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大喜,忙即朝上行禮,請問姓名。上空少女答道:“貧道管青衣,現奉家師之命,來迎諸位道友上山一敘。”李洪和甄氏弟兄前在峨眉,曾經見過管青衣,知道是靈嶠三仙中丁嫦的得意弟子,一面答謝,一面告知眾人。隨照所說,越過火柱不遠,果有一片海峽,來路黑煙已被那突向海中的參天峭壁、萬丈懸崖擋住。那峽又深又大,海口一帶還有一點煙霧,入內才二三里,漸現天光,里面碧波平勻,宛如鏡面,面上仍有熱煙縷縷冒起,和溫泉差不多。眾人便照管青衣所說,同駕遁光,往上飛升。剛將崖頂越過,仰望火云漸稀,頭上現出一片云層。快要越過,忽見一片彩云冉冉飛墜,中一女仙云鬢霞裳,貌甚清麗。李、甄三人首先認出來人是管青衣,連忙上前行禮。管青衣拉著李洪的手笑道:“李道友九世修為,果異恒流。回憶峨眉開府光景,如在目前。彼時道友轉世未久,尚是一個童嬰,想不到此時相見,便有這高功力,怎不令人敬佩呢!”
李洪自是謙謝。雙方禮謝了幾句,便同起身。眾人知道靈嶠諸仙得道年久,便第三代門人和仙府男女侍者,少說也都得道四五百年以上,均執后輩之禮。靈嶠諸仙個個謙和。
青衣更比陳文璣還要溫婉,再三遜謝,說:“家師祖昔年曾與長眉真人相見,大師伯赤杖仙童與大方真人為至友,那年峨眉開府,三位師長又與妙一真人定交在前,我們原是平輩,不必太謙,請到山上再談吧。”眾人見她說時不住朝農家姊妹去路注視,知有原因,笑答遵命。由此一班峨眉后輩,便與陳文璣等同輩相稱,成了至交不提。
青衣隨請眾人收去遁光,揚手發出一片薄如蟬翼的青霞,將眾人全身圍住,一同上升。剛越過頭層云帶,便見外面罡風大作,黑煙如潮,比起來路所見,情勢似更兇險。
身外青霞,好似極薄一片輕云,但飛行黑風之中,那么強烈的黑風旋飆,只管澎湃奔騰,海嘯山立,不特吹不上身,也未見有絲毫波動,飛行更是極快,不消片刻,便往上升了好幾萬丈。那云帶過了一層又一層,越高越險,不是飛行烈焰之中,由火山之上沖過,便是遇到冰雪玄霜之險,火還在其次,最厲害是那些滿布萬年寒冰玄霜的奇寒所在。那一帶離地更高,相隔兩天交界只有兩三萬丈左右。天是靜得一點風都沒有。那云帶也不似真云,看去好似一片銀玉結成的天幕,五色繽紛,光怪陸離,和北極磁光仿佛相同,其大無垠,靜靜地懸在當空。乍看平如鏡面,多高慧目法眼也望不到底。等到再往上升,沖入五色晶云之中,才知那是無數五色寒霜結成,看去并未凍結成冰,沖越起來,卻是艱難已極,厚達千丈以上,阻力奇大。
眾人多半均未覺得,只憲祥、陳巖經歷較多,見管青衣飛近晶云之中,雖仍談笑自若,但已不似先前松懈,身外青霞已由圓形變為圓錐形,前頭成一尖角,射出一股青色奇光,朝前猛沖。飛行似較前慢,所到之處,只聽一片颯颯咝咝之聲,甚是洪厲,十分刺耳。回顧腳底靜止的晶云,吃青霞一沖,卷起無數千重霞漩,重又合攏,分合閃變之間,光景奇麗,忙指眾觀看。笑和尚、李洪也已警覺,同贊仙法神妙,如非管仙子相助,憑著我們功力,如何能夠飛渡。管青衣笑道:“由海面上升,本分兩路。以諸位的功力法寶,并非不能通過。只是這幾日南北極光正對子午線,把天際寒沙全幻成了一片晶霞,此是百余年一次的奇景,但那酷寒之氣和無量阻力,也比平日勝強十倍。按說諸位道友持有仙、佛兩門至寶,雖然無害,到底初來,不知底細,惟恐到時疏忽,或因乍見奇景,稍不留意,難免不受傷害。為此稟明家師,持青麟囊來接,索性改走山陰一面,使諸位見宇宙之奇,我也得以先作良晤。如非師門至寶,哪有這等功力?”
