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我輕輕的來,帶來一地雞毛
第一卷我輕輕的來,帶來一地雞毛
歷史上無數鮮血淋漓的慘痛教訓告訴我們,半場開香檳,或者下棋下一半就歡呼必勝,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
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在這條陰溝里翻車。
正當高歡在大營內“激勵士氣”的時候,位于玉壁城東部副城的韋孝寬,正準備做最后的垂死一搏,內心深處也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覺悟。
水井在關鍵時刻被打通出水,無疑給玉壁城守軍注入了無窮的勇氣。
畢竟,這可是天不亡我的最直接證明了。
韋孝寬把剩余的士卒,編成了兩隊。作為主力的一隊,放下繩梯,趁著玉壁城南面豁口敵軍還不多的時候,悄悄集結潛伏,聽號令突襲。
而另外一小隊由最精銳骨干組成的敢死隊,則是前往副城上方被堵死的吊橋處,那里有一個機關,只要破壞吊橋,就能將上方的巨石放下。
這些大石頭會把玉壁城的南門徹底堵死!
當初撤退到東面副城的時候太過倉促,守軍們來不及破壞連接東西兩座副城的吊橋,只是將向上的通道給堵住了,防止下面的敵軍突入到上方的副城內部。
這個落石機關在設計之初,就是打算在極端情況下使用,將玉壁城的南面城門徹底堵死的。韋孝寬也是沒有想到,所謂的極端情況,居然這么快就到來了。
第二隊人馬在燒毀木制吊橋結構的時候,一定會引起突入城內的高歡軍注意。只要高歡的人馬被吸引過來了,第一隊人馬立刻開始奪回失地!
與此同時,韋孝寬在城頭親自指揮,在關鍵時刻點燃城頭的烽火!困守西城的蔡佑,在看到烽火示警,又察覺到副城下方混戰的時候,應該不會無動于衷。
韋孝寬現在只能寄希望于蔡佑不要在關鍵時刻掉鏈子。東西兩座副城同時派兵,基本上可以百分百將南面低處的敵軍全部驅趕或者殺死。
若是只有東面的副城一邊出兵,結局可就難以預料了,勝負尚在五五之數!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雖然搞不懂高歡為什么沒有趁著夜色乘勝追擊,不顧傷亡攻城。但韋孝寬知道,今夜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機會了。
等明天天一亮,高歡大軍必定分兵,分別將東西兩座副城圍困,逐個擊破!那時候就是韓信白起到場也無力回天。
今夜月亮不出來,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韋孝寬站在城頭眺望,焦急的等待著第二隊人馬點燃連接兩座城池的吊橋。
這個任務看似簡單,實則考驗的不僅是今夜的戰術行動,還有設計城池時的方案是否完備。如果吊橋燒了,大石頭卻不落下,或者不落在城門處,那就糟糕了。
“韋將軍,吊橋中段燒起來了,高歡的兵馬沒有任何反應!”
身邊的親兵指著遠處剛剛冒起的小火苗說道。
韋孝寬順著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安置落石的木圍欄,已經開始燃燒起來了。
“傳令下去,現在就下城,突入到豁口處。”
韋孝寬冷靜下令說道。
高歡留守在那邊的軍隊,看到頭頂上方的木制吊橋燒起來了,定然會大驚失色,處于相當的混亂之中。這時候,正是韋孝寬他們反擊的大好時機!
要是等落石堵住城門再動手,那些被困在城內的士卒反而會不顧一切的困獸猶斗。
過猶不及,圍三缺一才是兵法之道。
韋孝寬當機立斷,下令第一隊士卒即刻下城,在凸臺下方陰暗處集結兵力,待點燃城頭烽火后,立刻掃蕩城內高歡軍留守的兵馬。
豁口處的小城本就很狹小,高歡不過是留下了兩千兵馬而已,玉壁城剩下的守軍在人數上,至少是對方的幾倍!
這或許也是高歡自信的來源之一,因為被占城池太小,有兵馬也施展不開,屯留那么多人做什么呢?一個晚上而已,守軍不可能翻盤。
“快看!上面燒起來了!”
“快去稟告張將軍!”
“莫要慌張,玉壁守軍沒有反擊!”
