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松卜和寵妾的記憶里,對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始終包含恐懼厭惡。
那是一個很再平常不過的日子,原主居住的屋子傳來驚恐尖叫,混亂引來了宓府一眾人等。
他們看到原主的屋子被黑霧籠罩,肉眼可見的邪異。
只是站在屋外被風吹拂過身就感到徹骨的陰寒,明明大好的天氣,臺階屋檐柱子竟然結了寒霜。
從屋子里跑出來的婢女癱軟在地上,被詢問發生了什么事,泣不成聲的說:“小姐,小姐的肚子,肚子……”
沒能從這個婢女口中問出更多信息,籠罩屋子的黑霧突然被一道白光驅散。
外面眾人猶豫著,宓一羨先提出要進去看妹妹。
云氏和他一起,兩人動身,其他人也跟上去。
進屋一看,屋內原主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叫人驚駭的是她懷里還有個嬰兒。
這嬰兒渾身青紫,一副已經夭折的模樣。然而眾目睽睽之下,嬰兒突然睜開眼,眼睛灰暗空洞,碩大的近乎看不清眼白。
宓家的老太太當場被嚇暈過去。
這一變故出來,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宓松卜等人顧著老太太的身體,一群人護送著老太太出門去尋醫師,暫時把原主和那詭異的嬰兒丟在腦后,只留下宓一羨母子在場。
其實當時他們何嘗不是被嬰兒嚇到,根本不敢在原主的屋子待下去。
也因事情沒有及時處理好,沒多久過于這件事的消息就在宓府中傳開,還有些流言傳到了外面去。
等宓松卜發現并進行封口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幸運的是外面流傳最多的版本是原主未婚先育生了個孩子,由此衍生出原主是哪次在外被人玷污了,又或者是在家里自己養了個面首,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也有說這是栽樁陷害。
無論如何,這對宓松卜而言,比他家遭了邪祟什么亂七八糟的版本要來得更令他接受。
對付這種流言,宓家處理得很迅速,當然是替原主否認此事的真實性,再撮合原主和孫瑛賢的婚事。卻不知道原主和孫瑛賢是怎么相處的,兩人在兩家人的撮合下相處過幾次,每次原主回來后就情緒愈加不穩,最后將自己關在屋子里拒絕這場聯姻。
這在宓松卜看來就是這女兒不知好歹,要知道他為這場聯姻付出了多少好處,一個邪祟玩意兒也敢說不愿意?
提到邪祟,宓松卜就想到另一個更邪祟的東西,就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嬰兒。
見過這孩子出生方式的宓家人自然不愿意家中留有這個東西,他們想過直接殺了這個孩子,或者把她丟掉,結果詭異的是所有派去要對這個孩子動手的人都死于非命。
這么一來更沒有人敢面對這個孩子,宓松卜一聲令下把原主和嬰兒關在屋子不準外出,每日只讓人把她吃喝送進門內。
云氏和宓一羨前來反抗過被宓松卜拒絕。
這樣過了半個月,宓家老太太病逝。
幾乎所有人都把過錯怪在原主和那嬰兒的身上,認定原主和嬰孩是災星邪祟,在辦理老太太的葬禮時,一致決定把原主和嬰兒送走。
只有宓一羨站出來反對這一決定,他說嬰兒可以送走,但是原主也是這件事的受害者,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但是這一反對依舊沒用,宓家的幾位主要掌權人都已經做下決定。
“如果能單獨把孩子送走早就送了,目前能靠近那孩子不死的只有宓八月,你敢說宓八月無辜?”