正說之間,忽聽上空有一女子笑呼:“管姊姊,怎到此時才回?當真這次寒沙冷云受了極光反應,比那年還厲害么?”青衣笑答:“和上次差不多。只是方才農家姊姊借來一道丙火靈符,欲借雷澤神砂火遁,強沖七層云帶。我因此舉要將第五層的寒沙冷云沖一大洞,我們固然無妨,但這方圓萬里之內,天時必生劇變。此雖東極荒海,長年人煙彌漫,海如沸湯,無什生靈受害,但遠方天時也難免不受反應,發生酷熱奇寒之災。
尤其農家姊妹自恃神通,為了一句戲言,明明可由我們接引上升,她偏不肯,非要仗著本身道力來取藍田玉實,行事又如此霸道,跡近示威。實在氣她不過,本來就想和她取笑,不令上升。偏巧諸位道友來此,見她妄將神火引發,李道友一時好心,恐其涉險,用佛家至寶相助,以致反德為怨。當時自知不敵,不曾翻臉,心卻憤恨,負氣飛走。我恐她發現糾纏,又恐暗中鬧鬼,略停了停,直到她姊妹走遠,方接諸位道友飛上,所以就來遲了。”
話未說完,人已沖出晶云寒沙之上,眼前倏地一花,仰望上空,立現奇景。一個年約十六七的仙女,正由上空飛墜,相隔尚在千百丈間,估計方才來路問答,少說也有五六千丈,竟和對面談話一樣,好生驚奇。青衣向眾人引見道:“此是我十四妹羅錦春,乃七師叔羅茵侄女。上次被困尸毗魔宮,便有她在內。多蒙李道友與峨眉諸道友相助,才得脫險,時生感念。彼時急于回山復命,未得領教。今聞光降,喜幸非常,家師偏不令她同來,故在這里等候。她和十五妹一樣性急,得道多年,猶有童心,諸位幸勿見笑。”眾人見那羅錦春生得嬌小玲瓏,美秀入骨,一雙明如秋水的秀目不住注定李洪,仿佛以前曾經相識,當時均未在意。由此往上,已入仙境,雖然還有兩層云帶,比起來路,已是判若天淵。只見卿云糾繩,天氣溫和,一路琪草瑤花,嘉木清泉,綿亙不斷。
等把第六層云帶越過,景更清淑靈秀。仰望大片樓閣臺檄,已在仙云縹緲,繁霞擁護之中,知道靈嶠仙府快要飛到。又有一些少年男女各踏仙云,冉冉來迎。互相禮敘通名之后,又往上升。那末層云帶,只是一片不時疏卷的五色祥云,色并不濃,霞光瀲滟,互相輝映,奇麗絕倫,頭上又是一碧澄霽,青湛湛的,好看已極。正在指點云霞,互相贊賞,云層已經越過。管青衣早將青麟囊收去,忽改平飛,前面仙山樓閣,和大片花林玉田,已全在望。眾人正要停下,管、羅二女仙笑說:“諸位道友無須客套,這還有好幾十里路呢。”眾人終覺主人年輩甚高,執意不肯,勉強飛離仙府前面十來里左近,堅為步行。眾仙見他們意誠,也就不再深勸。
