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飛啟動‘人力統籌計劃’的第二天。
大澤東廠0145號冷軋車間。
45歲的工程師老黃，在早班與中班交接的時候，向車間主任提交了辭職信。
收到消息的領班、學員、普工、行政大嬸，紛紛跑來勸阻。
老黃是0145號車間最原始的成員，其熟練掌握低溫度軋制過程中的金屬硬度變化、冷軋過程中軟化退火、大張力軋制技巧、如何采用高質量軋輥，以及工藝潤滑和冷卻。
在過去的三年中，老黃主動考取教師從業資格證，帶動其他習慣‘留一手’的老師傅們，積極培養車間學員，并幫助普工掌握一定技術，獲取tep技術認證。
而在‘一帶二、一帶三’的制度下，老黃三年培養了18名掌握冷渣技術的高級技工學員。
雖然數量不多，雖然老黃在大澤工業聯合體籍籍無名，但猶如徐廠長經常講的那句話：我的技工們，平凡而偉大，因為沒有他們，東方就沒有所謂的工業基礎，我們也就買不到物美價廉的各種商品。
此時，老黃曾經培養的第一批學員，現如今隔壁車間的‘新師父’，以及第二批學員、第三批學員，面對這位‘師祖’的離職，無不潸然淚下。
其中一名徒孫開口道：“師父，廠長曾經說，如果老員工原本干得好好的，現在卻忽然離職，其原因只有兩個，一個是受委屈了，一個是錢沒給到位。”
“都不是，是我的心變了。”
“我和諸位一樣，都是普通農戶出身，曾經最大的夢想，大概是擁有現在的工作和成為城里人，但最近我看新聞，忽然發現這個世界非常的骯臟和黒暗。”
現場眾人：“？？？”
“憑什么他們一出生，就注定成為企業高管？憑什么他們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享受我們繳納的稅費？憑什么我們為了東方崛起而努力，他們卻在拖后腿？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要推翻他們！”
“師父，您喝多了？”
“沒有，我很清醒，我決定追隨廠長的腳步，去創業，去成為一名新時代的企業家，然后對抗他們、掀翻他們、消滅他們！”
“師父，雖然您月薪高達四千五，但創業啟動資金至少需要數萬塊，我們沒本錢啊。”
“你們應該知道，我是一名從南越戰役退下來的老兵，后來到了煉鋼廠，才成為一名冷軋工，而在南越戰役期間，我有個過命交情的戰友，對方退伍后選擇出海，成為一名美籍傭兵，最近對方聯系我，說東方加入了wto，投資環境非常好，他打算把過去十年中，拿命換來的300萬美刀，交給我創業，他只負責做股東，每年抽20分紅。”
現在眾人異口同聲：“還有這好事？”
“我想，應該是南越戰役的時候，他身負重傷，我背著他狂奔五公里，救了他一命，現在他打算‘報恩’，當然，我不圖什么報恩，我只感覺這是一個創業機會。”
“師父，我可以跟你走嗎？”
“師父，我也想跟你走。”
“還有我！”
老黃：“大澤的待遇非常不錯，如果你們留下，三五年就能超越我，而我跑出去創業，是成是敗，很難說，也不知道能否給你們發的起工資。”
“廠長曾經說過，我們最大的本錢是年輕，這個年輕，不是說我們擁有一個成長期，而是我們可以不負責的去嘗試、去犯錯，然后摸到正確道路。況且，勞務派遣公司支持職工們‘勇于嘗試’，如果您創業失敗，我們還可以回到現有崗位。”
“你們真的決定了？不是頭腦發熱？”
“真的！”
這時，車間主任開口道：“我也想去，不過，我想知道，你打算做什么？”
老黃環顧一圈，開口道：“現場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藏著掖著了。眾所周知，廠長正在鋪設‘充電站’、‘充電樁’，目的是發展電動力汽車，但如果我們換個思路，既然這些充電站和充電樁可以給充電寶、公交車、電動力汽車充電，那我們給自行車安裝飛輪電池，是不是也可以用他們充電？如此，以后還要什么摩托車？”
