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曜國·風曜市
嘶……
一陣灼燒般的疼痛從背部傳來,疼得凌遜抽吸一口涼氣,霍然睜眼,他咬牙暗罵:“又開始了,這疼得還真準時!”
忍著疼從被窩里坐起,凌遜撩起衣服,側身背朝窗戶。
從窗戶玻璃的反光中,隱約可以看到,他的背部有一個“十字”痕跡,在黑暗中隱隱發光,如同烙印一樣。
隨著“十字”痕跡上的光華流轉,陣陣燒灼疼痛蔓延全身,凌遜坐在床上,緊握雙拳,咬牙忍受著這種痛楚的煎熬。
大約3分鐘后,在凌遜疼得滿頭大汗,身上肌肉微微抽搐時,背上十字痕跡的光華斂去,疼痛迅速消散。
呼……,凌遜松了口氣,摸了摸冰涼的被窩,茫然地掃視著陳設簡單的小房間。
凌晨時分,夜色深沉,一片淡淡金輝從窗欞投射進來,散落在小桌上,那光輝很奇特,既不是月光,也不是星光,反而有點像稀疏的陽光。
“曜之塔,驅散黑夜的希望之光,卻無法保護市郊的居民……”凌遜微動嘴角,暗中帶著一絲譏諷的嘀咕。
窗外,是嗚嗚的風聲,偶爾夾雜著癲狂的呼喊,以及更為詭異的吼叫……
“唉……”
凌遜的腦袋再次落在枕頭上,無奈嘆了口氣,這一個月來,他每一次痛醒過來,都希望眼前的一切不是真實,只是虛假的夢境。
希望醒來后,他并沒有穿越到這個世界,眼前的一切,只是在家隔離時等著解封的社畜打工人,所做的一場噩夢而已。
可惜,每一次的結果都是失望……
噔噔……
正在凌遜思緒起伏時,一陣腳步聲在門外,客廳里隨即響起一陣聲響。
又過了一會兒,一道關門聲傳來,伴隨著輕微的腳步聲遠去,凌遜知道,這世界他的姐姐又在凌晨出門打工去了。
“市郊都快被蝕霧徹底籠罩,黑潮就快爆發了,這時候還能打到零工呢?真把我當成16歲的幼稚少年么?”
“姐所謂的零工,不會和我干的活計是一個吧?”
“我也該起來了,為了生存!”
凌遜起身,悄悄來到房門邊,打開一道縫隙,瞅了瞅客廳,確認姐姐真的離開了。
這才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破舊小皮箱,打開摸索了一陣,從第一個隔層里取出一件滿是爪痕、咬痕的背心護具,套在身上,又取出一件洗得發白的,戴兜帽的寬大風衣披上。
而后,從第二個夾層里,取出一個皮手套,小鐵錐,還有其他的道具,一件件放入風衣內側的一排口袋里。
之后,第三個夾層里,凌遜取出了一個小瓶子,瓶子里鋪著一層淡淡發光的黑砂。
“就剩這么一點了,能不用就別用!”
將這小瓶子放入風衣左袖內的一個小口袋里,他慎重的嘀咕。
穿戴完畢,凌遜從房間里出來,順手拿起客廳桌上,盤子里的兩個硬硬的饅頭,一塊咸肉,狼吞虎咽啃完,就竄進衛生間洗漱。
“又長高了一點……”
看著鏡子里的少年,清秀的面容隱藏在高領的風衣下,凌遜用手比量了一下身高,這一個月他長高了一點,成功突破了一米七的個頭,“以16歲的年齡來說,還有突破一米八,甚至一米九的空間。”
隨即,凌遜搖頭苦笑,這樣的長相,身板在藍星,那是相當受歡迎的,可是在這里……
做完這些,整理了下風衣,凌遜來到大門前,握著門把手,深吸口氣,暗自祈禱:“希望今天,能有一個好收獲!”