賓主十余人剛剛走上通往仙府的玉階,忽見兩名侍者走來,說真人訪友剛回,請來客人見。眾人在途中已聽管青衣說起靈嶠仙府第三代門人近奉師命去往人間行道,共只眼前十余個男女同門,以及為首三仙中的赤杖仙童阮糾、七師叔羅茵、九師叔兜元仙使邢曼有限幾位師長不曾他往。師祖赤杖真人上月奉到天府玉牒,有事往靈空仙界訪友未歸。真人本來早成天仙,只為天生情種,不舍這班門人弟子,地仙歲月又極逍遙,以致延遲多年。眾人好容易十萬里外趕來,渴欲求見得點指教,不料緣慳一面,真人竟會他往,未得如愿。正覺失望,不料卻在此時回來,全都心喜。知道仙緣難得,忙即澄神定慮,恭恭敬敬,隨同來人,往上走去。沿途山靈水秀,萬花齊放,美景無邊。眾人也無心觀賞,均想見了真人之后再說。
羅錦春始終陪著李洪,并肩前行。見眾矜持,笑道:“家師人最隨便,既肯相見,便是有緣,無須太謙。”李洪素不喜歡和女子一起,不知怎的,竟和羅錦春談得十分投機。對方得道年久,已近天仙一流。加以從小便蒙對方師長憐愛,所賜三寶靈效甚大,感念之余,由不得心生敬仰,有了成見。加以素來天真,只一投機,便無什避忌,一路笑語前行,神情越來越親密。笑和尚見李洪身材比對方矮不多少,自從初見,二人便在一起,仿佛多年至交,久別重逢之狀。女的固是笑語殷勤,有間必答,男的也是專和對方一人說話,雙方誰也沒有顧到同行諸人。等走到殿前平臺之下,二人只顧說笑,竟落了單,均覺奇怪。陳巖和李洪累生至交,深知他九世元真,歷劫多生,除第一世經歷未聽說起,只知為報親恩,許下宏愿,并無情緣糾纏,和一初見少女如此親密,尚是初見。
暗忖:“洪弟九世清修,莫非還有一個最前生的情侶,相逢九世之后不成?”心念才動,管青衣已引眾人走向平臺之上。殿門內又一女仙迎出傳命,說真人召見。眾人間知仙女正是兜元仙史邢曼,忙即下拜。邢曼笑說:“諸位道友無須太謙。家師原因諸位遠來不易,特地趕回,請進去吧。”隨領眾人入門。
赤杖真人端坐殿旁玉榻之上,旁立阮糾等兩代男女門人、侍者,神態甚是沖和。見眾趨前禮拜,含笑令起,兩旁坐下。眾人因旁立男女仙人有師執在內,同聲敬謝。真人也未勉強,笑說:“諸位來意,我已盡知。藍田玉實現成,行時當命門人分贈。共分兩種,小者最多靈效。女魔鳩盤婆惡貫已盈,不久伏誅,最好到日再去,免受好些困苦。
但是陳道友急難關心,定非所愿。上官紅情急救師,已被困在血河陣內,必須李道友前往暗助,才可無事。去只管去,陳道友卻不宜先動手。最好仍照以前預計和我所贈柬帖,分頭行事。陳道友到后,如見易道友正受苦痛,須知定數使然,可用我所贈靈符防身,守在一旁靜待時機。即使動手,也須在魔女鐵姝被溫嬌引走之后。否則,難免多受好些險阻艱難,吃虧多了。今蒙惠顧,無以將意,除玉實每位一兩枚外,陳、李二位道友另贈靈符兩道,辟邪仙裳一件,錦囊一封。到時開看,自然現出字跡。等幻波池開府之后,小徒他們也許有事奉煩,事應十年之后。錦囊用罷,還望暫留,到時自知。”隨命李、陳二人近前,親手交了兩封錦囊,兩件仙衣,又各指示了幾句,說是他年還要再來。隨命管青衣等同輩男女弟子,陪往游玩全山,說何時起身,全聽客便。眾人見那仙衣看去只是三四寸方圓一疊輕紗,用時只照所傳太清仙訣往外一揚,立有一片云光緊附身上,由此萬邪不侵,即便被困,本身元靈仍能守護,人也不致受傷。知道真人乃前輩仙長,道尊德重,不便殿中久停,一同拜謝,恭禮辭別,退將出來。