下面的高歡軍人馬一陣陣的騷動,卻并未引起警覺。眾人也不明白,守軍燒這個吊橋到底是什么意思。
居高臨下,看到舉著火把的高歡軍人頭攢動,韋孝寬用火折子點燃了城頭的烽火。
困守西城的蔡佑實際上非常自責,下面的南城之所以會被高歡軍攻破,就是因為他小看了沖車的威力,又高估了自身的防御手段。
等快要破城的時候,蔡佑連忙下令堵住南城通往兩座高臺副城的通道,便匆匆帶兵撤退到韋孝寬不在的西城,不得已與對方中斷聯絡。
但他實際上一直都在等待韋孝寬那邊的號令,派人密切觀察不遠處東面副城的動靜。
到了深夜,蔡佑發現韋孝寬派人在燒吊橋,因為熟悉玉壁城的結構,蔡佑已經領悟了韋孝寬的對策,那便是先燒吊橋堵住城門,防止高歡的援兵進入。
然后再派兵驅趕殺死被困在城中的高歡軍兵馬,奪回下面的南城。
如此一來,便可以采用簡陋的手段,重新搭建連通東西兩座副城的通道,再一步步的完善城池的防御。
換句話說,成敗只在今夜而已了。
不久之后,果然和蔡佑想的一樣,東面副城的城樓烽火臺被點燃,極為耀眼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是那樣的醒目。
已經準備許久的蔡佑,下令放下繩梯,讓早已整編好的突擊隊,從繩梯下降到高臺下面的南城,配合韋孝寬的人馬奪城。
東西兩邊的玉壁城守軍配合默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起了總攻。困守城池的張保洛,瞬間就感覺不對勁了,一邊組織人手防御,一邊派兵前往城外大營,向高歡求救!
可是,他的反應速度終究還是慢了一拍。古代戰爭通信指揮出動都要打相當多的提前量。若是臨戰再部署,早已失去先機,無力回天。
當高歡心急火燎的帶兵趕到玉壁城豁口處的時候,戰斗已經結束。渾身是血的張保洛生死不知,被親兵冒死從城里救了出來。
如今城內四處大火,城門也被堵死。玉壁城的守軍已經奪取南面的城墻嚴陣以待,看得高歡一陣陣血壓上沖,幾乎要昏死過去。
“孝先,你以為如何?”
騎在馬上的高歡詢問身邊的段韶道,對方是今夜少數沒有飲酒的將領之一。
段韶雖然沒有喝酒,卻也沒有料到玉壁城的守軍如此果敢,在形勢極為不利的情況下居然敢出擊放手一搏。
“高王,如今玉壁城南面豁口得而復失,城門被堵死,攻城的手段有限,已經無計可施。不如暫且收攏兵馬,準備充分后,再行攻城亦是不遲。”
段韶小聲建議道。
其實吧,他覺得高歡就是心理上太脆弱了。此戰得而復失確實很可惜,但折損的兵馬占比,卻是不大的。
高歡軍主力未損,還頗有戰力。將大軍全部撤回大營,天亮以后重新安排攻城便是了,沒必要揪著這點敗局硬是要找回場子來。
可是他畢竟不是主將,很多話心里明白就好,說是不能說出來的。
“敵軍現在立足未穩,我們沒法奪回來么?”
高歡轉過頭看著段韶,面色不虞的問道。
“高王,今夜開了慶功宴,大部分士卒都是吃飽喝足了正在休息,若是現在強攻玉壁,未必能得手,反而可能損兵折將……”
段韶像個剛進婆家門的小媳婦一樣,一直看高歡的臉色說話,不敢表露出一點情緒。
高歡看著玉壁城內漸漸熄滅的大火,似乎有話要說,卻又是一直沉默著。
等了很久,高歡這才感慨的嘆息一聲,依舊是什么話都沒說。
正在這時,一個親兵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對高歡說道:“張保洛將軍醒了,說守軍困獸猶斗,悍不畏死,請求高王下令撤軍,待敵軍士氣回落后再行攻城亦是不遲。”
作為跟玉壁城守軍鏖戰了幾個時辰的張保洛,此戰是最有發言權的。玉壁守軍已經被逼到絕路,能不拼死一搏么?再不用全力就要全軍覆沒了。
反之高歡軍才攻打玉壁不久,全軍上下都不心急。以惰怠之心迎戰必死之敵,豈能獲勝?
不得不說,張保洛的建議很有道理。其實段韶也是這么想的,但他不方便說類似的話。
浴血奮戰負傷的人,說出來的建議總會更被人重視一些,這也是人之常情。
“傳令下去,大軍先回高王城,你繼續屯守玉壁城外大營,一只老鼠都不能放出城去!”
高歡冷著臉對段韶說道。
“得令!”
段韶拱手行了一禮,馬上就去傳令了,也顧不上高歡的態度惡劣。
兩天后,段韶被高歡叫到高王城開會,主題就是如何攻克玉壁。當然,常規的方法高歡都不想聽,高歡想知道的,唯有“奇計”而已。
高王城新修建的住所內,高歡坐在主座上不帶一絲笑容,大堂內眾將也跟死了爹媽差不多,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如果說攻不進玉壁城,眾人還說不出什么來。可如今的問題是已經成功了一大半,最后被人反殺,誰都咽不下這口氣!
段韶一來,高歡就看著他笑道:“平日里段孝先最是有主意,你先說說,攻玉壁要用什么辦法為好?”
