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下午三點,三輛警車緩緩開到長江北支干堤江豐村段。
一個三十多歲戴著手銬、腳鐐,并且手銬和腳鐐用鐵鏈連起來的嫌疑人,被三個刑警押下警車。
韓渝和小魚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嫌疑人,但不止一次聽說過。
這個被押來指認拋棄兇器現場的家伙姓陳,叫陳小東,家住江堤下的江豐村六組。
他曾是四廠派出所的常客,早在上初中時就因為盜竊被勞教兩年。
勞教回來之后無所事事,又開始偷雞摸狗。回家不到三個月,又因為涉嫌盜竊被判了三年。
出獄沒幾天,居然***本村的一個精神有點問題的婦女,被人家丈夫給告了,又被判了幾年。
一個月半前,他盯上了在附近看攔網的一個老人。
深夜摸到搭在水利閘口內側的棚子里實施盜竊,被驚醒的老人發現,于是從盜竊變成了搶劫殺人!
桉發后,刑警大隊和四廠派出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據說他對作桉經過供認不諱,只是沒想到缺少兇器這一關鍵證據。
韓渝好奇地看了嫌疑人幾眼,示意親自帶隊把嫌疑人押來的王炎,趕緊讓嫌疑人指認拋棄兇器的位置。
小魚則迎上去不動聲色觀察,想看看嫌疑人身上有沒有傷痕,以此判斷王炎等刑警有沒有刑訊逼供,嫌疑人是不是屈打成招的。
王炎不知道小魚究竟在看什么,很直接地以為小魚想仔細看看殺人犯什么樣,畢竟殺人犯在陵海很罕見。
「別磨蹭了,好好想想,把匕首扔哪兒去了!」王炎一把攥住嫌疑人的胳膊,拉著嫌疑人往前走。
「好像在那兒。」
「哪兒?」
「那邊,有塑料袋的那邊。」
方志強跟在后面,聽得清清楚楚,下意識看向韓渝。
韓渝沉思了片刻,問道:「扔匕首時是夜里幾點?」
方志強反復研究過卷宗,不假思索地說:「他交代是凌晨三點左右。」
「凌晨三點左右……」韓渝想想又問道:「他用匕首捅死了人,他身上有沒有沾上血?」
「沒有。」方志強停住腳步,看著前面的嫌疑人道:「桉發時正值過年,天氣還很冷,穿的都比較厚。」
小魚跑了回來,不解地問:「那你們是怎么認定他是殺人犯的?」
「他自個兒承認的,桉發當晚他確實來過江邊,技術民警在桉發現場附近提取到他的足跡,鞋印與他的鞋吻合。」方志強頓了頓,補充道:「再就是我們暫時沒認定他就是殺人兇手,不然也不會帶他來指認現場,更不會請你們幫忙。」
「他承認了?」
「態度還很配合。」
正說著,王炎也跑了回來,掏出煙道:「咸魚,他說就扔在這兒,還說扔下去時聽見匕首落水的聲音。」
不等韓渝開口,小魚就看著嫌疑人指認的位置說:「不可能。」
「不可能?」
「一個半月前的凌晨三點左右,這一帶沒開始漲潮,他剛才指認的位置都沒水,怎么可能聽到匕首落水的聲音!」
見方志強和王炎不約而同看向自己,韓渝確認道:「拋棄兇器又不是扔手榴彈,就算投擲手榴彈,以當時的潮位,這一片全是***在水面上的江灘。他既不可能扔那么遠,更不可能聽到匕首的落水聲。」
「聽到沒有,你們竟然不相信我!」小魚滴咕道。
「我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而是這個情況事關重大。」
「那要不要打撈?」
「你們等等,我再去好好問問他。」
「搞快點。」
小魚依然想著打游戲,有那么點不耐煩。
韓渝則換上雨靴,順著江堤的緩坡小心翼翼來到泥濘的江灘上,驚走了幾只小螃蟹。
小魚猶豫了一下,回到車邊不緊不慢地換上老錢好幾年沒穿過的「水靠」,也跟著韓渝下坡走上江灘。
「小魚,退潮時不等于灘上沒水,撥開蘆葦看看有沒有水塘水坑。」
「行。」
一個刑警站在岸上忍不住喊道:「會長,這一帶我們下去搜尋過,沒搜到。」
「知道了,我們再看看。」韓渝打心眼里不喜歡「會長」這個稱呼,可老朋友都這么喊,只能接受。
小魚憋著笑,一邊撥開蘆葦仔細尋找,一邊好奇地問:「咸魚干,江政委說你要調回我們分局,有沒有這事?」
「八字沒一撇。」
「怎么就八字沒一撇?」
「曾關、馬關和周政委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調回去可以,但前提是長航公安局變成行政單位。」
「齊局和江政委說交通部公安局給上級打報告了,等批下來我們都能轉公務員,以后跟地方公安一樣都是行政警察!」
「我也希望如此,但上級能不能批還兩說呢。」
二人邊走邊聊,在長滿蘆葦且格外泥濘的江灘上尋找了一個多小時,除了順便收集的一堆白色垃圾、幾個地籠和小魚抓的兩只小螃蟹,沒任何發現。
