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帳簾掀起。
眾參將魚貫而出,滿面笑意,“不愧是言世子,他這法子果然是精妙絕倫,依我看啊,七日之內,咱們必能拿下即墨。”
“我看都用不著七日,最多五日。”
“是啊,誰能想到他順水推舟,借勢而為竟有這樣的成效,咱們這些個久經沙場的老將看得還沒有一個弱冠少年通透。”
“他可不是尋常少年。”
“普天之下你去數數,有幾個人能以少年之身入主中樞,不說東宮待他親厚,就連陛下都對其寵愛有加,更甚親子。”
“福澤深厚,真是羨慕不來。”
“人家能站到如今的位置,可不是光憑福澤兩個字能夠解釋的,經世之才,冠蓋九州,有如此人物坐鎮,乃是我大雍黎民之福啊。”
“方將軍說的正是!”
“都別磨蹭了,趕緊吩咐下去,讓那群小兔崽子們開始干活了!”
幾人勾肩搭背的走遠。
顧城目送他們離開后,轉身回了營帳,世子爺還保持著先前的姿勢,一動未動,眸光幽邃的盯著桌上的沙盤,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乎從兩日前收到消息后,便經常會這樣。
“大人,雁蕩山那邊要下官過去嗎?”
顧城低聲請示。
言韞眸光動了下,沉默片刻,道:“我讓棲遲去,至于顧大人,你另有差事。”
顧城眉頭輕跳了下,待聽完后面的話,面色微變,忍不住加重了語氣,“大人,下官及銀雪衛的職責是保護您的周全,豈能擅離?”
“我無須保護。”
言韞波瀾不驚,平靜道:“比起耽擱在這兒,去陶定更能發揮你們的作用。“
“下官還是覺得……”
“顧大人。”
言韞眸光淡淡,語氣不容置疑:“這是命令。”
軍令如山,從令如流,這是每個軍人必須恪守的準則。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顧城便知道沒有商議的余地,無奈道:“下官領命就是。”
他猶豫再三,還是試探著問道:“大人這兩日頻繁調動人手,同時在陶定和即墨活動,雙管齊下,略顯急切了些,是在擔心素姑娘嗎?”
東宮失蹤的消息傳來的同時,還接到了素嬈他們離開商夷城的書信。
不用想都知道,此去必然危險重重。
他至今都還記得,世子望著那兩個竹筒,一坐便是半日,慣來不顯山不露水的面上如籠寒霜,令人不寒而栗。
之后提筆回信。
久未成文。
看得出其心境波動。
主張內寂靜一片,過了很久,顧城才聽到言韞的聲音響起,清淡卻有力:“她能做到的。”
“是啊,素姑娘聰穎機變,又有竹宴他們在,一定能平安把人接回來,大人不用太擔心。”
顧城簡單的寬慰了兩句,看他沒有說話的興致,拱手一禮,退出了大帳。
他走后不久,簾子再度被人掀起。
“公子。”
棲遲快步而來,“您吩咐給搖歡的事已經辦妥了。”
“回信怎么說?”
“燕王派遣四皇子趕赴邊境,走華容道,快的話十天左右就能抵達,就看那邊能不能撐得住。”
“消息送去了嗎?”
“八百里加急,算日子,瓦涼關那邊應該收到了。”
話落,棲遲躊躇道:“這樣的話,公子就不用去了吧?”
“要去,今夜動身。”
言韞的回應出乎意料,棲遲愣了下,急道:“屬下要去雁蕩山的話,就無法隨行,您又把顧指揮使遣去陶定,這樣算來,您身邊豈不是沒人了?”
“無妨,此行不會有太大風險。”
言韞淡淡說道。
他要去親自去一趟,探探大燕的虛實。
“那這邊怎么辦?”
“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出不了亂子,收復即墨后,你立即領人前往瀏陽支援,其他的事顧城會看著處置。”
棲遲聽他話里的意思,已經把各方面都考慮到了。
瀏陽的危機,即墨的叛軍,陶定的動蕩,甚至想到了瓦涼關和燕雍兩國的將來,未雨綢繆。
唯一沒有顧及的,就是他自己。
棲遲知道大局已定,多說無用,最后補了一句,“屬下已傳信給搖歡和邊境的人手,讓他們隨時待命。”
言韞未置可否,輕揮了下手。
棲遲無奈退走。
大帳內重歸寂靜,言韞視線緩緩落在那沙盤上,從云州,薊州,涼州,一路移到了東北邊境的瓦涼關。
好半響,輕吐了口氣。
“這天下,終究又要亂了嗎……”
樹欲靜而風不止。
邊疆的寒風吹過千山萬嶺,掃在了每個人心頭。
素嬈一行人趕在當晚進了瀏陽郡,竹宴他們去打探消息,其他人則原地等候,收拾柴火準備過夜。
火堆燒起來,所有人聚在一起,各自休息。
蕭散拿了塊干糧,好半天咬了一口,望著火光心事重重,小七他們互相使眼色,沒人敢上前打擾。
“在想什么?”
素嬈突然開口問道。
蕭散回過神,往她身邊看了眼,答非所問:“已經快兩個時辰了,他們還沒回來,不會出事吧?”
“不會。”
素嬈看其他人同時緊張起來,笑著搖搖頭,安撫道:“瀏陽郡雖然戒備森嚴,但只要小心些,不主動暴露身份,沒人會留意到幾個流民的。”
“姑娘倒是真定得下心。”
蕭散苦笑一聲。
從獵屋到瀏陽,幾個日夜,除了最開始聽到那些消息表露過異色外,之后她就跟沒事人一樣。
不論是瓦涼關,還是太子的安危。
只字不提。
倒顯得滿心焦灼的他們像個傻子。
“有什么定不下心的。”
素嬈聽出了他話里的怨氣,伸手烤火,面上笑意不改:“難道非要和你一樣整日里惴惴不安,提心吊膽,那才算正常?”
“只是姑娘表現的太云淡風輕了。”
好似一切她都不放在心上般。
蕭散也知道這想法來得沒道理,說完后抿唇沒再出聲。
素嬈看他一眼,發現其他人有意無意朝這邊瞟,低笑道:“是你太緊張了,他們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憑什么走到這兒來?”
“難道就為了添堵?”
“我信任我選定的同伴,所以,你不用太著急竹宴,也不必因擔心邊境的情況而寢食難安,世子比我們更靠近這場風暴的中心,以他的本事,定能發現大燕的真實意圖,從而做出最合適的應對措施。”
“而我們……”
素嬈抬眸看著他,認真道:“做好份內之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