被開幕雷擊的段韶半天沒回過神來,他是從玉壁城下大營急急忙忙趕來開會的,感情這幫人是等著自己在呢?
不過他資歷最淺,年紀最小,又是后輩,老爹段榮還不在這里給自己撐腰,而且還負責統領困住玉壁城的先鋒軍。
似乎于情于理都該他最先說。
段韶也來不及找座位,直接在大堂內拱手對高歡說道:“以屬下之見,南面的低矮城池,就是個陷阱,哪怕再次攻入,也很容易被東西兩座高處副城夾擊。
所以攻城的重心,不在此處。”
聽到這話,在場眾將都是眼睛一亮。
能在此地坐著的,沒有不會打仗的將領,都算是“業內人士”。段韶雖然說的不是建議,卻是對于戰場最直觀最準確的判斷。
“說得好!”
高歡微笑點頭鼓勵道:“繼續說下去,不用顧忌什么。”
“玉壁形勝,速勝難以攻克。不如在東北部舌形突出的地段修建土丘,然后用神射手壓制東北部城墻上的守軍。
玉壁城守軍無法補充,死一人少一人。長期壓制震懾敵軍,此消彼長下,攻城的機會便來了。”
段韶這幾日都在不斷觀察玉壁城的地形,提出的建議非常中肯。雖然是耗時間的笨辦法,卻是個不好對付的好辦法。
“玉壁城內木料極多,若是韋孝寬在城北對應之處架設木樓,以神射對神射,如何破局?”
坐在末座的斛律光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玩弓箭的人,自然是懂這些彎彎繞繞的細節。堆土丘就是為了獲得高度優勢,居高臨下射箭,箭失就有力道,甚至可以把床弩搬上去玩玩,足夠讓守軍喝一壺的。
但是城外堆土丘,城內也是可以架設木堡,以高對高。
到時候難道跟對方去比誰更能堆么?
聽到這話,高歡微微皺眉。段韶說得有理,斛律光說得更是不差。反倒是大營內其他將領都一言不發,顯得非常詭異。
“高王,堆土只是攻城的策略之一,沒有說攻城就只用堆土。無論怎么玩,此舉可以消耗守軍的實力是母庸置疑的。
除此以外,我們還可以挖地道,從城外一直挖到城內。”
段韶環顧眾人說道,不動聲色的微微皺眉。
他算是看出來了,高歡身邊這些老奸巨猾之輩,都看出玉壁城不好對付,多說多錯,少說少做,不做不錯!
“屬下才疏學淺,就只能想到這么多了。玉壁如何攻取,請高王自行決斷。”
段韶綿里藏針的說了一句,隨即退到一處空著的桌桉前坐下。
《占山格》的法令,在劉益守的強力推進下,率先在建康和周邊的丹陽等地鋪開,遭遇了極大的阻力。
世家豪強的捕奴隊聞風而動,跟朝廷派去的人手打時間差,驅趕在湖澤山林里討生活的普通百姓,試圖阻撓法令的推行。
劉益守命楊忠帶兵強力鎮壓,并將罪魁禍首的人頭懸掛于建康外城的籬笆墻頭,以示推行法令的堅決態度。
這天剛入夜,劉益守與陳元康在書房內討論《占山格》的試行效果。
“世家豪強反應如此劇烈,此策可謂是傷到了他們的根基了。”
劉益守冷笑說道。
比如說瑯琊王氏某個湖墅在山林里采摘的橘子,是建康城內的馳名商標,每年都能通過建康城內的商鋪銷售換取大量財帛。
如今這些橘子,當地居民也可以按地域范圍的分配去采摘了,人家世家大戶們能不拼命么?
“他們都如此著急了,居然都不給我送女!我看法令推進得還不夠徹底!”
劉益守恨恨說道。
陳元康無奈的搖了搖頭,有點替那些世家抱不平道:“他們就算送來了,主公也不會要啊。既然退回去是打臉,他們又何苦把臉送來讓主公去打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世家嫡女,我可以不要,但他們卻不能不送,不送就是看不起我。”
劉益守振振有詞的說道。
忽然,二人都聽到大堂的方向一陣嘈雜,似乎不少人進到空曠的王府里來了。
“難道世家豪強的人來找我們算賬了?”
劉益守滿臉古怪問道。
如今楊忠大軍屯扎石頭城,臺城還有羊侃的禁軍在,這些人是活膩了吧?
“主公莫慌,屬下先去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陳元康沉穩說道。
“不必了,一起去看吧。”
劉益守站起身,從墻上拿起善勝寶刀,推開書房的大門。
不但源士康不見蹤影,院落里甚至連一個下人都沒有!
劉益守和陳元康面面相覷,小心翼翼的朝著大堂的方向走去。
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