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KTV。
早上十點。
方醒和郭柯達走進二樓貴賓區。
KTV都是晚上熱鬧,白天冷清,服務員都下班了,只有幾個阿姨在打掃衛生。
樂隊鼓手“老啤”迎上來,滿臉笑容的打招呼:“郭哥好,方哥好。”
這個樂隊鼓手“老啤”,就是當初被陳文翰踩過臉,然后聽了郭柯達的提議,去給陳文翰放消息的人。
陳文翰就是從“老啤”這里聽到的消息,然后才去勒索馮云彬的。
這次“老啤”又見到陳文翰在金樽喝得爛醉,于是就給郭柯達發了消息。
方醒前兩天才見過上級督導組的負責人。
從聊天中,方醒聽得出來,督導組確實在查鵬程資本和鼎盛資本,但是沒有直接證據,所以不能直接批捕。
督導組那位賀書記,之所以找方醒了解情況,也是想從方醒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證據,或者是線索。
只是,方醒都已經把卓志勇查到的古董拍賣資料,寄給劉健安了,自然沒有其他證據可以提供。
昨天晚上。
郭柯達接到“老啤”的微信,想了想又把微信內容轉發給方醒。
所以,方醒今天才會出現在這里。
事情已經推進到這個階段,也是時候和這位陳家闊少見個面了。
“哪間包房?”郭柯達什么都沒說,直接問包房。
“208,這邊。”老啤趕緊在前面帶路。
推開208包房的門,頓時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
包房里,茶幾上、地上、沙發上,瓶瓶罐罐,瓜子花生,東倒西歪,全是放浪形骸留下的痕跡。
還有幾個男男女女,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
顯然是宿醉沒有離開。
老啤走過去,踢了地上、沙發上的男男女女幾腳。
這些男男女女爬起來,趕緊離開。
老啤順手叫包房的門關上。
吵吵嚷嚷的動靜,吵醒了陳文翰。
他捂著頭坐起來,宿醉導致的頭痛,讓他沒有精力關注包房里出現的三個人。
郭柯達走上去,把沙發上的酒瓶移開,騰出一個稍微干凈點的空間。
方醒好整以暇的坐下,目光淡漠的看著陳文翰。
陳文翰終于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揉了揉眼睛,抬頭看到面前的人,眉頭頓時皺起,眼睛盯著不放。
他精神有點恍惚,一下子分不清是不是眼花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醒過神來,眼中頓時冒出怒火:“你想干什么?”
方醒神情平靜,雙手十指交叉,撐著下巴,悠悠說道:“沒想干嘛,就是過來看看。”
陳文翰冷哼道:“想來看我笑話嗎?你還沒有資格!”
方醒扯扯嘴角,淡漠道:“你確實是個笑話,但我的趣味沒那么低級。”
陳文翰咬牙切齒道:“你等著,我總有一天會把你踩在腳下。”
方醒啞然失笑,疑惑道:“其實我很疑惑,最開始的時候,我們之間并沒有仇怨,甚至沒什么交集。
“你為什么總要逮著我不放呢?就因為我沒有把《云雀》賣給你?”
三年前。
方醒剛剛和松石唱片簽約,而陳文翰還是東海音樂學院的碩士研究生。
兩個人其實是校友,但并沒有什么交集。
仔細回憶起來,第一次打交道,就是因為《云雀》這首小提琴曲。
方醒當時拿出《云雀》,給陸湘兒拿去參加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大賽。
當時。
東音有兩個學生獲得了參加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大賽的資格,一個是陸湘兒,另一個就是陳文翰。
為此,東音還給兩個開小灶,安排一位教授,專門給他們上課,為參賽做準備。
當時,陸湘兒在上課的時候,演奏了《云雀》。
陳文翰聽到了《云雀》,發現這首曲子他從來沒有聽過,那獨特的鳥叫聲,讓他感到驚艷。
當他得知《云雀》是方醒給陸湘兒譜的曲子,他直接找到方醒,想要花錢買下《云雀》。
當時,他覺得方醒只不過是一個剛出道沒多久的十八線歌手,這首《云雀》很容易就能買下。
況且,他不差錢,即便方醒開價一百萬,他也不會還價。
只是,方醒根本沒有談價格,直接就拒絕了。
如果事情只是這樣,陳文翰心里的仇恨不會那么深。
然后,之后沒多久,陸湘兒就靠《云雀》,拿下了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大賽的冠軍。
而他成了第三名。
在陳文翰看來,如果《云雀》給他演奏,肯定比陸湘兒更好,冠軍就應該是他的。
從那以后,他靠小提琴獲得的一切榮譽,都掩蓋在陰影里。
每當有人提起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大賽,都會說他不如陸湘兒。
這顆仇恨的種子,從那時候開始發芽,一發不可收拾。
三年時間過去,陳文翰已經分不清楚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仇恨方醒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早已經恨方醒入骨。
“想嘲笑我?你只是個出身低賤的下等人,上流社會游戲不是你能玩的!”
