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第一天，蘇澤林休息得特別早。
吃過晚飯后就洗洗睡了。
在床上和娜娜子發了會短信，她現在還在火車上呢。
這個時候的綠皮火車特慢，不只是速度慢，還經常轉入小中轉站，曲曲折折的走彎路，江瀾到臨安這么點路程得大半個白天，一千公里更能走個一天一夜。
臨安離日兆差不多七百公里，丁琳娜下午上的火車，至少得明天早上才能到家。
聊到十點多，混子連打呵欠，娜娜子也困了，于是互道晚安。
一夜無語。
翌日清晨，蘇澤林神清氣爽地醒來。
爬起身去晨跑。
寒假留校的那些天忙著，幾乎都沒鍛煉過了，得好好補上。
沿著江邊跑了一圈，回到巷子，太陽已經出來了。
這是個冬日的好天氣，柳枝巷的不少街坊都早早從家里出來曬太陽了。
巷口處坐著一群大爺大媽，下棋的，逗鳥的，遛狗的，聊天吹牛的……
很多死肥宅大學生回家其實最怕就這種陣仗，要是悶頭經過吧，有可能被大爺大媽暗中說這孩子不懂禮貌什么的，見人都不問。
要過去打招呼吧，又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換成陸浩然的話，遠遠地看到就會繞路，倘若繞不了，在必經之路上，他寧愿等到這些人散去。
但蘇澤林就沒這個困擾，因為他不是死肥宅，而是社牛，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的那種。
八歲到八十歲，他都能隨便搭上話，膽子也特大，孩童時候就和柳枝巷的這些街坊們混熟了。
事實上，混子還挺喜歡這種濃厚的市井煙火氣息，很多老人以后隨著兒女住上了商品房卻是百般不適，那種房子縱然鄰居也是老死不相往來，他們寧愿回老家的舊房子，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了。
熱鬧，左鄰右舍隨時能搬張凳子聚在一塊，不會感到孤獨。
正好太后和和秦家母女也在。
于是蘇澤林走了過去，和街坊一一打招呼。
這個時候就問吃過早餐沒有就行了，
說起來還挺簡單的，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然而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年輕人硬是拉不下臉。
一路來到太后身邊，和幾個和趙麗霞侃大山的師奶也問候了句。
“看澤林這孩子，多懂事哪，我們家那小子，見到長輩屁都不懂放一個，半點都不懂人情世故，說他好幾次還是這樣，我真怕他畢業后混不開呀！”
“哎，我女兒還不是一樣，整天就知道悶房里，有親戚上門，叫她半天都不愿意出來，我都不知道多失禮！要她能有澤林一半，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那可不，人家澤林可是大公司的高管了，還能和副省對話，上省臺新聞，能一樣嗎？”
“澤林這孩子打小就聰明，我早就知道他一定是做大事的人！”
“這大冷天還能堅持鍛煉，就知道是有毅力的人！”
“麗霞呀，有個這樣的兒子，你可就省心咯！”
近年來街坊鄰居對蘇澤林的態度肉眼可見的變化，從高中時代的混子又變成曾經的神童了。
就連個晨跑都能拿出來夸一下。
高中時代的蘇澤林放假在家也經常晨跑，但也沒見誰會點名表揚的。
所以，當你成功了，做什么都是對的。
趙麗霞笑得合不攏嘴了。
這個假期，自家兒子又成了柳枝巷的主角。
見副省上省臺新聞，在小地方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呀，在江瀾這座小城甚至都成了熱門的話題，鄰里間就更不用說了。
蘇澤林上電視的第二天，趙麗霞就挨家竄巷宣傳了，有個優秀的兒女四處炫耀可是中年婦女的人生最大樂事。
