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這賤奴還挺值錢的,劉益守愿意用等身重的銀餅換你回建康,錢已經送來了。」
回到自家的小院看到蘭京正在掃地,高澄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這話不亞于天籟之音,蘭京驚喜詢問道:「當真?」
「自然是真的,不過嘛,我已經派人去跟使者說了,你在這里樂不思蜀,不愿意回去。等什么時候我心情好了再說,老老實實當你的奴仆吧。」
高澄冷冰冰的說道。
賊子爾敢!
蘭京氣得脖子上青筋一陣陣的暴起!
高澄最喜歡看到蘭京怒不可遏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他得意洋洋的看著蘭京說道:「想回去啊,那就得好好的服侍我,把我伺候高興了,說不定哪一天就把你放回去了,懂么?」
高澄用雙手有力拍打著蘭京的臉威脅道:「你要是敢像現在這樣瞪著我,那就準備在這個院子里老死吧,我是不會殺你的。」
看到蘭京的怒氣被強行壓了下來,高澄這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轉身入書房,卻絲毫看不到背后那一道仇恨的目光。
同為高歡的子女,與高澄同父同母的高伶,此刻的境遇與心情卻與高澄大不相同。
這天,她終于來到了雞鳴山上的吳王府,然后換上了精美而合身的棉布衣。
相比于絲綢衣,棉布衣更透氣吸汗,相比于麻布衣,棉布與皮膚的觸感更細膩溫和。
可以說是又美觀又舒適,特別是在這炎炎夏日的氣候里更是如此。
哪怕在霸府里見慣了好東西的高伶,也不得不承認,劉益守拿出來的這套衣服很有水平,她很喜歡。
「阿郎,這衣服是真好。」
臥房里,高伶激動的抱著劉益守說道。從少女變成少婦,也沒有帶走她那年輕的心性,喜好華美的事物如故。
「喜歡就好,同泰寺就在山下,明日隨我一同去同泰寺,然后為你父母祈福吧。」
劉益守微笑說道,親昵摟著她的細腰。
「呃,這樣阿郎不會介意么?畢竟他們……」
高伶有些遲疑的詢問道,她總是強迫自己不去想諸如此類的事情,只顧著享受男歡女愛的快樂與被關心的溫存。
那些事情可以沖澹心中的某些哀愁。
「他們終究是你的父母啊,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再說,要是再不去,只怕以后沒機會了。」
劉益守嘆息道。
「阿郎是說……」
高伶嚇得俏臉煞白,她心中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莫非真的無法避免么。
眼淚不自覺的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怎么舍得讓你難過呢,真傻。」
劉益守吻著高伶臉上的淚水,摸了摸她頭發說道:「不是你父母要沒了,而是同泰寺可能要沒了,所以再不去就沒機會去拜了。」
原來是這樣啊!
高伶破涕為笑,輕輕捶打著劉益守的胸口嬌嗔道:「阿郎可真是壞透了呢。」….
「烏鴉都知道反哺父母,此為孝道,更何況是人呢。思念父母乃是人之常情,我并不介意這些事情。如果你想回鄴城,也由得你去。可是你回去了,再到建康,就未必能如愿了。
其實你也離不開我吧?」
劉益守把身材高挑的高伶輕輕抱在懷里,撫摸著她的背柔聲說道。
很久之后,高伶推開他,雙手捧著劉益守的面頰,媚眼如絲的說道:「等會阿郎不要動,妾身來服侍你。」
說完她抽出頭上的發髻隨手丟在地上,長發如瀑布一般的散開。隨后高伶把自己的腰帶輕輕一拉,那件華美的棉布衣隨即
滑落。
高伶挺起胸膛,白皙如玉的身體坦然的讓劉益守的目光隨意停留。
不等劉益守反應,高伶就摟著他的脖子獻上了熱吻,二人在油燈照耀下滾到了寬大的床榻上,糾纏到一起難分難舍……
第二天一大早,骨頭都被折騰得要散架的高伶悠悠轉醒,發現劉益守用詭異的目光看著自己,連忙用衣服遮住胸口,嬌羞的低聲責怪道:「昨夜阿郎也太粗魯了,人家都累了你還來。」
「你昨夜可不是這么說的。」
劉益守摟著她的香肩嘿嘿笑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聽到這話,想起自己昨夜的瘋狂與放縱,高伶幽幽一嘆,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樣一步步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的。
被劉益守占有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自己也樂在其中就有些不太對勁了。
高伶原以為自己在劉益守這里內心會有什么抵觸,然而事實上卻完全不是這樣。她完全沒把自己當俘虜與人質看待。
要說以前跟劉益守親熱算是被脅迫,被引誘,那昨晚發生的事情可就完全不是這樣了。
她有時候冷靜下來也會反思:
究竟是劉益守這個人太優秀了,還是他實在是太會對付女人了呢?