車間主任一拍大腿，“秒啊，雖然市面上已經出現電動車，但那用的是聚合物電池，壓根用不了咱們大澤工業聯合體的快充接口，如果我們基于大澤充電站，鋪設全新的電動自行車，我想我們很快就能壟斷市場……我的天，這可不是汽車，只要我們產能跟得上，年銷破億都不是問題，并且還可以研發電動三輪。”
某學員：“問題是，我們離開大澤這個平臺以后，廠長會允許我們使用充電站嗎？”
老黃：“我為廠長流過汗，我為大澤立過功，他肯定會同意。”
“但廠長在連港，據說從會所養了個小的，有點流連忘返。”
“走，去秘書組！”
0145車間的領班、學員、普工、行政大嬸聞言，紛紛響應號召，“走！”
然而，來到辦公區，外面的廣場上，卻聚集著一大群衣著各異的職工。
稍微聊聊之后……
“師父，壞了，0321車間的人，也打算搞電動自行車，據說是某個老技工的堂哥，最近在西伯利亞種土豆發了財……他們連名字都想好了，叫艾瑪。”
“師父，不好了，0619車間的人，同樣集體辭職，打算出去搞電動自行車，據說是車間主任的女兒，在北美波士頓中了5000萬美刀的大獎……同樣想好了電動自行車的名字，叫小刀。”
老黃很澹定，“無礙，市場那么大，我們獨自吞不下，不如趁機跟他們打好關系，提前分配市場，先干掉摩托車再說。”
“有道理，師父，我們的電動自行車叫什么？”
“雅迪怎么樣？”
“好名字！”
當東廠的老技工們，以各種途徑獲得‘贊助’，紛紛辭職創業的時候，西廠、南廠、徳州科技園、倉州物流港、廊坊工業區、廣區機電廠、紅旗工業集團等等，也在上演類似一幕。
他們利用大澤工業聯合體現有資源，或去搞電動自行車，或去搞飲料食品，或去搞空調冰箱，或去搞電視電扇，或去搞五金工具，或去搞日化用品，或去搞衛生紙衛生巾……
但無一例外，這些人拿到的資金，全部來自海外。
而鄰近02年10月，東方加入wto已滿一年。
在這期間，涌入東方的外資總額，完全超越了東方自有的資本總量，甚至可以用數十倍來形容。
但這些外資的來歷，全都有跡可循。
比如：
以徳北鐵皮公司為首的蔡司光學、博世工具、西門子工業、英飛凌半導體、帝瓦雷斯多媒體、巴斯夫材料與化學制品公司……
以摩根財團為首的摩根達通、摩根士丹利、通用電氣、通用動力、通用汽車、通用磨坊、喜來登酒店、ibm……
以tep集團為首的fmc電器、哈斯科鋼格板、鐵塔公司、聯合快遞、波士頓新財團、波士頓咨詢公司、寶潔公司、東方高盛……
以凱雷投資為首的雷飛科技、雷普飛科技、普普飲料、普普酒店、貝恩資本、老沃克農業、德克薩斯財團……
以武內家族和稻川商會為首的rgb株式會社、新日環保科技、中華餐飲、紅丸商會……
以倭島軟銀為首的索尼、索尼愛立信、佳能尼康、三菱汽車、三菱重工、豐田、日立、松下、馬自達、富士財團、往友財團……
以ks集團為首的kings手機、ks石油天然氣、復活后的大宇汽車、現代汽車……
但現在，忽然涌進來的資本，全都來自‘離岸公司’。
并且僅僅一夜，資金總額就累積到恐怖的4500億美刀，甚至還在往上漲。
人行負責人再三核對數值之后，有種‘天塌了’的感覺，第一時間聯系董事會。
按道理講，己方陣營急缺外匯，涌進來4500億美刀，如果完成匯兌，也就是人行拿出紅鈔給外資，再把4500億美刀留在手里，明天就可以償還和大人的所有本金和利息。
但這樣一來，東方企業極有可能會被外資沖垮，然后‘易幟’，從此東方再也沒有自己的企業，遍地是外資。
換句話說，等于把經濟交給了這4500億美刀的幕后主使。