劉素芬就很羨慕，有一段時間，自己女兒曾經代替蘇澤林成為巷子小年輕里的主角，然而好景不長，大學后鄰家孩子就又重坐回原本屬于他的鐵王座上，甚至釋放出比以前更為耀眼的光芒，自己女兒都快變成小透明了。
話說回來，在人際關系上，詩晴和澤林確實有差距。
詩晴雖然也很禮貌，見到鄰里長輩什么都會禮貌問候，然而也僅限于禮貌，終究不夠圓滑。
而鄰家孩子就很八面玲瓏，他甚至敢適當地和長輩開個玩笑什么都，拉近彼此關系。
能做到大公司的高管，是有原因的呀！
不只是學習決定命運，性格也決定命運！
更何況，澤林現在的學習可是半點不拉，每次放假學校把成績單寄回來，都能有好幾科滿分，自家女兒都比不上。
這樣的孩子，有哪家的小年輕能打得過呀！
但是沒關系，澤林遲早會是我們秦家的女婿。
自己未來女婿被夸，身為準丈母娘的我也應該感到高興嘛。
一念到此，劉素芬也釋然了。
陪了老媽一會，就被趙麗霞催著回去了。
蘇澤林晨跑完只穿著一套薄薄的運動服，顯然是無法御寒，就算今天出了太陽，太后還是擔心兒子受涼感冒了，再說他也還沒吃早餐。
剛回家第二天，還沒到餓不死就行的待遇狀態，太后還是挺關心兒子的，順便拜托秦詩晴回去幫忙熱下早餐，否則蘇澤林很可能會貪圖省事吃凍東西，這樣對腸胃不好。
一進家門蘇澤林就拿起套干凈的衣服走入了浴室，洗了個冷水澡出來，秦詩晴已經把早餐熱好了。
今天早上的主食是老媽拿手的蔥包燴和雞蛋餅，除此之外還有小米粥。
秦詩晴早就吃過了，就坐餐桌旁邊，隨口說道：“小林子，后天咱們高中二班的同學聚會，約了老師一起吃個晚飯，到時你會來的吧？”
“又聚會呀……”
蘇澤林吞下一塊雞蛋餅，也沒感到意外。
上大學后，每年寒假都得聚。
其實以前二中的同學會蘇澤林已經不怎么感興趣了，除了秦詩晴，唐燕和陸浩然，他和其他同學的關系只能說很一般，包括以前的室友，那會也沒誰瞧得起自己的。
當然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個別機靈點的墻頭草已經開始主動套近乎，因為他們知道像自己這樣的人可能在畢業后會很有能量，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能幫得上忙。
對于這種人，蘇澤林壓根就不想理會，反而趙明軒還可愛點。
無聊是無聊了點，但高中同學會他還是會去，因為還有陸浩然幾個小伙伴，且每年寒假都會邀請以前的任課老師。
對于老師混子還是挺尊重的，就沖著老郭等人，他也不會缺席。
“行吧，我去！”
蘇澤林點了點頭。
“行，那我就多報你一個名額了！”
吃過早餐，秦詩晴收拾東西。
而蘇澤林則趁機跑到院子來上一根。
在青梅竹馬面前抽肯定不行，每次見到都會被搶掉。
蘇建軍也在院子里和秦大慶吞云吐霧。
“兒子呀，你這黃鶴樓真不錯，比市面上的好多了，不愧是特供的！”
老蘇是老煙棍了，一抽就知道好壞。
年會那晚張遠航又給他整了幾條，蘇澤林拿回來了，老爹和秦大慶各分了一條。”
“澤林，托你的福，咱們也能過下特供癮，這種貨平時都是領導才能弄到，就算有錢也難買得呀！”
秦大慶也是道。
“呵呵，秦叔客氣了，我也是別人送的，就拿來借花獻佛了。”
蘇澤林笑了笑。
“你這臭小子都有人送特供煙了，真是混得比勞資舒坦呀！”
雖然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不過蘇建軍還是很為自己兒子感到驕傲的。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道：“澤林，我聽說你那個運營總監權力可不小呀，負責公司發展企劃和政策推行的，就連審批加盟店都歸你管，是不是這回事？”
家里有臺電腦，拉了網線，平時遇到什么不懂的，老蘇也學會了搜索，得知運營總監這個職位代表著什么意義。
“對，是歸我管，老爹，咋滴啦？”
蘇澤林有點奇怪。
“是這樣的，我和你秦叔商量過，想在江瀾一起開家新世紀的加盟店。”
蘇建軍道出了他的想法。