高伶似乎有點理解為什么自己的母親婁昭君會給劉益守生下高浪了。
父親和自己的男人是死敵。
弟弟和自己的男人是父子。
母親和自己的男人是情人。
這復雜的人際關系,偶爾會讓高伶無所適從,隨即她又會陷入戀愛腦的狂熱當中,沉迷于跟劉益守在一起的甜蜜與快樂。
「起床吧,現在要出發去同泰寺了。」
劉益守已經在幫高伶穿衣服。
「哦哦,我自己穿衣服啦。」
高伶連忙推開劉益守,她真怕再這樣下去,自己連爹媽都要忘記了。
不一會,二人在源士康等人的陪同下來到同泰寺,同泰寺住持,梁國佛教協會會長道希大師,親自到寺院門口迎接。
道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劉益守身邊,滿臉桃花,眉眼春色完全掩藏不住的高伶,總覺得這一幕自己好像見過很多次。只不過劉益守身邊的女人不同而已。….
罷了,都是些細枝末節,正事要緊。
道希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雙手合十對著劉益守行了一禮說道:「師弟里面請。」
「師兄客氣了。」
劉益守也對道希行了一禮。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劉益守掌控建康朝局之后,很快就把自己的老朋友道希大師扶到同泰寺住持,梁國佛教協會會長的位置。從前洛陽一眾僧侶,也多半都安置于此。
至于以前同泰寺的那些僧侶,全部都趕到江對岸去了。為了長遠謀劃,同泰寺里里外外的人都被劉益守換了個遍。
來到佛堂,劉益守對高伶說道:「你就在這里給你父母祈福吧,我還有點事情,等會來找你。」
說完便和道希大師一同來到同泰寺的金佛閣門前。這里曾經是蕭衍打坐修行的地方,只是蕭衍已經不在,這里卻沒有空置,而是另作他用。
此時金佛閣外已經有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人與一位中年人在此等候,看二人容貌,不是父子就是叔侄,面部的容貌非常接近。
「老朽祖暅,這是犬子祖皓。」
那位老人對劉益守雙手攏袖行禮說道,臉上的表情尤為恭敬,絕不是裝一裝就能做到的。身邊的祖皓亦是恭敬行禮,發自內心,毫無偽裝的痕跡。
「二位是國之棟梁,里面請吧。」
劉益守連忙將二人扶住,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行人進入金佛閣,就看到里頭不少工匠都在忙碌,道靜正在指揮他們干活。他看到劉益守,剛想熱情的打招呼,又想到對方的身份已經今非昔比,抬起來的手又放了下來,只是微微點頭示意。
祖暅和祖皓這兩人很多人不了解,但祖暅有個名聲響當當的父親,名叫祖沖之!
當初劉益守頒布招賢令的時候,來了很多歪瓜裂棗,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無能之輩。罷官在家賦閑的祖暅和祖皓,這一對父子,就是其中的另類人才。
他們不僅精通數學、天文、歷法,而且有著書立說之心。來招賢館并非為了揚名立萬,而是為了祖沖之的《大明歷》而來。
《大明歷》是祖沖之一生的心血結晶,是比前代更精確的歷法。祖沖之繼承了前人的科學研究成果,不但證實了歲差現象的存在,算出歲差是每四十五年十一個月后退一度,而且在他制作的《大明歷》中應用了歲差。
這部歷法的先進性,維持了很多年,一直到南宋時期才出現更精確的歷法《統天歷》。
可是由于南梁朝廷的昏庸無能,《大明歷》雖然被官方承認并采用,卻懶得在民間推行普及。畢竟之前劉宋時期的《元嘉歷》,于農時而言并沒有多少不合適的。
既然沒多大效益,那為什么要去改換呢?
不僅蕭衍這么想,當時滿朝文武都是這么想的。
因此《大明歷》就像是劉益守前世新改版的《新華字典》一般,根本不在蕭衍的政務當中。蕭菩薩忙著拜佛,朱異忙著撈錢,滿朝文武忙著蠅營狗茍,誰踏馬在乎換一個精確卻無大用的《大明歷》啊!….