陳文翰冷哼一聲,站起來想走。
方醒沒有去攔他,只是淡淡的說道:“5500萬保底。”
這句話一出,陳文翰瞬間僵住。
如果是一年前,5500萬在他眼里,根本不算錢。
但是,現在鵬程資本已經沒有錢可以給他隨意揮霍,甚至想要投資拍劇,也需要找鼎盛資本跟投才行。
“只要鼎盛資本起訴追償,那事情就精彩了。”方醒似笑非笑,臉上滿是戲謔。
陳文翰拳頭握得越來越緊。
按照那份合同的內容,翰林傳媒作為《芙蓉帳暖度春宵》的出品方。
一旦鼎盛資本起訴,法院判強制執行的話,翰林傳媒拿不出5500萬,就會被凍結資產。
而且,翰林傳媒才成立不到半年時間,有且只有《芙蓉帳暖度春宵》一個項目,而且還虧損了。
因此,翰林傳媒根本沒有什么資產可以凍結。
如果他拿不出錢來,就會被列入老賴名單。
鵬程資本也會跟著受牽連。
陳文翰一想到這個,就恨得咬牙切齒。
但此刻,他已經搞不清楚應該恨誰。
是眼前的方醒,還是一拳讓他在地上躺了半小時的馮云彬?
或者是兩個都恨。
“等著瞧,我會讓你后悔跟我作對!”陳文翰強行擠出一絲冷笑,邁步想走。
“想拿捏馮云彬嗎?”方醒開口用平淡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陳文翰腳步頓時僵住。
他想嗎?
他可太想了。
“你什么意思?”陳文翰回過頭來追問。
方醒拿出一張照片放在茶幾上:“這是鼎盛資本在香江競拍的那件古董筆洗。”
陳文翰定睛看去,見到照片上拍的確實是一件古董筆洗。
他沉默思考片刻,皺眉說道:“一張照片有什么用?你以為馮云彬傻嗎?用張照片就能威脅他?”
方醒拿出一張紙條,上面打印著一個地址,說道:“現在這個筆洗藏在這個地址。“
陳文翰頓時眼睛發亮。
他之前可以威脅到馮云彬,靠的就是這件事。
當時馮云彬明顯是害怕的,說明古董行賄這件事,肯定是真的。
如果能拿到這個筆洗……
陳文翰立即伸手想要去拿那張紙條。
方醒手指卻摁在紙條上,往旁邊一挪。
陳文翰手僵在半空中,冷聲問道:“你什么意思?”
方醒笑了笑,道:“想白拿啊?”
陳文翰立即警惕起來,懷疑道:“你想要什么?為什么要幫我?”
方醒身體往后一靠,問道:“當初鵬程資本用合同坑大川音響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陳文翰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答道:“那件事和我沒關系,我當時還在學校,不管公司的事情。”
“我是問你知不知情。”方醒強調一遍。
“算是……知道。”陳文翰實在太想要紙條上的地址了,只能硬著頭皮回答。
“誰的主意?”方醒繼續問。
陳文翰沉默了下來,內心還是有點遲疑。
方醒也不多問,拿起紙條,直接揉成團,準備扔掉。
陳文翰連忙阻止:“等一下,我二叔的主意,和我爺爺商量過做的決定。原本這個投資項目沒準備坑大川音響,是因為你……因為你做的節目,公司虧了一大筆錢,才想要吃掉大川音響回血。”
事情和一開始猜測的差不多。
方醒示意郭柯達拿出手機,然后說道:“拍一條道歉視頻,地址就給你。”
陳文翰本能的反對:“不可能!視頻我不可能拍!”
方醒扯扯嘴角,直接起身往外走:“那你就等著鼎盛資本的起訴書吧。”
陳文翰都已經看到了拿捏馮云彬的希望,卻拿不到地址,心中非常不甘,大聲道:“我要是拍道歉視頻,不就等于把我爺爺也賣了嗎?”
