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京城的朝廷其實本質也是一個“戲臺”。
每段時間各地會輪番上臺,吸引眾臣的目光。
這一回又到了遼東的金州。
“遼東這些年來,每年消耗朝廷上千萬兩,實在是個無底洞,不如先放棄。”
巡視河南御史吳文華,從河南歸京,如今升任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
同僚為他舉辦接風宴。
猶如御史們之間的流程,
最后都會談到國事。
位卑而不敢忘國。
正好形容他們。
哪怕是職位最高的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吳文華,也才是四品的官員,另外一個都察院經歷司的經歷是六品。
其余都才是七品的官。
一群“小官”聚在一起大談國事,沒人覺得他們不知天高地厚。
因為這些“小官”,是真的能決定國勢的。
吳文華聽到經歷的老生常談,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都知道朝廷如今負擔不起遼東,
放棄遼東的聲音一直都在,只不過沒人敢出頭正式提出來,
沒人愿意擔這個惡名。
“金州總兵收復的失地,
接收的遼民到底有多少?”
吳文華突然看向在座最年輕的晚輩。
韓昊突然被前輩詢問,遂放下酒杯,沉思起來。
他和金州總兵唐清安算是同鄉,已經不是秘密,或者本來就不是秘密。
作為清貴的御史,他是不應該放下身段,為武官說話的。
“我記得去年金州總兵關于人口的奏疏,上奏過兩次,年中的時候,上奏為五十萬,年底時上奏為七十萬。”
見韓昊一直沒有回應,
經歷龔澤替韓昊解釋道。
聽到龔澤的回答,
吳文華笑了笑。
不光他如此,在座的人都不信。
做為御史,每個人背后都有恩師,座師,同科,
同學,
同鄉組成的龐大的關系網。
可以說,都察院一百余御史,他們的關系網合起來,覆蓋大周的方方面面。
根據他們的消息,金州的人口絕對突破了一百萬。
去年年底是金州總兵最后一次向朝廷奏報人口,今年過了一半,再也沒有提起過。
朝廷沒有追問。
追問又能如何呢。
除非朝廷親自派官員去金州清查,這無異于不信任金州總兵,把矛盾擺到了臺面。
“唐總兵前番的奏疏,時機是真的巧啊。”
吳文華笑道。
眾人聽聞,都沒有異議。
能成為御史的人都是人杰,再座的智商遠超尋常人。
朝廷是對金州總兵有想法的。
他們作為御史,當然清楚朝廷的想法,準備派官員親赴海外,徹底清查金州總兵治下人口,官員,武將,
軍士,制度等等。
這件事不好操作。
即不能引起地方的不滿,又要順利的落實下去。
如今金州將軍提前一封獅子大開口的奏疏,
在人看來極為的貪得無厭。
事情有好有壞。
好處就是,朝廷一時間,不好強硬的派官員去金州了。
你先強硬了,另外一方則順勢弱一些,你來我往的試探,保證事情能繼續談下去,除非掀桌子。
朝廷是有名義,也有實力對金州總兵強硬的。
內閣一封公文。
讓其按照慣例,遵守制度回京敘職,他來不來?
他不敢不來。
吳文華內心不信,金州上下會敢隨著他違反朝廷的旨意。
畢竟朝廷百年來的威望在這里。
孤懸海外,物資不濟,面對強敵。
朝廷可以放棄遼東,反而每年能省下千萬兩白銀,當朝廷放棄了遼東,金州總兵就是一個死局。
“他的跟腳是勛貴,能提前得知朝廷的想法,搶先做出應對之舉,并不足奇。”
有御史說道。
眾人聞言,十分的認可。
太上皇如今和皇上內斗的厲害,誰能顧得上孤懸海外的金州,多半都會先安撫他。
等朝堂上塵埃落定之時,就是跋扈將軍難受之日。
“其實,我還是比較驚嘆金州唐總兵的。”
龔澤笑道。
聽聞,眾人都看向他。
龔澤嘴角含笑,向眾人解釋。
“我把金州總兵唐清安出海以來的公文,以及關于金州的消息都收集整理了一番。
因此得出結論,此人在出海以前,就有一套完整的策略,一環套一環,實乃天衣無縫。”
吸引了眾人的興趣,龔澤也興致高昂,越發的興奮。
“未出海前,就私自購船。
只是一名小小的備御時,軍力才八百人,剛出海就開始在島嶼上開墾田畝。
沒有收復金州前,更在長行島大力屯田。
以海治蠻獲得數次大勝,煉出了精兵,收復金州。
有前番屯田的積累,不光穩定了金州,且能大力發展起來,為日后接受遼民夯實了積蓄。
然后違犯海禁,或采購,或者自造漁船,讓遼民出海捕魚。
再以金州之成果,去收復鎮江,又因為有金州之積累,渡過了人口暴增的難關……”
眾人恍然。
明白了龔經歷的話意。
“還有時機。”
有人也繼續補上。
“其實,早在金州總兵唐清安收復金州時,就應該派官員去負責治理了。
不過當時蠻族兵鋒最盛,三日下沈陽,五日下遼陽,遼左各地望風而降。
不提旁人,在座的各位,誰認為金州能守得住?”
