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稱姜狩,是國都靈緝都尉府派來司夜府的特使,處理北原城司夜府詭器失聯一案。
他做完自我介紹就等著宓八月也自爆身份。
可宓八月沒說,反問他:“聽你的意思,司夜府詭器剛失聯,都尉府就知道了?”
姜狩說:“底下分府使用的詭器都是由都尉府所出,被記錄在都尉府的契牌上,一有異動,尉府的契牌就會有反應。”
姜狩:“哪怕只是些作用不大的一星詭器,被惡人盜取使用,還是會給普通人帶來災禍。”
從他的口吻中,宓八月多少聽出他對司夜府詭器的看輕。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來自哪里?”姜狩又問。
宓八月說:“宓八月,永夢鄉。”
姜狩疑惑道:“永夢鄉是什么地方?”
宓八月說:“一個窮山惡水的小地方”。
“小氣。”姜狩不信小地方能出她這樣氣質的人。
兩人回到司夜府。
等在門口的余虎看見他們,忙道:“兩位可回來了,索大人正在廳堂內等你們。”
宓八月瞥了他一眼,余虎隨著她低頭的動作就看到被自己不自覺忽略的宓飛雪,心頭一個咯噔忙補救道:“還有小公子。”
廳堂。
只有索無常和沈栗在。
宓八月剛進來就被索無常白面后的眼睛盯住。
“渡厄書院?”
見宓八月神色疑惑,索無常又深她一眼。
“我問她來路,她也不說。”姜狩聳肩,和索無常說話的態度很隨意,“大人,詭器追回了嗎?”
索無常說:“詭器不是常德海所奪,在她的身上。”
姜狩驚訝望向宓八月。
他和索無常在府衙見到常德海就認定是常德海作亂。
索無常將常德海帶來司夜府就逼他交還詭器,結果由沈栗告知,司夜府的詭器失聯和常德海無關。
幾雙眼睛的注視下,宓八月坦蕩點頭,反問姜狩,“醫療費準備好了嗎?”
姜狩愣住,“什么醫療費?”
這回是沈栗及時出面把情況簡述一遍,“詭器失控,多虧宓姑娘及時施救,并定了詭器十年使用權作為救命報酬。宓姑娘的意思是公家補全這醫療費,便可將詭器歸還。”
姜狩聽完像是重新認識宓八月似的將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會修補詭器?”索無常面具后的語氣有些異樣。
宓八月淡然應道:“只是初學。”
初學一天也是初學。
索無常揮手丟出一物落入宓八月手里。
“將它修補好。”索無常說:“事成會給你報酬。”
宓八月看著手中的破布娃娃,沒有拒絕送上門的實驗素材。
“誒,索大人伱這樣做不就是認可了她要醫療費的規矩,我這邊不給都不行了。”姜狩苦惱的說。
索無常:“萬物有價,這是靈師間的規則。”
宓八月側目。
姜狩似乎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嘀咕道:“什么都講究等價交換,太沒人情味了。”
白面后傳出索無常意味深長的嗤笑,“等你什么時候欠了人情債,就會明白萬物等價交換才是最利人利己的規則。”
說完這句話,索無常就從座椅上起身離去。
姜狩很快重整精神,對宓八月問:“你要多少錢?”
宓八月卻說:“不著急,不如先去我那看看患者的康復情況。”
“你真有趣,聽著像是把詭器當人。”姜狩笑道:“那就去看看吧,你住哪里?”
等到了老宅,姜狩入門就搖頭,“院子挺大,就是地方太舊了,這北原城的司夜府辦事不妥當,竟然給你安排這種老舊地方居住。”
化身管家的宅靈來院子時,又遭到姜狩的嫌棄,“怎么連仆從都是個老人。”
宓八月若有所思,確定姜狩并不是在裝,那就是真的沒看出這座宅子和宅靈的真身。
“之前在府衙,你的雙眼能看見詭物?”