咔嚓……打開門,冷風撲面而來,凌遜渾身打了一個冷戰,連忙豎起風衣的高領,避免身體溫度的流逝,而后關門走了出去。
天色微亮。
凌遜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走著,兩邊店鋪的門、窗,許多都被被砸破,里面值錢的東西被洗劫一空。
四周彌漫著難聞的氣味,焚燒的臭味,以及,腐敗的氣味……,誰又能想到,20多天前,這里還是風曜市郊最熱鬧的街道之一。
循著細微的聲響,穿過道路,凌遜拐進一條小巷,“吭哧、吭哧”聲傳來,他隨即看到一頭紅眼睛的野狗,在啃食一具無頭、腐爛的尸體。
“這尸體的腐爛程度,應該死去沒兩天……”
站在陰影處,凌遜觀察著那具尸體,從破損的衣物判斷,應該是附近商場的員工制服。
這制服里應該有點錢吧……,凌遜暗中嘀咕,又觀察了啃食尸體的野狗幾秒鐘,判斷雙方之間的差距。
而后從風衣的內側口袋里,取出一只厚厚,布滿咬痕的皮手套,戴在左手,有著則提著一只小鐵錐,緩步走了上去。
吼……
野狗低吼一聲,立刻撲了過來,張大嘴巴,目標是凌遜的脖子。卻一口咬在厚厚的皮手套上,并嗅到皮手套上奇異的氣味,使得野狗一陣恍惚。
下一刻,12cm長的小鐵錐,從野狗的左眼刺入,以30度的斜角度,將狗頭刺了一個洞穿,“噗”得一聲,鮮血飆出,凌遜立刻又拿著小鐵錐,狠狠補了十幾下。
而后,左手猛地一甩,將野狗砸在墻上。
“呼……”
凌遜退后幾步,看著從墻上滑落的野狗尸體,拿出一塊抹布,清理圓錐上的血跡,并抖掉皮手套上的腐肉。
確認野狗徹底死亡,他才轉身,來到那具無頭尸體旁,忍受著傳來的陣陣腐臭味,蹲下身來,熟練地摸索起來,查看是否有值錢的東西。
抱歉啊!我也是為了生存,你若是在天有靈,勿怪啊……,凌遜暗中嘀咕。
片刻,從尸體的制服上衣口袋里,凌遜摸出一枚硬幣,他大失所望。
“5曜幣!?這也太少了,死前就帶這么點錢么……,也可能是被其他撿尸人扒走了”
將1枚印著5數字,一面是太陽圖案,另一面是圓球三角塔圖案的紅銅錢幣,揣進兜里,凌遜無奈搖頭,旋即起身,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這就是凌遜的賺錢方式——撿尸!?
之所以會做這樣的事情,凌遜也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他來到這個世界一個月了,這里的許多方面和藍星很相似,但是生存環境則比藍星要危險的多。
這個世界有一種恐怖的自然現象黑潮。
在黑潮中,存在一種無形的可怕生靈——蝕魘。
每一次黑潮的爆發,則意味著大規模的蝕魘入侵,對于那里的人類來說,這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長久以來,人類與之對抗的方法,則是以曜之塔的光輝籠罩,來抵御蝕魘的入侵。
一旦失去曜之塔光輝的保護,對于普通人來說,下場往往只有一個——死!
然而,就在凌遜穿越過來的一天后,風曜市城郊出現了蝕霧,預示著黑潮在一月后爆發。
想要活命,就只能進風曜市區,市內是曜之塔光輝籠罩的區域。
可是,進市區的通行證,則需要十萬曜幣一張!
而凌遜穿越過來的身份,是市郊第四曜能學院尚未畢業的學員,連工作都沒有,更別提任何存款。
他的姐姐,每個月2000曜幣的收入,平時都用來支付他的學費,以及姐弟倆的日常開支,根本沒有余錢。
十萬曜幣一張的通行證,對于凌遜一家來說,等于是天文數字。
為了生存,凌遜無奈干起了撿尸,短短二十多天,他已經相當適應現在的狀態。
只是,這一周以來,每天的收獲越來越少,凌遜的心情也越來越焦急,他連一張入城通行證的錢都沒有湊齊。
鉛色云層的天空逐漸亮起,凌遜“撿尸”的足跡,從家所在的街道,橫穿西郊廣場,來到市郊的鐘樓附近。
“今天真不行啊!”
看著前方,聳立的鐘樓,凌遜很是失望,今天到現在的收獲,算得上是20天來最差了,“出門第一個尸體的收獲,真能決定一天的運氣么?這個說法還真玄乎……”
突然,鐘樓上一道微光閃爍,凌遜一愣,繼而欣喜,以他20天撿尸的經驗判斷,那里有好東西!
右手倒扣著小鐵錐,凌遜快步攀上了鐘樓,在樓頂的欄桿上,他找到了一具懸掛在欄桿上的尸體。
站在樓梯口,凌遜小心觀察著尸體的死狀,臉色微微凝重,“這是……蝕魘造成的傷口么?”