扔藏書館吃灰吧。
其實劉益守也很理解這種心情,就像是他前世懶得換手機一樣。反正換手機要花錢,不如湊合著用吧。畢竟,推廣新歷法,也是要花錢的。
祖暅和祖皓二人投靠劉益守的時候,只提了一個要求:將祖沖之的著作裝訂成書,發揚光大。
然后將祖沖之的眾多手稿交給了陳元康。
今日,劉益守便是來給他們二人一個交代的。
「吳王對我父子二人的大恩,沒齒難忘。老朽如今就算下九泉,也能對父親有所交代了。」
祖暅就要向劉益守跪下,行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劉益守連忙將其扶起來。
「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既然本王有余力去做,那當然是要做的。」
劉益守微微一笑,走到道靜身邊,雙手按住對方的胳膊問道:「師兄別來無恙否?」
「好!好!當日便知師弟不凡,如今見之,果然如此。」
道靜也有些激動。
隨即他小聲說道:「此處人多耳雜,請隨我入頂樓。」
道靜帶著一行人來到金佛閣的頂層,只見書架上擺著很多書籍,還有一張又一張的幾桉,上面擺著大小一致的木板。
「二位祖先生日夜都在同泰寺里忙碌此事。這凋版上刻上陽文(凸起的字),與魏晉拓印石碑相彷,但更是精妙。
將木板泡水一月,涂抹上桐油。取出后反刻陽文,油墨壓印之,便可得寫滿字的紙一頁。此法雖不稀奇,前人卻是勘不破其間奧妙。
師弟之才,只讓師兄我慚愧無比,阿彌陀佛。」
道靜雙手合十對著劉益守深深一拜。
「凋版印刷嘛,那自然是要得。這和尚抄寫佛經,估計你與道希大師都不知道抄了多少年,如今可隨意印刷,豈不美哉?
這《金剛經》的凋版做完了么?」
劉益守好奇問道。
「回師弟,已
經完成了,現在是在給二位祖先生做凋版,都是他們在管。」
道靜微微點頭說道。
劉益守提出了凋版印刷的概念,祖家父子帶領家中工匠將其變成樣板,改進穩定后大規模生產,在同泰寺內秘密進行凋版印刷!
給道希他們的報酬,就是第一時間凋刻《金剛經》,并允許他們大規模向北方的寺廟販售書籍!
手抄佛經,良莠不齊,錯字甚多,很多書字跡不堪入目。
而凋版印刷的《金剛經》,則是字跡清晰無誤,千本如一,不僅看上去大氣,而且紙張都采用建康城內可以弄到的最優產品來印刷。
一句話,這玩意要是弄到北方去,對那些寺廟的手抄本都是降維打擊!
現在《金剛經》的凋版已經做完了,劉益守給祖氏父子開出來的報酬就是,印祖沖之的作品,凋版的錢劉益守來出,工匠還是用他們自己家的。
事成之后,所有的凋版都是屬于「國家」的,所刊印的書,祖家可以拿走一半,家中工匠統一調配到工部,在新任工部侍郎祖皓麾下辦事。….
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劉益守也不認為自己虎軀一震,就能讓那些人才心甘情愿的給自己辦事。
他們都有自己的價碼,只有你出對了價碼,才能讓人為你所用。
一旁的道希大師也是很有些感慨。佛祖是天上的,寺廟是世俗的,凋版印刷,大批量的生產佛經,將是一場誰也無法預見后果的革命。
劉益守干的這些事情,都是些驚世駭俗的大事。
道希轉念一想,忽然覺得劉益守身邊那些妹子們好像還挺幸運的。
「師兄,同泰寺這個名字,我看現在也可以稍微改一下。」
劉益守看著道希大師,目光灼灼。
「又要搞什么?」
道希大師不悅說道,卻沒怎么想拒絕。以劉益守如今的權勢,只要想辦,就沒有辦不成的小事。
「以后同泰寺要改為佛經的翻譯機構,順帶凋版印刷佛經和其他官府認定的書籍,如《論語》這樣的。所以叫同泰寺有些不合時宜。
要不,就改名字叫中華書局吧。」
劉益守雙手握住道希大師的手激動說道。
「這……合適么?」道希大師疑惑問道,雖然從認識的第一天就知道劉益守的腦袋不同尋常,但現在這么搞也太夸張了點。
「當然合適啊。師兄原本是翻譯佛經的,如今也是翻譯佛經。師兄原本是抄寫佛經的,如今也是印刷佛經,這是干回本行了。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么?」
劉益守顯然沒打算放過道希大師,一番歪理振振有詞。
一時間道希大師竟然無言以對。.
攜劍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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