姜狩瞪目,似錯愕宓八月會問這種問題,不服氣道:“我當然看得見,我雖不是天生靈眼,但靈覺自開,靈竅自成,不僅能見這天地詭怪,還學了一招法術。”
說著,他又比了回之前在衙門用過的手訣,指頭上飄起一朵幽幽火花。
“厲害。”宓八月捧場。
姜狩得意一笑。
本是神色好奇盯著他指上幽火的宓飛雪抿住了嘴唇。
宓八月這時打開善惡書放出長發和耳語。
兩者的詭器實物形態是一截斷發和一瓣石頭做的耳朵。
姜狩拿起打量了一陣,說:“我不知道它們受了什么破損,不過現在看來沒什么問題。”
放下兩件詭器,姜狩說:“我記得失聯的一共四件詭器。”
宓八月點頭,“另外兩件我想留下,就用這兩件的醫療費相抵,這樣一來你也不用再另外付錢。”
聽起來好像沒什么問題,可姜狩就覺得哪里不太對,狐疑道:“我怎么覺得好像還是我虧了。”
宓八月學他之前的語氣說:“不過是一些一星詭器又能虧到哪去。”
姜狩:“話是如此,可我是帶著使命來的。”
宓八月柔和的嗓音聽著非常善解人意,“那不如等我把索大人給的詭器治好,再按照索大人給的報酬來跟你算賬。”
看著少女清凌凌的雙眸,姜狩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他的妥協在宓八月的估算之內,從之前短暫相處她就看出來,姜狩年紀不大卻被派為總府特使而來,只怕辦事是次,和那位索大人一起游歷才是真。
對方肯定是總府的貴子,自小生活優越。余虎他們視為半身寶物的一星詭器,在他眼里卻不是稀罕物。
夜里。
宓八月將夜游詭戲戴在臉上,拿出索無常給的破布娃娃。
娃娃身上多處破洞,重點是腹部那塊凹了一大塊。
“宅,針線。”
桌子裂開個洞,從里面吐出針線。
宓八月在燭火下穿針引線,接著開始縫補工作。
對一個精通內外科手術的醫生而言,縫補個布娃娃太過簡單,宓八月垂首縫針,一心二用的思考著其他事。
故事里聞青毓帶著救世主返回北原城,將算計自己的商隊報復得家破人亡,再借共感使用救世主的靈覺牟利,多次讓救世主為自己身陷險境,這其中有個隱藏在背后的人物操控一切。
時間過去數年,聞青毓終于過了開靈的最后年紀,知道自己真的沒有成為靈師的可能性,他轉手就將救世主賣給了背后黑手,換取了最后的利益。
那個時候他還騙救世主自己命不久矣,只有神秘靈師能救,救命的機會就是讓救世主配合靈師做實驗。
——我聞青毓對天發誓,今日你救了我,待你及笄便娶你為妻,一輩子只你一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句謊言將救世主送去人間地獄。
這個地獄里的劊子手名為常德海。
針腳細密無痕的將布娃娃臉上的破裂縫合,宓八月低頭咬斷線,唇瓣不經意碰到娃娃臉上,娃娃布面上泛起一團薄薄的羞紅。
宓八月捻好線又給縫娃娃身上的破損,她低垂的眼睛靜謐而溫柔,能將人溺斃在里面。
將余虎的令牌交給杜遠大是餌,釣他借此做文章。
將聞青毓的衣冠交給余虎是計,引他借此報復杜遠大。
最終三方狗咬狗,誰也不放過誰,誰也別想逃過報應,再將藏在暗處的常德海勾出。
故事里提過常德海之所以藏在聞家數年是為養傷,也是為躲人。
宓八月是想趁他病要他命,就算要命不成,也叫他被司夜府注意到,沒辦法再隱藏起來養傷打宓飛雪的主意。
索無常和姜狩是計劃中的意外之客。
若沒她讓司夜府的詭器失聯,總府不會派特使,也就不會有今日這一幕。
雖然是意料之外,卻也是好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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