是誰？
人行負責人第一時間想到摩根，因為對方受和大人影響，對東方市場越來越看重，甚至有種‘從北美把資產轉移到東方’的奇怪舉動。
但摩根是地地道道的北美人，不是猶大人，不可能損壞北美利益。
旋即想到高盛資本、tep集團……
但高盛資本的背后是羅斯柴爾德，對方注重歐區市場，而tep詹姆斯跟徐飛是私仇，更不可能投資東方。
而在人行負責人胡思亂想的時候。
收到消息的董事會，飛快召開會議。
“這不是商戰，也不是金融碰撞，這是一場資本博弈，如果我們輸掉，結局比輸掉戰爭還要凄慘，因為進行戰爭，我們可以實現‘自損一千，傷敵三百’，但這種玩法，我們純屬被動挨打。當然，我們可以不接招，問題是，但誰能忍住4500億美刀的誘惑？尤其8、9、10，我們已經連續三個月逾期了。”
副董發表完重要講話，“再就是，幕后主使是誰。”
東方并非沒有金融人才，甚至擁有眾多熟悉高端資本玩法的戰略大師，否則港幣一戰，自家早就輸了，更不可能跟著和大人，在國際上悄悄賺大錢。
但母星局勢已經復雜到分析也沒用的地步。
就像這忽然涌入的美刀，如果結合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比如‘人力統籌計劃’、‘連港暴風雨’、‘民營企業集群’，戰略大師們全都認定，這是‘和大人掀桌子’的結果。
問題是，和大人從不對國內企業動手，并且徳北財政吃緊，和大人短時間也拿不出如此多的現金。
最重要的是，這么多證據證明不是和大人所為，如果大伙提出是和大人，等消息傳到對方耳中，怕不是要被‘大局為重’。
如此，沒人懷疑是和大人，而對方有負責外匯業務，遇到這種事情，自然要問問和大人。
于是，副董眼看討論無果，撥通和大人的私人緊急聯絡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33秒后。
副董按下666，‘請稍等，轉接中。’
“領導早上好。”
“小徐，事情你聽說了嗎？”
“什么？”
“你大澤產業園，至少有兩萬人辭職。”
“害，我以為啥事，領導啊，您要知道，大澤技工的培養機制猶如流水線，三年前老技工帶出三個學徒，這三個學徒去年可以帶出九個徒孫，今年這九個徒孫可以帶出二十七個徒徒孫，并且老技工會在‘帶徒’期間監督，確保技術水平一致……
如此一來，其實大澤工業聯合體的技術人才已經達到飽和，所以早在去年我就希望有職工可以走出去創業。
現在他們一下子流失兩萬多人，說明我可以少付一大筆‘高昂的技術工薪酬’，然后招收‘新學員’，收取一大筆‘學費’。
這買賣，明眼人都知道該怎么選擇。
最重要的是，他們走出去，若想創業，需要借用大澤工業聯合體的資源，這意味著他們幫助大澤工業聯合體攻城掠地。
如果說，摩根是美刀霸主，那您現在可以稱我為工業霸主，因為只要用到大澤資源，就等于幫我開辟市場，進而幫我賺錢。”
副董聽聞之后，仔細尋思尋思，“涌入的美刀，該不會是你搞的吧？”
“什么美刀？”
“截止現在，申請匯兌業務的美刀總額，已經累積到4500億…不，是4890億美刀。”
“這么多？讓他們進來啊，咱增加幾臺印鈔機，給他們紅鈔就是了。”
“問題是，它們一旦涌入，很快就會對我方現有企業產生毀滅性沖擊，或許還會導致市場失控。”
“領導您放心，一切有我。”
“小徐啊，你手里只有紅旗工業，雖然也暗中管著供銷系統、長城工業、紅色方正、航天科技，但在資本面前，你要明白什么叫寡不敵眾。”
“有道理。”
“嗯？”
“我的意思是，不如董事會把央企全都交給我指揮，統籌一切力量，抗擊外資。”
“這……”