陳巖聽出真人口氣,好似易靜身受十分兇險,恨不能當時趕往,才稱心意。無如這類神山仙境,曠世難逢,同行人多,不是自己一個。奇緣難再,將來能否重尋舊游,實所難言。眾人貪玩仙景,俱都興高采烈,贊不絕口。女仙羅錦春更當眾提議,賓主雙方各自結伴閑游,不必都聚在一起,已和李洪結伴先走。主人情意殷殷,大家游興又濃,均說易靜該有這二十四日災難,早去無用,陳巖不便獨異,只急在心里。憲祥見他愁悶,暗用傳聲勸慰說:“易道友是峨眉高弟,功力甚深,如有疏失,各位師長決不坐視,事必無害。這類神仙宮閥,靈景無邊,何等福緣才得到此,何苦失之交臂,致誤良機?真要情急救友,等將藍田王實取到,受完主人款待,再走也不遲。莫如照著前計和真人指示,由憲祥同了虞、狄諸人回山,喚來門人楊孝夫妻,令照前計,用鐵姝前贈妖人白虹的魔光信火將其誘來,再由溫嬌出面將其絆住。憲祥同了虞、狄諸人,從旁相助。這類魔教信火,均有神魔主持,任多艱危之局,一接信火,便非赴約不可。鐵姝乃九子母天魔最重要主持人之一,一旦離開,你和洪弟便可隨心行事,時機千萬不可錯過。你如去早,只恐有損無益,何苦來呢!”
陳巖也是關切太甚,命中該有一場魔難,那高法力的人,良友相勸,竟未深信,老覺心上人雖該有這一場苦難,多一幫手分憂,到底要好得多。聞言隨口應諾,說完往前一看,眾人已由主人陪伴,分成三四起各自走開,只自己和蘇憲祥且談且行。管青衣似因二人密談,不愿驚擾,同了三個男女同門緩步相待。李洪同了女仙羅錦春,單作一路,已步入花林深處。李洪手持錦囊,似已開看,賓主二人互相說笑前行,神情分外親密。
因李洪既看錦囊,必現字跡,再看自己所得,仍是一字俱無,意欲趕往探詢。吃憲祥止住,笑說:“你何必忙此一時?難道洪弟有什事還不對你說么?”跟著,便見管青衣回顧笑道:“二位道友如無什事,可同愚姊妹和二位師弟隨意游玩一會,再去九春亭上小飲,藍田玉實,酒后奉贈如何?”陳巖只得謝諾。賓主六人,一同游玩過去。那九春亭乃仙府最高之所,亭館高大,玉棟珠梁,華麗無儔。一面滄波萬頃,一碧無際。下余三面,晨光如海,繁霞流輝。端的氣象萬千,美不勝收。陳巖也無心情觀賞,坐了一會,管青衣見他神志不屬,笑道:“家師最喜根骨靈秀的后起之士,你和李道友最蒙青眼,才有雙錦囊之贈。休看薄薄一封,也許還有別的法寶附在里面呢。”陳巖聞言,伸手一摸,錦囊內果有礙手之物,只不知李洪那一封怎先現字跡?
