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1298 鶴發宰執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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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8 鶴發宰執


更新時間:2024年10月02日  作者:衣冠正倫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衣冠正倫 | 北朝帝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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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安生聽到至尊此言,頓時眼露精光,甚至張開嘴深吸幾息,這才將激動的心情稍作按捺,然后才又深拜道:“臣深受隆恩,乍擢于朝,以身許國,報此知遇猶且未竟,皇朝典章所見未深,安敢于典選大事輕率置喙!”

“皇朝用典,懲惡揚善,褒功誡罪,民之所欲,政之所施,士之所趨,禮之所存,道之所在,國之所用,萬事萬物,以人為本。卿勿以老邁而自嫌,禮述三代,士薦當時,并是為皇朝效忠。白首三公,鶴發宰執,亦為皇朝禮士之道。”

熊安生這謹守分寸的態度,雖然讓李泰比較滿意,但他卻希望此老能夠更放開一些,不要心存太多的顧慮,讓你上你就大膽上,人生能有幾回搏?

他之所以如此禮遇熊安生,除了其人在之前的輿情風波中表現積極之外,也是看中了其人在野儒宗的身份。對熊安生的禮遇,也是李泰對于未來大唐用人制度的一次嘗試。

相對于西魏北周的關隴合流,東魏北齊的政治格局要更豐富多彩一些,姑且不論勛貴與世族、勛貴與勛貴、世族與世族之間的糾紛沖突,還有一股政治勢力比較成氣候,那就是恩幸。

恩幸是皇權的伸張,是帝王的權威和欲望在正常的政治格局當中得不到釋放與滿足的情況下,以一種非常規的形態展現出來的政治現象。所以恩幸的一大特點就是,破壞即定的格局和踐踏已有的規矩。

奸邪侫幸在什么時代都會存在,可是當其成為一個現象、甚至一股政治勢力的時候,那就意味著在現有的政治格局之下,皇帝的意愿長期得不到伸張和滿足,必須要通過其他方式來實現。

恩幸貫穿東魏北齊始末,但越到北齊后期,對政治的干涉力度越大,和士開、陸令萱之流,每一個都是響當當的角色。高湛、高緯父子固然過于逆天,但當時北齊的政治格局也著實太過妖異。

首先高湛為了避免兩個兄長都不能順利將皇位傳給兒子的教訓,生前就把皇位傳給了兒子,自己去做太上皇。這直接就破壞了原本的政治規律,諸如高湛死時,他的同母弟高濟便在任所盤算按次序也應該到我了,結果就被后主高緯所毒殺。

而這件事情,其實就等于剝奪了勛貴們投票投機的一次機會。勛貴們是真正掌兵的,你不跟他們講規矩,那能有個好?

高緯為了維持住自己的威嚴,那就只能更加的倚仗恩幸,但其實恩幸的權力都來源于他,有什么權力能夠制衡勛貴?無非撒潑式的破壞規矩,賭勛貴們不敢魚死網破罷了。

但是很快就出現了一個絕佳的槍手,那就是高緯的弟弟瑯琊王高儼,所謂北齊年紀最小的權臣,但其實這熊孩子從生到死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權了一個寂寞。

高儼因為厭惡和士開、駱提婆等弄權,直接興兵捕殺了和士開,甚至還率軍直堵宮門之外,又因兵少而不敢殺入宮中。他的堂哥、高澄之子高延宗倒是一個實誠人,直接說孝昭帝當年八十人便可殺楊愔,現在有幾千人馬,那還算少?

事實證明還真的少,當斛律光帶著后主高緯來到宮門前的時候,高儼身邊的士兵頓時被嚇得一哄而散。斛律光直接拉著高儼來到高緯面前,直言他還是個孩子,長大就好了。

這一番騷操作,直接就把皇帝和所謂的權臣的臉都抽腫了,明明白白告訴他們誰是孫子誰是爺。這要是發生在高洋、甚至高湛時期,斛律光一家當時要不喂漳水的魚鱉,那都埋沒了賀六渾的種!

無論斛律光當時是有著怎樣的想法考量,但就在這一件事情當中,他的跋扈和軟弱便都畢露無遺。

跋扈之處在于天子威嚴、國法典章統統不被他放在眼中,興兵作亂、逼宮造反是熊孩子的惡作劇,打一頓就好了。軟弱之處在于,局勢都到了這一步,皇帝已經是砧板上魚肉,還是不敢再進一步,幻想著一切仍能步入常態。乾明之變的精髓,他是一點也沒學到!

