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茶樓,一向以雅致清靜聞名。
喝茶的大抵是城中的富人和望族,不同于別的茶樓里的喧嘩氛圍,這里挺安靜。
絕大部分人來這里的,是真正的品茗的,即便有話要聊,也不會大聲喧嘩,而是輕言細語。
只是這份清靜很快被一陣女子的嗚嗚聲所打破。
綠裙丫鬟羅心是白靈霜的貼身侍女,可以說從小就跟著白家大小姐長大,自認為和小姐情同手足。
白靈霜的天賦一鳴驚人之后,她也因此雞犬升天,跟在小姐身邊,成了一名修行者。
因為這層關系,即便是府上的老管家、護院首領她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更別提其他了。
總之,羅心是白靈霜最為親近和忠誠的侍女,也可以說是最懂小姐心意的人。
有時候有的事白靈霜不說,她明白意思后也會積極替自家小姐辦得妥當。
只是這樣日積月累,難免讓她有一種自己是自家小姐的使者,甚至是白府主人之一的錯覺。
這一次,她聽聞季缺的事后,一下子就非常冒火。
緣于她本身對這個天上掉餡餅的年輕書生就頗為不爽。
她自認為整個北地也沒幾個才俊能配得上自家小姐,小姐和這種普通人有婚約,已算是對小姐的侮辱。
特別是聽聞那書生在白府那些略顯荒唐的要求后,越發確定了此人的貪婪。
在她的眼中,季缺那么做,不過是在博取婚約履行的一分可能而已。
這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瘋了,也不看看自己接不接得下。
同樣的,她也嫉妒季缺的好運。
一個除了長相尚可,平平無奇的書生,雖然被小姐拒絕了,竟然能一下子獲得四千兩銀票。
四千兩,即便是在這天仁城里,也能舒舒服服過一輩子了。
再加上她能清晰感受到小姐對這份婚約的輕視和不屑,于是秉著為情同姐妹的主子分憂和也為自己也出口惡氣的目的,她就買了這一百只燒餅。
即便這銀票給出去了,也不能讓這家伙拿得這般舒服。
可是誰能想到,這本來用來嘲諷人的燒餅,如今全在往她的嘴里和喉嚨里灌。
“你家小姐是不是沒教過你什么叫有禮?”
“我再怎么也算白府的恩人之后,不遠千里,親自登門,自認有理有禮,輪得到你這下人在這出言嘲諷?”
這個時候,綠裙丫鬟腦袋被按住喂食,眼淚花都要冒出來了。
這燒餅她買了好幾天了,有的已發臭,有的則堅硬如石。
可是就是這種燒餅,總是無窮無盡的噎進她的喉嚨里,讓她呼吸困難,近乎窒息。
這種感覺很難受,難受得要命,可那燒餅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讓她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她想要求饒,甚至跪下求饒,可是卻發現連發聲的機會都沒有。
一發聲就是那可怕的咳嗽發嗆,以至于鼻子都在噴出燒餅碎塊,涕淚橫流。
啪的一聲,季缺將一塊又大又硬的燒餅強行揉入了對方嘴巴里,說道:“如果這是你的意思,這算我免費給你講理了,如果是你家小姐的意思,請轉告她,如果哪天我倒霉遇上了,不介意親自喂她吃餅。”
“滾吧!”
啪的一聲,季缺抬手就是一耳光,將對方扇得一個趔趄,退出了門外。
而他擦了擦手,端起了茶杯,飲了一口茶。
羅心彎腰,哇的吐出了一地殘渣。
她大腦被撐得空白,心中剛冒出了一縷殺機,隨即就看到了門外有不少人看著她。
其中,甚至有一兩個是這城中的熟面孔。
她自知不能多呆,不然恐會丟盡自家小姐的臉,立馬捂著嘴跌跌撞撞的跑了。
待丫鬟跑了后,所有人的目光皆向后來出來的季缺投去。
有的人甚至對其肅然起敬。
剛剛女子嗚嗚的聲音本就叫得夠怪了,后面出來衣衫不整,頭發凌亂不說,還吐了,甚至肚子都微微有些隆起。
這只能說如今的年輕人會玩,敢玩,竟然來這種地方玩!
季缺平靜的走出了春風樓,在離開前,他把那一壺應該比較貴的苦茶喝光了。
他很擅長調解自己的情緒,很少生氣,除非忍不住。
而今天,他確實沒忍住。
不過喂人吃餅確實是一件挺過癮挺解壓的事,他的心情還是忍不住又愉悅起來。
至少結局是好的。
從對方眼含淚花掩面逃跑可以看出,他這和善的講理方式挺有效,以后得多用。
還有一直掛在他心頭的婚約終于解除了,還拿了四千兩銀子的補償。
這四千兩是他應得的,他問心無愧。
他其實挺能接受白靈霜的這種解決方式,至少比白夫人的瞻前顧后要爽利許多,很符合年輕人雷厲風行的作風。
可惜就是那丫鬟是個傻逼。
如果那白靈霜也有類似的想法的話,那她也是傻逼!
和傻逼劃清了關系,終究是一件好事。
至少手頭有銀子完成他的那把專屬武器了。
丫鬟羅心落荒而逃,在一處墻角狂吐了一陣兒,才把那種可怕的窒息感咳干凈。
她的喉嚨火辣辣的疼,應該是被劃傷了。
她實在弄不懂自己是如何被一個書生弄得這么狼狽的。
她不禁懷疑道:“那姓季的也修行過?”
不,不是這樣的。
羅心腦袋里很快浮現出了另外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那就是她被偷襲了,還倒了霉!
那第一只燒餅塞了她一個措手不及不說,還把她的氣管堵了個嚴實,也就是從那時起,她喘不過氣,就亂了套,如一個在湖中忽然嗆水的人,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冷靜處理。
一下子,她不禁覺得更丟人,更郁悶了,甚至隱隱有沖回去報復回來的沖動。
“要不是偷襲,老娘能一拳打得他跪地找牙!”
是的,跟著小姐這么久,羅心雖然資質一般,可再怎么說也是二境采氣境的修行者。
而就在這時,她就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馬車緩緩停在了前方。
小姐的馬車?
羅心趕緊誠惶誠恐過去了,登上了馬車。
白靈霜坐在車內,依舊如冰山一般冰冷,說道:“辦完了?”
“辦完了。”羅心趕緊拿出了燒餅和婚約信,答道。
“他有沒說什么?”
羅心連忙心虛的搖頭,說道:“沒有。”
白靈霜嘴角露出了一抹冷澹的笑意,喃喃說道:“那他還有幾分自知之明。”
隨即,她看向了自家丫鬟的嘴角,皺眉道:“你吃燒餅了?”
羅心強忍著惡心,恭敬回道:“是的,小姐,中午吃的燒餅。”
這時,她身體忽然一緊,看向了路邊。
路邊,一個年輕書生正夾著一只木匣子澹然走過。
白靈霜冷澹說道:“就是他吧?”
羅心驚魂未定道:“是。”
白靈霜開口道:“好了,我們也該出發了。”
馬車緩緩動了,白靈霜看著那個曾經的婚約對象一眼,一臉冷澹。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但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個時候,季缺也看向了那輛馬車。
馬車上,是一個膚如白雪的年輕女子,好像正在看著他。
他并未看清對方的長相,那車窗上的珠簾已拉下,遮住了視線。
季缺沒有再看,哼著小調,往家方向走去
今天除了遇到個傻逼外,大抵是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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