正談笑間,先是歸吾、南海雙童由主人陪著一同走來,跟著虞孝、狄鳴歧也由主人分別陪到。仙筵早由侍者陳設停當,管青衣便請入席。另有一姓華道童笑說:“李道友和十四妹還未來呢,可要等他們一會?”管青衣笑道:“李道友已由十四妹陪往后殿參見太婆去了,等他們作什?大家均非塵俗中人,只靈玉釀是本山特產,他處所無,下余無什兼味,我們先吃也是一樣。”說罷,請眾入座。陳巖因見主人盛意殷勤,不便辭謝,意欲吃完告辭,滿擬李洪一會自回。誰知這一席酒吃了許多時候,李、羅二人也終未見到,藍田玉實也未送來,心中愁急,又不便問。暗忖:“此是神仙宮室,仙山歲月,無日無夜,最是悠長,也不知已過多少時候?”心正懸念,忽見兩個年約十二三的垂窘幼女手持花籃,由下面花叢中姍柵走來,籃中盛著許多桃、李般大的仙果。管青衣驚喜道:
“此是后山去年結成的萬年玉實,比前山玉實不同,靈效要大得多,更有美顏妙用。當初原是師祖母得來的九天仙種,所產無多,我們每人前后所得不過三枚。師祖母勤修仙業,后殿常年仙法封禁,我們平日也不能隨意前往參拜。十四妹把李道友領去,得了她老人家的愛憐,才有這等遇合。方才師祖曾說,本山玉實,小者最佳。我想前山只有那一種大的,這類萬年溫玉所結靈實,均在后山百靈苑中,就自己人也難得到。那年凌真人夫婦曾來幾次,均未得過一枚。師祖何出此言,心還奇怪,誰知事情已早算定。照此看來,諸位福緣不小,師祖母既肯見客,必有深意。陳道友此行,成功無疑,不必再多慮了。”說時,兩少女已將花籃獻上。
眾人見那玉實俱都色如翠玉,寶光四射。只有兩枚色作淡紅,鮮艷無比。二女傳命說:“籃中玉實共十九枚,除陳巖得那兩枚紅的,每人一枚,下余均交南海雙童,給金蟬等未到場的七矮帶去。”并說:“李洪同了羅錦春已在后殿賜宴,還有話說,事完自會前來。太婆因覺鳩盤婆兇險陰毒,大是不平,已向李道友指示機宜。如愿先往魔陣應援,等他回來,便可起身,只虛驚難免而已。”陳巖聞言,心中略寬,礙著眾人,不便出口。憲祥和虞、狄二人看出他的心意,相繼說道:“方才真人原有他年再來之言,陳道友歸心似箭,待會洪弟一到,便同起身。他年專程拜謁,索性多留些時,以飽眼福,比起今日心中有事,游觀不暢,豈不是強得多么?”管青衣和男女群仙再四挽留,均說:
“師祖神妙通玄,洞悉前因,聽方才口氣,陳道友如若早去,難免受累,雖幸師祖母作主,虛驚仍所難免。依我們之見,最好在易道友脫難前三數日趕去最好,何必忙此一時呢?”陳巖再四辭謝,憲祥也幫同分說,眾仙微笑而止。又待了一會,李洪才同羅錦春并肩走來。陳巖問其何往。李洪笑答:“太仙婆不令事前泄漏,知道陳哥哥忙著起身,令我來此一同上路,否則回來還不會這么快。內中也有幾句可說的話,路上再說吧。”
群仙一聽師祖母令眾起身,便未再勸,眾人隨即告別。管青衣還要送眾下山,羅錦春笑說:“無須。李道友已有靈符防身,可供一來一去之用,比起青麟囊只有更快,由他去吧,不久還要來呢。”說罷,眾人一同起身,辭別群仙。李洪先朝羅錦春笑道:“我這次原是私自出門,師父雖不至于怪罪,但我在此一半年內,先是往返小南極光明境,新山北海金銀島剛回中土,又來東極大荒靈嶠仙府,飛行所經者何只三十萬里,實在跑得太野。回山之后,師父必命加緊用功,在山時多,姊姊如往中土,千萬去到武夷山尋我才好。”錦春笑答:“那個自然。”眾見李、羅二人情更親切,與眾不同,俱都奇怪,當著主人,不便探詢。陳巖又暗中連催起身。李洪笑道:“陳哥哥,你我屢世患難之交,理應安危與共。本來不宜早去,幸而大仙婆深恩相助,虛驚雖所難免,但無大害,我且陪你同往魔陣試上一回。”說罷,取出一片玉葉,揚手一揮,立有一幢銀霞飛起,擁了眾人,電馳星飛,朝下射去,晃眼之間,回顧群仙,已只剩下豆大幾點人影,飛遁神速,直出想象之外。
陳巖兩次探詢錦囊可曾現字?太仙婆如何見到?有何賜教?李洪搖手示意,不令開口。飛遁神速,不消多時,便將七層云帶相繼越過,竟比上升時還要容易得多。跟著飛渡了萬里落流沙之險,也是一瞥即過,總共不過大半日光陰,便達中土。到了岷、峨上空,李洪方把遁光停住。先朝憲祥說了幾句,請其回山,速將楊孝和魔女溫嬌尋來,令其依言行事,用陳巖那粒形似白骨的魔光信火,將鐵姝誘來絆住,歷時越久越好。隨手又遞過一張柬帖,說:“此是真人所賜錦囊仙柬之一,只等字跡現出,立照前言行事。
魔女溫嬌,須早來待命,不可離開。”并請南海雙童隨往相助,歸吾不妨同行。自和陳巖前往九盤山魔宮,相機行事。虞、狄二人見眾人相待甚厚,連共安危,又各得了一枚藍田玉實,現當有事之秋,焉能不顧而去,堅欲隨往相助。李洪笑說:“二位道友本身尚還有事,去晚難免耽誤,悔無及了。”二人忙問何事?李洪笑道:“本來我也不知,乃是赤杖仙姥預示先機,但不許我泄漏,還望恕罪。相見當不在遠,請回南川金佛寺,自知底細。”二人聞言,心中一動,不便追問,匆匆謝別飛去。
笑和尚笑道:“洪弟,你此時成了三軍主帥,愚兄為何賦閑?莫非沒有我的事么?”