北齊的政治到了這一步其實就已經玩死了,后主高緯通過常規方式已經很難完成對于這一場叛亂的清算懲誡,而這樣的權力本來就應該屬于皇帝,卻因為斛律光等勛貴與其他政治勢力的阻撓,使得皇帝這一最基本的訴求都難以伸張。

所以在接下來北周入侵、趁著勛貴大將們都忙于應敵作戰之際,后主高緯便開始大力提拔恩幸勢力,待到兵危解除之后,便也迅速展開了反殺與清算。之后便是恩幸勢力的一家獨大,無論晉陽勛貴還是河北世族都爭相加入其中。

后三國的政治格局當中,無論任何政權其內部都少不了兩個重要的組成因素,那就是軍功勛貴與世族成員,包括如今的大唐朝廷。

通常而言,軍功集團們負責開疆拓土、征討不臣,而世族成員們則負責創制典章、宣達政令,而且這二者都有非常明顯的身份特征,故而在政治上就非常容易形成一個個的利益群體。

雖然李泰在崛起的過程當中,就一直比較注意對麾下文武人員多樣性的吸收,并不只集中在一個群體。所以一直到目前為止,朝中也并沒有出現什么盤根錯節的政治聯盟,但卻并不意味著沒有這一隱患,而且還是天然便存在的,那就是以五姓為代表的世族群體。

能夠讓人強大的,在未來某一天一定會成為一種限制,而且對其越倚重,這限制也就會越牢固。一如北齊政權與晉陽勛貴,而李泰與五姓世族之間,也同樣存在著這樣的聯系。

他的崛起固然主要還是依靠自身的拼搏,但出身與人脈在他事業發展的關鍵時期也發揮出了不可取代的作用,如果他父親只是洛陽鄉里老實巴交的田舍翁李老漢,那么基本上也就杜絕了后續一系列劇情發生的可能。

關東世族們對李泰而言,固然不像是晉陽勛貴之與北齊政權可以直接影響其興衰存亡,但如果不能有效的加以遏制,未來不久之后,關東世族必然就會成為影響大唐朝廷多樣性的一個根本因素。

由于李泰本身便出身于五姓世家,許多常規的打擊世族成員的手段不好運用。后世玩梗所謂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發展到他這里那可得是先斬父老鄉親、五服親屬了,那要比爾朱榮還要更加的令人發指。

之前之所以將矛頭直指趙郡李氏,固然是因為趙郡李氏本身有取死之道,加上二李之間也沒有什么直接的親屬關系。可要是對其他大族一并如此,那就是突破人倫底線了。

李泰之所以費盡心機搞輿情批判,主要針對的還是河北世族,通過輿論給他們定下一個原罪,從而削減他們在人倫道義上的某些豁免權。

比如來年想要懲誡某位親戚,便可以說當年河北輿論對你那么抨擊,我是不信的,還要對你委以重用,結果你來這一死出,真是該死!換言之你們本來就是一群菜雞,任用你們已經存了人情在里邊,你們仍然做不好,那就別怪我秉公處理。

通過這種輿情的鋪墊,讓自己免于遭受涼薄、絕情之類的指摘,處于一個道義的高地上,這要比高歡父子唱雙簧更加的具有操作空間。

李泰相對于北齊統治者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他明確知曉版本答案,那就是想要在軍功勛貴和世家貴族之外營造起第三股政治勢力,并不需要大力扶植恩幸,建立起科舉等一系列的選士制度要更有效,影響也更長遠。

科舉雖然肇始于隋、成型于唐,但是終隋唐之世都沒有達到興盛的狀態,反而一度被世家大族借殼重生、成了其壟斷政治資源的新方式。一直等到五代亂世,那些世家大族遭到結構性的毀滅打擊,在廢墟中重建的北宋政權才被再次發揚光大。

由此可見,科舉作為一種制度固然有其先進性,但是在不同的時代中也會顯現出不同的形態。

李泰本身出身五姓世族,所以他所創建的政權便更加迫切的需要一個完善的典選制度,并且要盡力杜絕這一制度在執行過程中被鳩占鵲巢。

故而他既需要在學術上擁有崇高成就的在野宗師站臺,同樣也需要一批出身寒庶的官員來監督執行科舉制度的運行。否則那就是球證和裁判都是他們的人,拿什么跟他們斗?

熊安生乃是在野碩儒,本身又無門資世祚,但卻在學術上擁有深厚的影響力,門徒便足有上千人之多,簡直就像是為此量身定做的人選。

尤其是在科舉制度產生和發展的初期階段,熊安生這個儒宗的存在能夠極大程度的避免科舉制度的各個環節被世族進行有意的滲透和綁架,尤其其人還是一位言殺北齊奸臣的老斗士,所以李泰對其期許要遠比他自己所想象的還要更大一些。

所謂的白首三公、鶴發宰執,那也都不是純粹的畫餅,如果此老能夠抓住其歷史機遇、做出恰如其分的配合,李泰當然不會吝嗇酬與高位。老豬倌兒公孫弘都能封侯拜相,熊安生這北地儒宗又差在哪里?

熊安生聽到這一番嘉勉之言后,一時間就連臉龐都露出激動的潮紅,深拜于地,久久不語,哪怕是過了好一會兒,也只是在嘴里念叨著:“臣何幸之有……必為至尊肝腦涂地!”

祝大家中秋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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