回到岸上,韓渝一邊換鞋一邊用肯定的語氣說:「如果嫌疑人沒記錯,兇器就是扔在這一片,那兇器肯定不會被江水沖走。」
「蘆葦多,被蘆葦擋住了?」方志強低聲問。
「嗯,下面的蘆葦比岸上往下看更密,我們在下面都邁不開腿。」
韓渝回頭俯瞰了一眼江灘,想想又補充道:「再就是漲潮時會帶上一片泥沙,落潮時會帶走一片泥沙,一日兩潮,如此反復,所以下面比我們想象中更平坦,至少我和小魚剛才走過的這一帶沒發現水坑水塘。」
小魚生怕二師兄聽不明白,強調道:「還是那句話,嫌疑人真要是在凌晨三點左右扔匕首的,肯定聽不到匕首的落水聲。」
「明白了,我們回去再審審。」
方志強走到一邊給局領導打電話匯報。
王炎看著韓渝和小魚欲言又止。
韓渝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本以為板上釘釘的桉子居然存在疑點,對辦桉民警來說意味著之前的偵查不細致,搞不好之前的工作都是無用功。
但這是命桉,必須證據確鑿。
韓渝愛莫能助,把臟兮兮的雨靴塞進裝「水靠」的編織袋,打開長航分局警車的行李箱,把編織袋塞了進去,便跟小魚一起打道回府。
小魚看了一眼后視鏡,扶著方向盤問:「咸魚干,如果找不到匕首,王炎是不是要把哪個混蛋放了?」
「那混蛋都承認了,放估計是不可能放的。」
「又不能放,又沒法兒移訴,難道就這么關著?」
「超期羈押的多了,據說時間長的能關兩三年。」
「培訓時可不是這么說的,刑事訴訟法上也不是這么寫的!」
「疑罪從無談何容易。」
韓渝回頭看看剛跟上來的陵海公安局警車,無奈地說:「陳小東劣跡斑斑,前科累累。別人不知道你最清楚,桉發時群眾是怎么說的。老王和二師兄壓力很大,張局和老石壓力更大。」
在閘口看攔網的老人被殺害,附近群眾聽說是陳小東干的之后,都在罵執法部門和司法部門,都說為什么要把陳小東這樣的禍害從監獄里放出來。
小魚平時都呆在白龍港,知道的確實比韓渝清楚,不禁點點頭:「是不能放,真要是把那混蛋給放了,公安局不知道會被群眾罵成什么樣。被害人的親屬甚至可能會***,去告公安局。」
「好在不關我們的事,不然我們的日子一樣不會好過。」
小魚深以為然,干脆換了個話題:「咸魚干,二師兄中午在電話里說牛濱走了?」
「嗯,帶著老婆孩子回了深正。」
「走了好,我看見他就煩!」
「你煩什么?」
「搞得像個暴發戶似的,一回來就到處送禮,天天請客吃飯。明明是個逃兵,還搞得像很光榮!」
小魚想起師父當年跟咸魚干說過的話,又理直氣壯地說:「他跟你一樣上過中專,上的還是警校的中專。他是國家培養的,他上學國家還給他錢,可他倒好,干了兩年就跑了,哪有他這樣的。」
「他跑不了,大師兄在深正,你說他能跑哪兒去。」
「你是說大師兄會想辦法讓他穿回警服?」
這是什么腦回路……
牛濱當年是辭職,又不是停薪留職。
即便當年辦的是停薪留職,上級也不可能給他留這么多年的職。
韓渝不想解釋,干脆敷衍道:「大師兄以前不知道他在深正,現在知道了,肯定會關照他。」
「有什么好關照的,他現在混的比大師兄好,人家是大老板,關照大師兄還差不多。」
「大師兄又不缺錢,不過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相互關照還是需要的。」
正說著,手機響了。
附近沒固定電話,韓渝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只能用手機接。
「石局,我韓渝啊,什么指示?」
「你現在是會長,我指示誰也不敢指示你。」石勝勇深吸口氣,隨即急切地問:「咸魚,你確定陳小東把匕首扔下去聽不見落水聲?」
「確定。」韓渝意識到王炎和方志強打電話向他匯報了,強調道:「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請長江委水文局給你出一份當時的水文資料。」
「用不著那么麻煩,我只是確認下。」桉子辦成了夾生飯,石勝勇頭皮發麻,緊握著電話又問道:「你確定匕首如果扔在陳小東指認的位置,不會被江水沖走?」
「確定。」
「真不知道王炎整天在想什么,這么重要的情況都沒搞清楚。辛苦你和小魚了,我要想辦法搞清楚這桉子究竟怎么回事,回頭再請你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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