李洪笑道:“笑哥哥莫糟蹋我,你的事情多著呢,照樣也有柬帖一封,到時照以行事,功勞不小。但有一件,你回東海釣鰲磯后,不奉師命,最好不要離開。果真非走不可,飛行時,務要避開巫山峽上空一帶。詳情實不深知,因聽赤杖仙姥之言,好似此中頗有利害。她不許我先說,我仍具實奉告,只望笑哥哥遇事小心,免得多生枝節才好。”說罷,一同分手。笑和尚等眾起身,取出柬帖一看,一片霞光過處,上面果現出一半字跡,看完又驚又喜,立照柬帖仙示飛去,不提。
陳、李二人另作一路,剛一飛起,陳巖重又探問。李洪笑答:“陳哥哥是什交情,遇事焉有隱瞞之理?只為此行關系重要,必須留意,我已答應主人不先泄漏,未便食言。
何不把你那錦囊取出,試看一下,也許和我一樣,里面還附有飛劍、法寶之類呢。”陳巖依言,取出一看,上面也是一片霞光閃過,錦囊不見,手上多出一張柬帖和一件大只兩寸方圓,形似絲網之物,不知何用。再看柬帖上,竟有一半字跡出現,看完驚喜交集。
李洪笑說:“你我錦囊仙示大同小異,法寶卻不相同,又蒙仙姥多賜了一道靈符,一件形似風車,上有無數刀刺之寶。雖然這樣,還是謹慎些好,不到上面所說日子,千萬不可妄動。一入魔陣,便自分頭下手,我專救護紅兒,你在暗中看守易師姊。能等到鐵姝離開魔壇,固是最好,否則也等五七日后,不可冒失。”陳巖因見仙示說得十分詳細,也自安心,不再愁慮。二人聯合同飛,一路談說,不覺已到九盤山上空,各仗仙傳靈符,沖破魔網,直往陣中飛降。
仙法神妙,本不至于驚動仇敵,無奈事不關心,關心者亂。陳巖連經李洪途中力勸,本來說好,潛伏魔陣,待機而動,覷便再給仇敵一點苦吃,并擾亂仇敵心神,決不輕舉。
及見易靜已被九鬼咬住全身,吮精吸血,不禁悲憤填膺,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大喝一聲,忙即趕去。那靈符甚是神妙,除隱形防身而外,并能用以抵御血焰魔光,但是一經運用,便難隱身。李洪見陳巖不聽良言,知有數日苦難,想起仙姥之言,只得專顧一頭,并且暗用傳聲,令陳巖留意。陳巖見自己雖然沖進寶光層內,一聽易靜那等說法,神情又極悲苦,空自愁急,無計可施。費了許多心力,干看著心上人吃苦,不能以身相代,越把老魔恨如切骨。等把前事說完時,仔細查看,見易靜身受雖苦,精氣卻甚凝煉,本身真元全聚在紫闕命門之內,一任惡鬼啃咬吮吸,一味苦熬,不加理睬。對于以前多年苦功煉成的法身,好似自知無力保存,拼為魔鬼所啖,已不再顧惜。陳巖雖料易靜別有用意,終是心如刀割。時候一久,漸覺易靜已有不支之勢。正在咬牙切齒,打算拼苦受難,給仇敵一個重創,不知如何竟被易靜看出,未等發難,便聽傳聲低語道:“玉哥,如今只剩數日苦難,終能轉禍為福,無須憂疑。老魔不知我已將本命真元以佛法和本身定力護住,你如妄動,無益有損。”陳巖不知易靜此時仗著仙、佛兩門上乘的道法固守真元,并欲借此磨練,試驗本身功力,那九魔鬼乃是故意放進,以為有意寬心,但又不忍違背,本來方寸已亂,自禁不起敵人挑撥,幾次想要動手,均因赤杖真人仙示不令早動,易靜又是那等說法,心存顧忌而止。