昏暗的光線下,那具尸體已是面目全非,背部有著猙獰的爪痕,從肩膀一直到腰部,幾乎切開了整個背部,并能看到腹部腐爛的臟器。
這樣的傷口,與書籍圖片上蝕魘造成的傷勢,幾乎是一模一樣。
20天來,死在蝕魘的尸體,凌遜也碰到過一些,但是,大多死狀太過破碎感,或是尸體腐爛浮腫的不成形狀。
這樣典型的蝕魘傷口,凌遜還是第一次見到。
觀察了一會兒,確定安全后,凌遜緩步走近,戴上手套,開始摸尸。
很快,他找到了那道微光的來源,在尸體頭部緊閉的齒骨里,吞著一條鑲嵌著細碎寶石,曜金打造的圓墜項鏈。
曜金,乃是這個世界上的特殊金屬,因其具有一定抵御蝕魘侵蝕的作用,成為這世界最緊俏的貴金屬。
“發達了!什么出門第一個尸體的收獲,決定一天的運氣,這說法純粹是狗屁!”
凌遜兩眼發光,小心翼翼的敲開尸體的一顆牙齒,將這條曜金項鏈完整的取了下來,“這項鏈的做工一般,但憑曜金的成色,怎么也該值個五六千曜幣吧!”
端詳著這條項鏈,凌遜很是欣喜的鑒定價值,正準備將項鏈放進兜里,他忽覺有異,在項鏈圓墜的一端,有一個細小凸起,似乎是一個按鈕。
“這圓墜里,放了照片之類的東西嘛……”
凌遜嘀咕著,下意識的按了一下,圓墜應聲而開,如同他猜測的那樣,里面確實是一張拇指蓋大小的照片。
照片是一個女孩。
“這是……,那個學姐助教……”
凌遜欣喜的笑容凝固,呆呆看著照片上女孩熟悉的面容,看著照片里的女孩穿著市郊第四曜能學院的校服,有著一雙明媚的褐色眼眸……
一個月前,凌遜剛穿越到這個世界時,是在市郊第四曜能學院的三年級期末培訓上。
當時的凌遜一臉懵逼,完全搞不清楚情況,是剛成為見習助教的這位學姐不厭其煩,指導他完成了培訓。
等到凌遜了解了這個世界的情況,才反應過來,甚至忘了詢問這位學姐助教的名字。
但對于這位學姐,凌遜心里一直很感激,對于剛到這個世界,第一個對他釋放善意的人,記憶深刻……
愣愣地看著這具尸體,凌遜忽覺胃部翻騰,一股酸澀咸的東西順著食管返流上來,他緊捂著嘴,生生將胃里倒流的食物殘渣吞了回去。
此時,天色大亮,一塊塊火紅的碎片從東邊升起,那些碎片如同一顆碎裂的球體,綻放著令人向往的光輝。
這顆破碎的球體,是這個世界的太陽——破碎的太陽!
陽光照射下,市郊的蝕霧淡去了不少,讓人們獲得短暫的喘息機會……
風曜市中央傳來陣陣的鐘聲,矗立在市中心曜之塔發出每天清晨的嗡鳴。
高聳的三角塔身頂端,那顆圓球狀的塔頂釋放了整夜的光明后,光線開始減弱,籠罩整個城市的光罩逐漸暗淡下來。
那淡金般的光輝,正是保護人類免于被蝕魘侵襲的曜光,卻只有城市中的人們,能夠享受到這份生存的權利。
封鎖城市、市郊的高聳城門,在黑潮爆發時,對于市內市外的人們來說,則是天堂和地獄!
遠處,市郊的街道上開始有了人影,成百上千的人從一個個角落沖出,揮動手臂,嘶吼著,沖向封鎖城市和市郊的交界處,狀如癲狂地拍打著高聳城門,在城門上印出一道道鮮血淋漓的手印,卻不愿離去,他們只是想要擠進風曜市,獲得一份生存的機會。
鐘樓里,凌遜背著那具臃腫的尸體,氣喘吁吁,兩腿發顫的走下樓梯,將尸體放進一個破舊的柜子里。
而后關上柜子,凌遜氣喘如牛地靠在一旁,喃喃道:“抱歉!學姐,我的力氣,也只能幫你找這樣一個地方安置。”
“我如果能在這次黑潮中活下來,能順利買到通行證進城的話,將來一定會回來,給你找一塊墓地,讓你安眠……”
說了一陣算是悼詞的話語,凌遜嘆了口氣,豎起風衣的高領,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