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第五年的春天,一場小地震摧毀了已經是廢墟的別墅區,這天夜里,除了葉扶和一個小姑娘,其他人全部被壓在廢墟里,葉扶最后的家當也沒了,她們在漫天塵土中失去了活著的希望。
小姑娘想離開蘭城,可葉扶不愿意離開,傍晚,她帶著唯一的一件衣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別墅區,隔著密密麻麻的蚊蟲,葉扶看到了傍晚的晚霞,她站在一片廢墟上,也失去了最后一個朋友。
葉扶在別墅區待了一個星期,她把壓在廢墟下面的尸體挖了出來,在旁邊的空地上刨了一個大坑,把他們都埋了進去。
帶著從廢墟下挖出來的行囊,葉扶又回到了城里,比起幾個月前,此時的蘭城更顯空蕩,路上除了一些尸體,已經看不到什么活人了。
這天,葉扶終于找到了一處可以藏身的地,巧的是,她隔壁還住著一對母女,得知葉扶是個女人,母女兩才松了一口氣。
“千萬不要出去,城里城外都連根雜草都找不到了,食人團伙除了活人,他們連死人尸體都不放過。”隔壁的這位阿姨,讓葉扶想起在別墅區時住在她旁邊的大姐。
即使歷經磨難,她們還保留著人性的光輝。
葉扶和阿姨鄭重道謝,她現在還有一些吃的,若非萬不得已,她確實不想出去。
然而她手里的食物,也僅僅維持了一個月。
后來,葉扶強迫自己吃蚊蟲和觀音土混合在一起的泥餅,蟑螂和老鼠都成了她的口糧。
那一天晚上,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小巷回到住的地方,可這一整夜,隔壁的阿姨和她的女兒都沒有回來,葉扶知道她們肯定是出事了。
她等了好幾天,阿姨的女兒回來了,她告訴葉扶,阿姨被食人團伙拖走,她為了躲避食人團伙的搜查,在外面躲了三天才敢回來。
后來,阿姨的女兒精神出現了一些問題,她清醒的時候喊媽媽,睡著的時候喊媽媽,自責和愧疚成了她的心魔,她沒有活過那個夏天,死后十多個小時才被葉扶發現,為了避免她的尸體被食人團伙找到,葉扶用石頭把她的她的住處堵了起來。
葉扶又換住處了,這一次,她的鄰居是幾個老年人。
剛搬到住處的第二天,蘭城突然熱鬧了起來。
大家都很害怕,誰都不敢出去觸霉頭,有時候,葉扶想覺得就這么死掉也好,可她不想自己死了以后,尸體被食人團伙找到,就算死,她也想找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藏好再死。
出去找觀音土的老大爺回來了,他告訴大家,蘭城突然熱鬧起來,是因為龍潭基地的人又來了。
據說,他們在龍潭基地抓到一個有異瞳的人,那人的血肉有奇效,食用后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據說那人來自蘭城,所以龍潭基地那邊派了很多人來到蘭城搜查有異瞳的人。
“抓到以后呢?”
“據說龍潭基地的掌權者為了讓所有幸存者活下去,把血肉分下去了。”
“天吶,你的意思是……”
“唉,就是那個意思,雖然殘忍,但龍潭基地的掌權者也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去,犧牲一人,讓無數人活下去,這人就算是妖怪,也算是立了功德了。”
葉扶聽到這話時正在睡覺,不知道為什么,她有些難受。
她趁大家不注意偷偷離開了新的住處,街道上有很多龍潭基地的搜尋官,葉扶餓得厲害,她身上已經沒了力氣,但她想逃離蘭城,逃離這個讓她快要喘不過氣的地方。
“那邊有一個人。”
“喂,站住,叫你呢,我數三下,不服從命令我就開槍了。”
子彈從葉扶耳邊擦過,她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有很多人跑過來把她按在地上,他們踩在她的頭上,踢在她的腹部,還有人伸手來扒她的眼睛。
“不是異瞳,呸,臭死了,這衣服都包漿了。”
“這是個女的,嘿嘿……”
“這么臟你也下得了手,真不挑。”
感覺有手在身上游離,葉扶使出全身力氣,把手邊的石頭砸向身上的人,她沖進倒塌的巷子里,鞋子跑丟了,腳底被劃傷,她所走過的地方,都留下一道血跡。
“咳咳……”
陰暗狹窄的廢墟下,葉扶蜷縮著身體躲在里面。
她想吐,干嘔過后,眼淚無聲劃落,她抱緊瘦弱的身體,咬著嘴唇沒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今年的夏天格外難熬,蚊蟲好像越來越多了,腳底的傷口已經化膿,密密麻麻的蚊蟲爬在上面,葉扶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她拿出掛在脖子上的懷表,將它放在唇邊。
“爸,媽,我好想你們,真的好想你們,我快撐不下去了。”
喉嚨好痛啊,好像有千萬根針扎在里面,視線也越來越模糊,葉扶困了,她好想睡一覺。
“福福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女兒,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十六歲生日快樂,就算媽媽以后不在了,也會在天上陪著你的,所以不要害怕,要一直勇敢下去。”
“女兒,媽媽只能陪你到這里了,以后你要堅強。”
“爸爸,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會的,我答應過你媽媽,要看著你長大成人,看著你出嫁,看著你事事順利,一生幸福。”
“爸爸,醫生說手術成功率很高,您一定會沒事的。”
“女兒啊,不用做手術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要去找你媽媽了,爸爸食言了,不能看到你畢業,工作,結婚,但我知道,即使我不在身邊,我的女兒也會過得很好,因為你是讓爸爸媽媽最驕傲的寶貝。”
身體好像一點兒都不痛了,肚子也飽飽的,一點兒都不餓了,想到爸爸媽媽,葉扶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有世界上最愛她的爸爸媽媽。
清晨的陽光散落在廢墟上,一聲高亢嘹亮的鳴叫打破了蘭城的寧靜。
那只笨鳥最終還是回來了。
廢墟之下,葉扶嘴角掛著微笑,她的手掌心里緊緊捏著那只懷表。
幾公里外的破樓里,幾個老頭老太太聚在一起,他們擔憂地看著外面。
“那個女孩子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
“回不來了,唉,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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