“領導，紅旗三年前什么樣，現在什么樣？長城集團三年前什么樣，現在什么樣？航天科技三年前什么樣，現在什么樣？供銷系統三年前什么樣，現在什么樣？您把央企交給我統籌，我保證一年內，讓所有央企蒸蒸日上，并且為董事會的小金庫，至少提供十倍現有收益。”
副董很心動，但這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事，而是事董事會說了算。
并且某位騎馬的老大爺，對和大人將其兒子，也就是連港負責人，送往東山高法的行為很不滿。
“此事稍后再議。”
“好的領導，您開心就好。”
“我的意思是，涌入那么多美刀，您再也無需為償還貸款發愁。”
“我壓根就沒考慮過還錢的事。”
“什么？您打算賴賬？”
“不是，我是說，我從未想過動用這筆涌進來的美刀。”
“噢，那就好，記得盡快還錢，徳北財政吃緊，福爾曼問了我很多次，再拖下去，對我方信譽不好……那啥，我要吃早飯了，您忙。”
副董瞅著被掛斷的通訊器，沉思片刻，看向戰略大師們，“確定這些涌入的美刀，真不是徐飛所為？”
后者齊刷刷搖頭，“鐵皮公司沒有這么多資金，否則徳北早就從微生物軍團戰役中恢復，跟北美搶奪地中海控制權。”
“不是徐飛，問題就大了。”
東方加入wto，做好了迎接外資涌入的準備，之前也十分敞亮的同意了摩根財團、凱雷投資、tep集團、波士頓新財團的到來，借此吸引更多外資，幫助東方經濟騰飛。
現在更多外資來了，如果東方拒絕，這不僅違反wto規定，還會導致之前簽署的六份‘最惠國待遇協議’失效。
所以，已經累計到5000億的美刀，必須想辦法完成匯兌，并且還是盡快完成匯兌。
次日。
東方外匯儲備突飛勐漲，總額超越倭島，持有5685億原有的1260億，達到6945億。
東方收了外匯，肯定要拿出對應的紅鈔。
因此，匯兌業務完成的當天，猶如雨后春筍冒出來的眾多‘外資投資的東方民營企業’，在‘外貿事務管理機構’的主導下，僅用一天就完成了注冊掛牌。
一時間，東方市場令全球資本為之側目，因為經商環境太好了。
于是，又有一大筆美刀涌入東方，東方外匯儲備也即將突破萬億。
在這個過程中，眾多大澤職工出走大澤，下海經商，又有眾多排隊等候錄取的新人，拿到夢寐以求的上崗通知書。
如此狂潮中，人們賺錢越來越容易，花錢也越來越大手大腳。
有經濟學家指出：‘我們必須警惕倭島經濟危機，避免重走對方老路。’
有經濟學家指出：‘未來房價會越來越高，干啥不如買房。’
也有經濟學家指出：‘我們正在丟掉陣地。’
10月5號。
雅迪、艾瑪、小刀等電動自行車廠商，集體趕到連港，找到沉迷會所的和大人，以每輛電動車讓利20的代價，拿下大澤充電站、充電樁的授權許可。
這代表國內電動自行車產業完成洗牌，無法使用大澤充電站和充電樁的產品，直接被淘汰。
同時也代表，和大人的電動力汽車沒賺錢，卻憑借充電站和充電樁收入頗豐。
同一天，南方工業拜訪和大人，希望高抬貴手。
南方工業投資了東方市場上的絕大多數摩托車品牌，現在電動自行車崛起，并且可以憑借無處不在的充電站和充電樁完成‘增程式續航’，意味著摩托車的時代即將過去。
第二天，在和大人的主導下，南雅迪收購了南方工業投資的兩座摩托車廠，艾瑪、小刀等電動自行車廠商也紛紛炒低入手其它摩托車廠。
三天后，東方摩托車大漲價，漲幅三倍。
五天后，東方電動自行車產量提升到日產200萬輛，價格略微上漲。
然而，本以為拋售掉摩托車產業，可以避免虧損的南方工業，卻在國際市場遭遇狙擊，導致輕型武備無人問津，各種能源無法購入，進而導致企業無法正常開展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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