“看在她是宓家兒女的份上,沒有要她性命已是仁慈,就把人送去祖屋吧。”
宓一羨紅著眼,“祖屋遠在邊城早就廢棄,那樣的地方讓小月怎么生存。”
“那就派兩個人跟著她,每年再送些銀錢。”
原主就這樣被安排上了去北原城永夢鄉的馬車,只不過宓家給原主安排的一男一女早就被妾室收買,雙方談話決定把原主送到永夢鄉后就卷款離去,至于那所謂每年再給原主送些銀錢的話,其實不過是安撫哄騙宓一羨,宓松卜他們根本就沒想給原主和孩子活路。
只是礙于那孩子的邪異,他們不敢就近動手,便想天高皇帝遠,把人丟去變成廢棄祖家后就讓他們自生自滅。
聽了妾室話語的兩人在無后顧之憂,答應了這門差事。
之后數年,宓一羨多次派人去祖家打探原主消息,他不知道他派出的人都被收買,拿到的消息都是宓松卜讓人編造的。
宓一羨想過親自去見一見原主,可他壞了根的身子讓他很難出遠門,云氏也攔著不讓他去。
去年,云氏過世,臨死之前她流淚對宓松卜說:“這么多年來我從未求過你什么,我知道小月肯定沒了,現在我也走了,不會再礙你的眼,現在我只求伱看在羨兒受了這么多苦的份上,讓他好好過完這一生。”
宓松卜點頭,不在意的說:“只要他不去想些不該他得的東西。”
后來趁著宓松卜離去,妾室偷偷進來對彌留之際的云氏說:“我的好姐姐,你記得在下面等一等,妹妹知道你最怕寂寞了,很快就送你兒子去陪你,讓你們下輩子還做母子。哦,對了,說不定你找能找到你的小女兒。”
云氏一口氣沒上來,就在妾室的眼前死不瞑目。
可惜妾室也沒有完全如意,就算云氏死去,她也沒有立馬被太正。
宓家是個注重臉面的書香門第,云氏是宓家兄弟們恩師的女兒,面子上必須做到位。就算宓松卜本人想抬正愛妾,他上面的那個做大學時的大哥也不能同意。
而云氏一死,她已經年邁的父親隱約感覺出了什么,自身年歲已經大了沒能力,但修書一封給門下弟子們,其中就有那個大學時的宓家大哥。
這位大哥就給宓松卜寫了信,警告他照顧好宓一羨,不要被女兒糊了腦子。而宓一羨身邊也總算有了幾個被安排過來保護的人,他自己本人也深居簡出,低調的活了下來。
直到這次皇家隊伍要來北原城,途徑風霞城的時候,得到消息的宓松卜加入其中,帶了最受喜愛的妾室和庶子,臨行之際,宓一羨拖著病體緊跟而來。
得知一切的宓八月將兩人有關宓飛雪的記憶消除,再去了宓一羨的住處。
來得正巧,宓家的那位庶子正在門外,被守在外面的一名護衛攔住不讓他進去。
宓振邦似笑非笑的朝關門的屋內喊,“大哥,你看看你,都說身體不好就不要到處亂跑,這一路上好吃好喝伺候著,沒下馬車走走一步路還是去了半條命,小弟實在是看得心疼啊。”
宓八月無聲無息進入門內就聽到咳嗽聲,看著這位原主的親哥。
宓一羨是一眼可見的病弱,他形銷骨立的模樣讓宓八月想到初見的宓飛雪。
如果說初見時的宓飛雪是個小燒火棍,那宓一羨就像一根枯枝。明明正值人生最好的年紀,卻滿面病容,穿得比誰都厚重,依舊冷得嘴唇發青。
宓八月一指下去,宓一羨就失去了知覺。
她先給宓一羨喂了一顆天壽珠,再拿了個詭器融入他的體內。
有了這個詭器,他體內殘留的毒素不會再迫害他的身體,還可以將毒藏于體內隨時釋放。
對于一個普通人而言,這項能力足以他日后自保。
望著宓一羨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好,額頭還冒出了薄汗,宓八月就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的離去。
她不打算和原主的家人相認,也不打算和他們有過多的交集。
不過看在原主和母兄的關系不錯,而宓一羨真心實意關心妹妹的份上,她不介意給與一些幫助。可惜云氏沒有堅持更久,否則也可以救對方一命。
宓八月返回司夜府,寫了一封信讓人給易楨送去。
易楨得到信后立刻打開觀看,里面只有一個名字。
易楨目光閃爍。
這是要他助宓一羨?
“來人。”易楨道:“去請宓公子來……等等,我親自走一趟。”
易楨親自到訪宓家幾人的住處,讓里面下人們誠惶誠恐。
“老、老爺突然昏迷,已經派人去請醫師。”
易楨笑道:“無礙,我是來找是宓大公子。”
下人就把他領到宓一羨那邊,剛好看見一向病重的大公子一拳把宓振邦打倒在地。
這一幕驚呆了宓家的下人們,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易楨卻心中大定,眼里流光溢彩。
從他送信去司夜府到現在才短短不到半個小時,宓一羨就從多年重病的人變回常人,甚至比常人更厲害,這手段實在驚人。
“宓兄!”他笑容矜持的迎上去。
剛出一口惡氣的宓一羨抬頭望去,也被從未有過交集的四皇子的熱情驚愣。
“殿下?”
他回神剛要行禮,被易楨攔下,“我們二人不必如此客氣。”
宓一羨:“……”
難道他記憶有誤,什么時候和四皇子有‘不必客氣’的交情了。
易楨握著他的手,嘆道:“還是有些涼,羨哥身體剛愈不宜受凍,我們進屋說。”
從宓兄又變羨哥,宓一羨被拉進屋里都是懵的。
直到坐下時,他反應過來。四皇子怎么知道他身體剛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