“開店？”
蘇澤林微微驚訝。
他還真沒想到，自己老爹竟然打算開家新世紀的門店。
“沒錯，我和你秦叔現在做的行業雖然也還能賺到一點錢，但競爭越來越激烈了，尤其最近幾年，就賺個辛苦錢，所以我們一合計，都有著轉行的打算！”
蘇建軍頓了下，這才繼續道：“我覺得數碼行業就不錯，近兩年江瀾的網吧猶如雨后春筍，會玩電腦的人也越來越多，你看像我和秦叔這樣的中年人都開始慢慢接受它，網費今年也更便宜了，我覺得這玩意遲早會走入千家萬戶，手機的情況同樣如此。所以，這會是個大趨勢，進場得趁早，晚了就連湯水都喝不上了！而新世紀在兩年內開了那么多分店，政府也很看重，我覺得它有前途，所以加盟是個好選擇！”
蘇澤林點了點頭。
自己老爹的市場嗅覺還是挺敏銳的。
實際上自當年他從鋼鐵廠辭職做生意以來，也轉過好幾次行。
市場總是在變化的，你不能總是一成不變。
有些老行業走向日暮，甚至被淘汰，而有些新行業興起，充滿活力。
老爹幾次都抓住了時機順利轉行，大方向走對了，所以這些年做生意幾乎沒虧過本，一直順風順水。
未來數碼和互聯網行業將會席卷全世界，如今這個新市場正在高速發展當中，遠遠尚未達到飽和狀態，蘇建軍又一次看到了商機。
讓蘇澤林奇怪的是秦大慶。
前世秦家求穩，不敢隨機應變，一直干著老本行，雖然也能賺點錢，但不能說有多富貴。
看來，這輩子秦家受到了我的影響。
股票賺到錢了，投資鋪面也升值了，嘗到甜頭，秦家的思想也變得更為開明。
秦大慶甚至主動遞了根過來：“澤林，你在新世紀數碼當高管，對這行知根知底，開個加盟店應該是能賺到錢的吧？”
“能！”
蘇澤林接過煙，點上之后，這才肯定地道。
“秦叔，光是這半年時間，我們新世紀就開了四十多家的加盟店！”
“而且，有些私人老板還二次投資甚至多次投資！”
“不瞞您說，我拿回來的特供黃鶴樓，就是一個私人老板送的，他那第一家門店剛加盟個大半年，就又馬不停蹄申請開第二間，就是因為賺到錢了呀。我給他批下了，他為表感謝，才送了我幾條煙。”
秦大慶一聽就高興了：“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蘇澤林肯定不會騙自己，他說能賺到錢，那就一定能。
“但是，我們還有個問題！”
盡管老蘇看到了商機，但他依然慎重。
“老爹，你說說看。”
“據我所知，目前新世紀的加盟店，都開在了省內的大城市，我們江瀾這樣的小地方會行嗎？”
“我個人認為沒問題，正如你所說的那樣，就算是江瀾，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懂得玩電腦和手機，這塊蛋糕正在不斷變大，啃的人雖然不少，但都是些私人數碼店，你如果做一家新世紀這樣的加盟店，我敢說其他人是搶不過的！”
蘇澤林想都不想就回答。
新世紀的目標群體可不只有大學生而已。
當年他只是以高校市場空白作為突破口，通過這個領域站穩腳跟，其后再從校園包圍城市。
臨安那家總店就不在校園中，然而它的生意可是相當不錯。
“新世紀這年的目標之一，正是在省內深耕，把門店開到小城市，到時就算沒有加盟店，每個小城市也會慢慢開直營店，我們有信心在當地做到最好！”
蘇澤林一番解釋，聽得蘇建軍和秦大慶眉飛色舞。
“但是……”
混子說到這里口氣一折。
“但是什么？”
兩人連忙問道。
“新世紀對于加盟店的審批挺嚴格的，首先資金必須得充足，至少也得先準備好五十萬！”
蘇澤林緩緩地道。
“這么多？”
蘇建軍和秦大慶嚇了一跳。
“這筆錢主要不是加盟費用，我們公司的加盟費用不高，主要還是門店的建設和備貨。要做，就得做最好的，否則相較其他數碼店就沒什么優勢了，過于小家子氣的門店甚至還會影響整個連鎖企業的形象，五十萬只是起步而已，考慮到在江瀾這樣的小城市，已經適當放寬要求了。”
“第二，得在江瀾找到塊鋪面足夠大的地盤，三百平往上，還得是人流量不低的好地段，轉角位更佳！”
“第三……”
“第四……”
