠坐太久身子有些發麻,撐著床邊想要換個姿勢,結果一用力拉扯到傷口,頓時疼的他頭皮一麻,忍不住倒吸口冷氣。
整個人重新跌靠回去。
聽到這一聲,素嬈看他額頭直冒冷汗,起身在另一邊撿了個軟枕,扶他坐起,塞到他腰后墊著,“靠著吧。”
謝殷緩了好半天才熬過那陣撕扯的痛。
扯了下嘴角,剛準備道聲謝,素嬈輕嗤道:“你就算要使苦肉計,也不用對自己下這么狠的手吧?”
“這起碼得躺大半個月才能起來走動。”
謝殷盯著她,愕然好半響,倏地搖頭失笑:“我看來像是這么不惜命的嗎?”
“嗯?”
素嬈狐疑的看他。
謝殷道:“我的確找了殺手陪我作戲,但還沒等他們出手,那些人就來了。”
起先謝殷以為是計劃臨時出了變故,但剛交手兩招就發現,這些高手絕非他尋的那些人。
素嬈道:“誰想殺你?”
“太多了,不知道。”
這話好生熟悉,素嬈暗自流了滴冷汗,謝殷道:“這樣也好,動靜鬧大了,宮里也無法再著我出京。”
他能留下來,這就夠了。
“先別想這些,把傷養好再說。”
素嬈想知道的問完了,不好在屋內耽擱太久,遂站起身來,“我們不能走得太近,有什么話,可以讓錦瑟帶給我。”
“好。”
“那個人,現在在哪兒?”
謝殷知道她問的是誰,婉言道:“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時機到了,她自會露面。”
素嬈沒說什么,略一頷首,緩步出了屋。
南錦瑟迎上來,探究的望著她,素嬈笑道:“好生照顧謝大人,刑部若有需要,會再來的。”
“行。”
南錦瑟觀她神色無異,想來話應該說開了,面上化開幾分感激的笑,“等有空了,咱們再去散心。”
想起那晚的窘態,素嬈嘴角微抽了下,笑而未語。
帶著荀澤禮他們離去。
雖然沒問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對于謝殷遇刺一案,刑部還是要拿出該有的態度,‘忙碌’的搜查了好幾天。
最終素嬈去乾定帝面前告了罪。
乾定帝沒責怪她,只吩咐五城兵馬司和京兆府的人加強巡衛,此事算暫時揭過去了。
謝殷受傷去不了邊關。
邊城還需鎮守,最終大冢宰陸初晴舉薦了一人,是地方剛提上來的,素有戰功,乾定帝點頭允了,由他點兵出征。
言韞和素嬈通過信兒后,決意先不將謝氏及長公主的事告知太子,待一切查而有證再作決斷。
否則他夾在中間會很難做。
長公主這段時日時常過府來,有時閑坐,有時送吃的,令素嬈意外的是,小南對她的態度有了些許的改善。
說不上親近,也沒最初那般抵觸。
素嬈除了指點小南習武和處理公務外,言氏幾位少夫人時常邀她過府小聚。
老夫人很喜歡她,數著日子盼她嫁過來。
言家的小輩們也很熱情,言小五還惦記著翻墻進半月小筑放‘狠話’的事兒,看到她時總是躲躲閃閃,十分好笑。
轉眼間,又到了一年中元節。
父親祭日那天,素嬈擺了張小案,默默燒了紙,在那紙灰前坐了半宿。
小南和言韞也在外面守了半宿。
中元祭祖,悼念亡靈。
這日是大祭。
宮中免了早朝,百官休沐一日,她早上去衙門批閱了些卷宗,下午就回府了。
平日里跟在她身邊打轉兒的荀澤禮他們也不在,只有蕭散幾人,他們的家不在這兒,無從祭告,約了一起去喝酒。
“大人,你去嗎?”
老黑問道。
素嬈搖頭,拋給他們一些碎銀子,“你們去吧,玩得盡興些。”
幾人笑著領著錢,勾肩搭背的走遠。
素嬈順勢給府中其他人也放了假,最后只剩下小南和師父陪著她。
沒多久,宮中來人將兩人叫走。
青燈大師出身皇室,而小南是長公主之子,亦算半個皇家人,因此要參與宮中祭祀,順便為太上皇祈福。
整個府中只剩下素嬈一人。
她想了想,決定去湖邊的酒樓砰砰運氣,上次神仙散的事情雖然是個買賣,但甄聿幫了她大忙,理當道謝。
否則情況緊急,她還真不知道該去哪兒找那玩意兒。
酒樓靠窗的老位置。
素嬈剛登上二樓,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人影憑窗遠眺,廣袖流風,似融在了那片霞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