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秋水的聲音，林女生緩緩轉頭過去，正瞥見她一頭濕發垂肩的模樣。
明媚的陽光映襯之下，林女生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從前。
那時伊人如花，公子翩翩……
“秋水……”他喃喃道，“你不會知道，這些年我常常會夢到從前……”
徐秋水匿于水中,并未動彈。
即便是在夢中，她仍有自己的驕矜，自然不能袒裼裸裎。
只是她的不動，使得林女生的喃喃清晰入耳。
林女生絲毫不知，繼續道：“我清楚記得，當年我父病逝,娘親撇下我和弟弟離去時,那神態多么決絕，所以我打小就沒想過要成親……”
“若不是后來遇上了你，我怕是到死都不會知道，原來女子并不是那么絕情……”
“我知道因為那個孩子你怨恨我，可我……唉！不提也罷……”
水中的徐秋水未有動作，她的面頰上淌下一行水珠，不知是從眼眶而來，還是自濕發滴落……
兩人遙遙相望，卻再無言語。
夢總要醒的。
何田田意念一動，把林女生先驅出了空間。
在他消失的一瞬，徐秋水閉上了眼睛，仰頭一躺，整個人沒入了水中。
何田田頓時急了。
空間里和外面是一樣的，徐秋水要是自戕，那是會出人命的呀！
她一個意念便移動到了湖邊，縱身入水。
只是事情和她想的不同，水中的徐秋水似乎并不是想要自戕，只是捂著臉沉在水中，像是怕被人看見自己的眼淚。
恐怕她萬一想不開,何田田就在不遠處悄悄注視著她。
許久,徐秋水吐出一串泡泡，睜開了眼。
隔著清冽的水，她看到了不遠處的何田田。
何田田并沒有躲藏。
從一開始她便已經想好，只要徐秋水和林女生發現，她便會據實相告。
只是徐秋水似乎并未意識到不妥，見何田田浸在水中，她第一反應便是奮力游過來。
何田田措手不及被她救援了……
兩人從水里探頭出來，徐秋水第一句便是：“你這孩子，有什么想不開的？”
何田田無奈勾了下唇角。
徐秋水拖著她往湖畔游去，一上岸，第一件事便是扒她身上的濕衣裳。
“我跟你說，其實我早知道你不是我女兒，但那又怎么樣呢？你沒娘，我沒女兒，我瞎你聾，不就完事了嗎？”徐秋水一邊給她換衣裳，一邊絮絮叨叨。
何田田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
不過她也沒想著插嘴，而是悄悄搞了一套衣裳,還有兩條布巾，就放在不遠處。
給她換上了自己的衣裳,徐秋水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光著呢，趕忙四下張望，“你這丫頭，瞧瞧，把娘的老臉都丟盡了！”
何田田抿唇一笑，“只有我們兩個，怎么會丟人呢？”
徐秋水看到了新衣裳，趕忙走過去穿，順嘴道：“怎么就只有我們兩個？剛才我還夢見林二木了呢……”
或許覺得自己是在夢里，徐秋水根本沒有掩飾。
何田田輕聲：“夢見什么了？”
“夢見什么？”徐秋水嗤笑一聲，“夢見我在游水，那家伙就傻傻看著，像根木頭！”
說完，她嘆了一聲，“有時候我在想，我是不是白白辜負了大好時光？你別看他現在老了，年輕時候，他去出診都得戴著面巾，就怕誰家的媳婦瞧上自己……”
何田田噗嗤一笑，“真的？他年輕時候有那么帥？”
徐秋水換好了衣裳，席地坐下，托腮看著那片清澈的湖，“反正在我眼里，他是世間最好看的男子。”
她的眼神清澈明亮，仿佛回到了豆蔻芳華。
何田田試探道：“可他現在老了。”
徐秋水輕輕搖頭，“那又怎樣？少年夫妻老來伴，我不也已經年近半百了嗎？”
“那您……有什么想法？”何田田一雙眼放出了精光。
徐秋水無奈一笑，“誰知道他的病能不能好起來……”
何田田的心情瞬間沉重了起來，“要是他不能好起來，我和六哥怕是于心難安……”
徐秋水輕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生死有命，一切都看造化吧……”
雖然她在笑，但何田田卻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幾分悲愴來。
但愿林女生能好起來，她可不想看見徐秋水飲恨而終……
閑聊一陣，用了些瓜果，兩人的頭發都干得差不多了，何田田這才帶著徐秋水一起出了空間。
按說林女生在空間里已經醒了，現實中他也應該醒來了，可何田田第一時間看過去，卻發現他依舊沉沉睡著。
于是又上演了昨天的一幕，她假裝叫徐秋水起身。
空間里穿上的衣裳不會跟出來，所以徐秋水看到何田田和自己的衣裳，自然以為這依舊是一場夢。
只是這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得讓她身心舒暢。
這么多年，憋在心底的情感釋放出來，怎么會不舒暢？
待到何田田徐秋水起身，林女生這才緩緩張開了眼。
第一個發現的是何田田，因為她早覺得林女生該醒了。
“師父！您可算是醒來了！”見到他本人醒來，何田田的激動比在空間里更甚。
林女生卻沒什么反應，他長長吁了一口氣，道：“渴了……”
何田田并未理會，而是轉頭看向了徐秋水。
可這是在現實中，徐秋水依舊繃著那股勁，她兀自準備著熬藥所需，假裝沒有聽到。
何田田趕忙提高聲音：“娘！您給師父倒碗水，我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六哥去！”
她說完就跑，根本不給徐秋水反駁的機會。
徐秋水只得倒了一碗水端去。
林女生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只是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
可他才剛醒來，身體虛弱得很，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
徐秋水咂了咂嘴，索性道：“躺著別動！”
她一邊說，一邊拿起湯匙舀水喂了過去。
林女生看著她，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只是默默地喝著她喂來的水。
如果可以，他還想再多活幾年，哪怕就這樣慪著，也總好過天人兩隔。
此時，何田田已經回到了江南所在之處。
沒有任何意外，江南并不在，應該是去照顧梓奴了。
離的不遠，幾步就到，可何田田還沒等走近，就聽到了一些令她震驚的東西。
“舒服嗎？”這是梓奴的聲音。
“呃……”
“說好了，這事不讓田田知道……”
“有種你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