蘇澤林就是管審批這塊的，對于加盟店要求自然熟悉無比，一口氣把所有的要求都說了出來，把兩老都聽得一愣一愣的。
蘇建軍皺起眉頭：“這么嚴格的嗎？兒子呀，你是負責審批的，不能將要求再放寬點？”
“不行！”
蘇澤林斬釘截鐵。
“老爹，公司之所以制定這套審核規則，不僅是為公司負責，也是為投資者負責，如果沒達到這些條件的話，批下來很可能賺不到錢，甚至虧本，這就是坑投資者，也影響公司形象，你說我能隨便批嗎！那給我送煙的老板第二家加盟店通過審批，也不只是因為那幾條煙，而是他這門店的申請本來就符合條件！”
這番解釋下來，蘇建軍和秦大慶也能理解。
說來說去，最關鍵的還是資金問題。
自己在江瀾還是有些人脈的，其他的要搞定都不成問題。
就最近兩家買了鋪面，手頭會緊一點。
“沒事，我和你秦叔湊一下，再想想辦法，五十萬不成問題！”
蘇建軍咬了咬牙。
“老爹，要不這樣吧，公司雖然有公司的規矩，我得按章辦事，但也不是不講人情的，要不這樣，如果你們真的打算做的話，私下我借個五十萬，把這家店盡量做得好點，做到五百平以上！”
蘇澤林笑道。
新世紀向銀行貸款了兩千萬，那筆錢進了公司賬戶，就算蘇澤林是大老板也不能隨便挪用，但他個人這些年來還是有分紅以及積蓄的。
而且財院店和浙大店由于當時是個人投資，所以后來和小楊哥簽訂協議獨享收益，賺到的錢都進了自己的錢包。
“澤林，你借我們五十萬？”
秦大慶有點被嚇到。
這可是五十萬呀，不是五萬！
鄰家孩子居然一臉平靜地就能拿出來。
他到底賺到了多少錢？
蘇建軍倒不意外。
蘇澤林在股票投的，還有坑爹的，怎么算都不止五十萬。
老蘇很懷疑兒子和自己差不多都接近百萬元狗大戶了。
這次蘇澤林沒坑爹，是真的打算幫忙了。
之前買鋪面在銀行貸過款了，再貸恐怕沒那么容易，能貸到也很有限，或許能勉強滿足審批的資金要求，但蘇澤林認為是不足夠的。
自己老爹和秦叔做的加盟店，怎么也不能小家子氣了，要是規模太小，在這個市場能搶到的蛋糕也沒那么多了。
其實他還可以選擇入股，但如此一來的話，自己占的股份再怎么都不會太低，秦叔那邊的分成就得被大大拉低，于是蘇澤林選擇了借款的方式，同時也給兩人信心。
這筆錢既然我敢借，就說明新世紀在江瀾開店是必然能賺到錢，遲早給還上的。
“對，五十萬！”蘇澤林口氣肯定：“當然，我得收取一定利息，不多，和銀行商業息同等就行！”
蘇建軍暗中給自己兒子點了個贊。
這小子總算不坑爹了呀，還在未來岳父面前好好表現了一番。
秦大慶對蘇澤林這種借雞生蛋的行為自然相當感激。
別人都敢把這么大一筆錢掏出來借給你了，自己還不敢做加盟店的話，那就畏首畏尾了。
不過，還是得和劉素芬先聊聊，轉行的事兩夫婦已經談過了，聽說蘇建軍也打算轉行，并且和自家一起排檔，劉素芬是同意的。
然而投入的錢超出預算不少，就得再和愛人商議商議，她那邊點頭后才能正式拍板。
秦大慶挺興奮的。
自己他做的生意，都是些小打小鬧。
要這家大規模的新世紀加盟店做起來，別人見到你或許才會真心稱一聲秦老板。
這時在蘇家廚房收拾好東西的秦詩晴走下樓了，她一出現在院子，蘇建軍和秦大慶就不約而同地掐滅了手中的香煙。
只有混子拼命多吸了幾口，直至香煙被少女一把奪走丟掉。
“秦詩晴，你干嘛，這可是特供煙啊，很難得的！”
看著被青梅竹馬跺滅的那根黃鶴樓，蘇澤林心疼不已。
“特供又怎么樣，什么煙都有害身體健康！”
秦詩晴叉著腰。
“狗抓耗子，多管閑事！”
蘇澤林哼道。
“你再說說看，找死！”
“哎喲，快放手，耳朵要掉了！”
“不放，看你還敢不敢頂我的嘴！”
看著兩個孩子在院落中耍花槍，兩老相視一笑。
除了澤林他媽媽之外，也就只有秦詩晴能稍微管下這匹不羈的野馬了。
其他人都不好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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