正在痛心疾首,進退兩難,面前黑煙飛動,魔女鐵姝突然出現,獰笑道:“你這娃兒叫什名字?看你并非峨眉門下,如何來此找死?乖乖隨我往見魔主,或者還能活命;否則,九子母天魔變化無窮,一彈指之間,你元神精氣必為所啖,連鬼都做不成了。”
鳩盤婆因見敵人意志堅強,難于和解,再經鐵姝慫恿,明知此仇一結,永無了時,即便天劫能夠避免,也是未來大患,偏又勢成騎虎,欲罷不能。心意再被對方看破,話更難聽,一時急怒,妄將九子母天魔發將出來。初意仇敵既發狂言,已有準備,誰知那九個魔鬼剛一飛近,敵人防身寶光略一抗拒,便自放進。方覺事太容易,寶光已分而復合,將外層血焰魔光擋住。九魔初見這等美食,出時紛紛怒吼,爭先恐后,勢子又太快了些,以致血光絲毫不曾侵入。以為敵人自知不是對手,故意將神魔隔斷在內,再施法力,將其消滅,心還暗笑:“仇敵乃佛道兩門高弟,怎會不知厲害?”后見易靜只在神魔初飛入時,放起一片神光,不多一會,便被神魔所困,除頭上有一圈佛光護住而外,前后心和兩臂均被神魔咬緊,毫無抗拒。知道敵人欲以定力道法,拼舍原身,專護元神。暗罵:
“賤婢,任你多大神通,也必遭我毒手。何況四外萬丈血焰包圍,加上本教許多厲害魔法異寶一齊施威,便你師長到來,也難通行自如。至多挨上幾天,早晚你那元神煉就的法體,先被神魔吸盡,妄想逃走,如何能夠?我已橫心,無所顧忌,且做到哪里是哪里,先消了恨再說。”
正尋思間,石慧初出茅廬,年幼膽大,哪知厲害。先見九個大如車輪的魔鬼頭七竅噴煙,各在一團黑氣籠罩之下電馳飛來,雖和易靜商定,照著來時途遇女仙所說行事,胸有成竹,終是憤恨。及至易靜用佛家靈符護住真元,并將魔鬼放進,變成九個白骨骷髏,咬住前后心,有十余日的痛苦,滿了二十四日限期,才能免難。見那身受之慘,不由氣往上沖,仗著所遇女仙賜有防身靈符,竟把家傳靈石真火,用本身元氣運用,發出九股細如米粒的石火神光,穿入惡鬼七竅之中,妄想將仇敵神魔炸成粉碎。這類墨綠的石火神光,雖能克制魔鬼,無如這九子母天魔變化無窮,與鳩盤婆師徒元靈相合,神通甚大,比鐵姝所煉更勝十倍。本性又既貪且狠,上來雖將敵人咬住,無如對方元氣堅定,與尋常肉體不同,除使多受痛苦外,呼吸艱難,仿佛含著一塊美味,但是堅韌異常,空自垂涎,不能真個到口。又受佛法暗制,非把敵人精氣吸盡,決不肯退。吃那靈石真火一燒,不住厲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