聽到他的話,眾人沒有異議。
當初蠻族連下沈陽,遼陽,全奪遼左,直逼遼西走廊,連京城都開始戒嚴。
那時候,沒人會想到有今日之局面。
朝廷不但穩住了遼東局勢,反而還能收復失地,逐步和蠻族扯平了回來。
“所以此事項內閣并沒有商議,反而都認為還要給金州更多的支持,讓金州能拖延蠻族進攻的腳步。
拖一年,半年,甚至三個月都是勝利,只是結局出乎人的意料啊。”
那人感嘆道。
金州接收遼民的速度,讓人咋舌,不可置信。
因為當時沒人想到,蠻族在遼左的統治會這么的殘暴,畢竟老奴以前在建州的時候,治理的還算不錯。
老奴治理建州那三十年里,還有不少的遼民逃離遼左,投奔奴兒干司的建州。
這些不提。
金州竟然能獨自養活幾十萬遼民,更超乎朝廷的預料。
而聽到關于金州總兵治下人口超過百萬的謠言,他實在想不出來,唐總兵是怎么養活的。
“的確是他的運氣吧,正好如今兩位圣人。”那人點到為止,沒有深談。
眾人明白他的意思。
“這些咱們操心沒用,最后的根子,還是要看兩位圣人之間,最后如何決定。”
吳文華是劉一儒的門生。
劉一儒是大學士,內閣的閣老,皇上的師傅。
吳文華看了眼韓昊,暗自搖了搖頭,和眾同僚告別后,去了老師家里。
韓昊離開后,也在沉思。
唐清安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未來會做出什么舉動,難道真是狂傲之輩嗎。
而吳文華這一番,是在敲打他嗎。
為誰出面敲打自己?
韓昊默默的想著,最后想到了此人的座師,大學士,閣老劉一儒。
想到了此節,韓昊去了璠府。
被管家引了進去,正好看到院子里樹蔭下的恩師,躺在竹木搖椅上,旁邊有一矮幾。
上面的茶盤里的茶壺,裝著暗色的涼茶。
搖椅輕微的晃動,年近六十的長者,神情愜意,正入神的看著手里的書,一邊伸手去拿茶碗。
茶碗里已經空了。
韓昊搶先一步,端起矮幾上的茶壺,親自為恩師手里的茶杯添茶。
“孟靜啊。”
沒有回頭,恩師卻叫出了自己的字。
“學生在。”
韓昊彎腰到老者耳旁,輕聲的說道。
“你怎么來了。”
“學生來看恩師。”
“哈哈。”
老者笑著坐了起來,放下了手里的書,轉過頭看向韓昊,眼神里滿是和藹可親。
管家正好帶著人搬來了一把矮凳,放在了搖椅旁,韓昊這才坐到恩師身側。
猶如一只聽話的小貓。
自己的門生里,外人都以為他最看重陸仲恒,其實他同樣也看重眼前的這名沉默的學生。
做事有靜氣啊。
唯靜字難得。
“在外面誰欺負你了?”
韓昊聽聞,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的恩師,大學士,堂堂內閣閣老,有時候對他們晚輩說話極為的讓人無語。
“倒是沒人欺負,不過來前和同僚們吃請,為都察院新升任的右僉都御史吳文華接風。”
“哦,劉一儒的門生啊,怎么啦,他的門生官大了,就欺負到我門下啦,看我明天不罵他。”
老者璠皓玩笑道。
韓昊安靜的坐在一旁。
“你呀。”
老者感嘆了一聲。
“遼東出人才啊。”
聽到恩師的感慨,直接提到了唐清安的名字,韓昊一臉的敬佩。
書生不出門便知天下事。
不就是說的他們這些個御史么。
而他的恩師,更是如此。
推斷局勢的能力令他佩服,更何況小小的一些瑣事罷了。
“金州唐清安不是遼東人,祖籍金陵。”
韓昊輕聲解釋道。
“差不多啦,他亡母不就是遼東人么,又在遼東起家,不是遼東人是什么。”
老者看向自己的弟子。
“都認為此人此舉莽撞了,其實沒看透深意。”
聽到恩師的話,韓昊更加安靜。
“旁人只看到了他奏疏里的狂妄,我卻通過他的奏疏,看到了他看到了兩位圣人。”
恩師說的話很繞口,韓昊略想通了些。
“唐清安認為兩位圣人沒精力去管他?”
見恩師默認,韓昊還是一臉的疑問。
“可是圣人終歸會有騰出精力的那一天,豈不是?”
“此人推斷局勢之能,遠在我之上,他既然如此做,定然有他的判斷,只是我還是沒有想出來,他未來的解招在何處。”
韓昊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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