方醒招招手,對郭柯達道:“給他看看。”
郭柯達將手機轉過來,屏幕朝向陳文翰,播放一個預告片:“這是下一期《東方財經》的節目預告,你應該看得懂。”
預告片里,提到了合同欺詐事件,說的就是鵬程資本用合同坑了大川音響事情。
預告片里并沒有透露企業的真實名字,用的是化名。
不過,陳文翰作為陳家的大少爺,自家公司的事情,一聽就能聽出來。
他看完這個預告片,后背頓時開始發涼。
“不可能!電視臺不可能做這種節目!”他第一反應不相信這是真的。
畢竟方舟文化就是拍電視劇的,做個假視頻很簡單。
郭柯達戲謔道:“預告片今天剛公布,你自己到網上找。”
陳文翰趕緊翻出手機,打開微博,隨便一搜,就搜到了這條預告視頻,而且是東海衛視官微發的。
他的后背開始冒出一層層冷汗。
方醒語氣淡漠的說道:“不用你出賣,你們家的事,已經上節目了。不用我說,你應該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陳文翰使勁搖頭,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電視臺敢做節目曝光鵬程資本的事情,已經說明鵬程資本要完了。
他一開始之所以拒絕拍道歉視頻,是不想出賣他爺爺。
可是現在陳家都要完了。
他必須要想辦法自保。
陳文翰越來越慌,就像是一個被慣壞的孩子,突然失去了庇護。
他大口大口的喘氣,搖頭說道:“我不能出賣我爺爺,絕對不可能。”
方醒輕笑道:“拍的道歉視頻,可以不提陳興業,這是最后的底價,不同意就談崩了。”
這意思道歉視頻里只需要出賣陳立鵬就行。
陳文翰從來就不介意出賣陳立鵬。
當然,如果是平常時候,出賣陳立鵬,肯定會被陳興業教訓,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成交!”陳文翰一咬牙,同意了這個交換條件。
郭柯達打開手機錄像功能,對準陳文翰開始拍攝。
陳文翰遲疑了半晌,才開口將陳立鵬如何用合同陷阱,坑害大川音響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眼中蓄滿淚光,裝出真誠的樣子,請求受害者原諒。
拍完視頻之后,方醒丟下那團被揉成球的紙條,轉身離開。
陳文翰立即撲上去,撿起那個紙團,小心的剝開來,默念上面的地址,眼中開始冒出一抹兇光。
他擔心夜長夢多,出了金樽就開車朝紙條上的地址奔去。
地址是一家洗浴城,紙條上寫了這家洗浴城的儲物柜編號。
陳文翰拿了根撬棍,進到更衣室,敲開儲物柜,抓起里面的東西就走。
回到車上,他才拆開包裝,看到里面的古董筆洗,雙眼開始發光。
他一手舉著筆洗,一手拿起手機,和筆洗一起自拍一張,露出滿臉的獰笑,然后發照片發給馮云彬。
此時。
馮云彬正在公司開股東會議,突然收到一張照片。
原本他毫不在意,但看到照片里的筆洗,他的表情瞬間凝固住。
他立即起身走出會議室,撥打陳文翰的手機。
陳文翰剛剛把照片發出去,二十秒不到,馮云彬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這讓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他故意拿捏馮云彬,等鈴聲響了半分鐘才接通。
馮云彬第一句話就問:“你什么意思?”
陳文翰獰笑道:“我什么意思,你看不出來嗎?”
馮云彬深吸一口氣:“你在哪?我們見個面。”
陳文翰笑聲越發猖狂:“想搶回去?馮云彬,我告訴你,你這回完了!”
馮云彬極力保持冷靜,但是這件古董筆洗關系重大。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們先見面,見面再談。”
陳文翰冷笑道:“我現在不著急了,你繼續叫人來催分賬,使勁催!看誰先死!”
馮云彬咬牙忍著怒氣,追問道:“東西你是從哪拿到的?”
陳文翰冷哼道:“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只要我不高興,你就得倒大梅,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牢飯,想想我就開心!”
馮云彬額頭開始冒冷汗:“你到底想怎么樣?我們可以見面坐下來慢慢談。”
“現在知道害怕了?之前打我的時候,怎么那么囂張?你等著瞧!我弄不死你!”
陳文翰說完,就掛斷電話,身體往車座上一靠,放肆大笑起來。
電話被掛斷,馮云彬感覺背脊發涼。
他額頭的血管嘭嘭狂跳,想不通筆洗是怎么落到陳文翰手里的。
他趕緊撥通另一個電話,語氣急促的問:“有人進過屋子嗎?確定沒有人碰過二樓的保險箱嗎?你確定什么確定?一群廢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