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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墨嵐夜生氣了。
他沒有錯,他率軍打了幾年,好不容易打到這里,只差最后一步,絕不能出差錯。
江南也不認為自己有錯,他定了定神,義正詞嚴道:“皇上有所不知,前些時日何將軍來時,給臣帶了一本手書,正是大寨村一名擅于占星之人的遺物。臣這些日子一直都在研究此書……”
“這么說,你不過才學了幾日而已?”墨嵐夜的神情中多少帶了些輕蔑。
誠然,占星之術,不學個十年八年,甚至要二三十年,說出來的話怎么可能有可信度?
江南卻信誓旦旦道:“皇上!雖然只有寥寥十數日,但臣這些時日卻是日夜研習,而且那老人家說過,臣是有根骨之人,所以臣看那些手書,頗有感悟……”
“好了!”墨嵐夜的聲音緩了緩,“南遠候,朕能體會你的心情,朕也吩咐過城中探子,定要密切留意江銀動向,一旦發現江白青的蹤跡,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他救出。只是,再拖下去,只怕夜長夢多!”
說完,他頓了頓,緩了緩語氣,溫和道:“快起來吧,地上涼。”
江南緩緩起身,就在墨嵐夜以為他會就此離去的時候,他卻忽的又跪了下來,“皇上,拖上三五日不會釀成大錯,可假若臣算對了一二分,損失將會異常慘重……”
“南遠候!”帳外突然傳來一聲高喝,緊接著,簡玉龍大步進來,滿面盡是怒意,“我方才看你的神情就不對,特意折返回來,就怕事情有變,沒想到伱竟然真的在蠱惑皇上!”
江南還沒來得及開口,簡玉龍已經對著墨嵐夜抱拳,憤憤道:“皇上!此事已經籌謀許久,絕不能為了一些小事耽擱!”
墨嵐夜并未回話,只是上前,把江南攙了起來,而后才嘆了一聲,深深地看著江南,“南遠候,這一路打下來,你確實功不可沒,朕也知道你思子心切,但一人還是天下,孰輕孰重,朕覺得你還能分得清。”
江南自然分得清,若他是皇上,若被擄的是旁人的兒子,他可能也會十分理智。
只是事關他的親兒子,他便不能淡定了。
“皇上,臣自然分得清!”江南的神情異常篤定,“臣算過了,五日后是吉日,只需拖延兩日而已。”
“我竟不知,南遠候除了醫術,竟然還會算命!”簡玉龍不悅道,“南遠候,我知道你憂心愛子,可你知不知道,時不我待,莫說是晚兩日,就算是晚那么一時半刻,也可能會貽誤戰機!”
看著他焦急的樣子,江南心里的焦急反倒壓了下去。
他不惱反笑,“簡將軍,我還沒到二十,我夫人也只是雙十年華,要不是隨軍出征,只怕我們如今又能再添上個孩子。所以一個兩個孩子,我雖然心里在意,卻并不至于為他貽誤戰機。至于算命,我確實不會,不過我會占星……”
他說著,便上下打量簡玉龍一遍,然后輕笑道:“我觀星象,不僅看出戰事,還看出了簡將軍家中之事。請問,這次若是獲勝,簡將軍立下大功,在荊九郡的外室,可要一并帶到京城?”
簡玉龍忽的一怔。
外室姬妾是風雅之事,但墨嵐夜好像一貫都不喜此風,所以他那個外室的事一直都瞞著。
他雖然沒說話,但墨嵐夜卻已看出什么,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帶著些許無奈,“罷了罷了,大戰在即,這等小事,日后再說吧!”
江南暗暗呼了一口氣,深深一躬,“皇上,這事簡將軍瞞得滴水不漏,臣之所以能知道,全是從星象之中看出,所以還請皇上相信臣,只需再延兩日而已。”
墨嵐夜轉身回到桌后,久久未語,卻在桌上以手叩桌,顯然是在思索。
簡玉龍知道自己剛才露出了破綻,急忙道:“皇上,臣這事不過是小事,就算真是南遠候算出來的,也不能說明他一定算得準!眼看著京城之內并無動靜,誰知再多等上兩日,會是什么境況,咱們不能再耽擱了!”
墨嵐夜還是沒說話,只是眉頭蹙得更緊。
“皇上!”簡玉龍急聲,“咱們的人已經找江白青十數日,不能一直拖下去啊!”
他說完之后,帳內一片安靜,靜得仿佛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
所以,帳簾掀開的微微聲音,也清晰地傳入了幾人耳中。
不僅如此,那一股涼風,也仿佛吹冷了幾人的心。
三人齊齊轉頭過去,就見何田田正定定地站在門口,定定地看著他們。
“你們……早就知道泡泡被擄,卻一直瞞著我?”何田田的目光掃過簡玉龍,又掃過墨嵐夜,最后落在了江南的臉上。
江南沒有表情,只是眼神格外沉痛。
簡玉龍率先開口,抱怨道:“就知道女人優柔寡斷,這下好了!”
墨嵐夜起身,走向何田田,聲音溫和:“何將軍,我們之所以沒說,正是怕你焦心。”
何田田并沒搭理他這個皇帝,而是一步一步走向江南,盯著他的眼睛,聲音微微發顫,“我說你們都很奇怪,就是瞞著我這件事,對不對?”
江南閉上了眼睛,他害怕眸中的哀痛會流出來,片刻后,他點了點頭,“田田,你記著,我最在意的,是你的健康與安危。”
何田田也閉上了眼睛,可她卻轉身過去,忍不住眼里的傷痛。
江南驀的睜眼,忽的轉頭,看向簡玉龍,聲音中盡是怒意,“簡將軍,是你告訴她的?!”
他的眼神,幾乎都能殺人。
簡玉龍急忙道:“不是我!大戰在即,我怎么可能告訴她這些?!”
何田田忽的出了聲,“不是他,不是咱們的人。”
她一邊說,一邊抬起了手。
她手上拎著件衣裳,任誰一看就知,那是孩子的。
只是那衣服上一片觸目血漬,令眾人觸目驚心。
墨嵐夜的眉頭頓時蹙成山峰,“這是誰送來的?!”
何田田抹了下眼角,轉身過來,聲音略顯嘶啞,“方才行軍途中,有人在暗處射了我的馬,箭上便帶著這件衣服。”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江南已經搶過衣服,仔仔細細查看起上面的血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