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笙簫默小說小說:、、、、、、、、、、、、
從弘農到潼關的路途上,枯敗的草木盡被積雪所掩埋,雪層上又密布著各種雜亂的踩踏痕跡,放眼望去一派凋敝凌亂的景象。
李泰在隊伍中策馬而行,思緒卻是飛回了多年前自己同樣行走在這條道路上的情景。
那時的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便遭遇大軍潰敗撤往潼關。雖然如今的時令風物不同于那時,而原本他所騎乘的那頭瘦驢也換成了如今胯下神駿威武的名駒,但氛圍上還是頗有類似之處。
之前的他因為擔心關中的情勢繼續轉劣,沒有等待大軍同行,只率兩千精騎先行一步,通過新安、崤坂一路西行。
當其部伍翻越崤坂、進入弘農地境時,沿途便不斷的有潰亂卒眾加入進來,這些人多是之前在弘農被沖殺潰散的敗軍之眾,因為沒有物資給養的維持也難遠遁他方,只能游蕩在弘農周邊,又恐賊師未去而不敢前往潼關,直至李泰率部抵達此間,他們才爭相依附而來。
從崤坂到弘農這一路上,單單陸續依附而來的軍眾便達到了大幾千人,由此亦可推想當日交戰潰敗之混亂。這些人員多是饑寒交迫、狀態堪憂,李泰所部精騎所攜帶輜重本就不多,隨著依附而來的軍眾越來越多,也難以立即給以救濟,只能率領著這些卒員一起奔赴潼關。
因受這些敗軍之眾凄惶情緒的感染,李泰也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當年敗逃潼關的經歷。只不過那時的自己也是這敗逃群眾當中的一員,同樣隨波逐流、身不由己,而今自己卻成了這些軍眾們心目中的大英雄和大救星,行途中各種稱頌聲不絕于耳。
這些人殷勤的恭維,以及那滿眼的期待,也讓李泰尤感他肩上的擔子越發沉重。當年的他還在困苦于如何融入這個時代,如今所要考慮的卻是自己要將這個時代引領到何方!
「阿郎,潼關到了!」
前方探路的李去疾策馬歸隊,來到李泰近前向他匯報道。
李泰聽到這話,一時間更生恍如隔世之感,他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抬眼望向前方的潼關關城。此時的關城上下旌旗獵獵、甲士如林,將士甲刀在朝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李泰看看戒備嚴整的關城,又看看周圍那些徒卒們渴望的眼神,他抬起手臂遙遙向關城一指,口中沉聲說道:「告城中將士,孤無負關西父老所望,攜眾離散兒郎歸國,關城守衛,速速出迎!」
「太原王濟危救亡、凱旋至此,關城守衛速速出迎!」
周遭將士們紛紛昂首向對面的關城呼喊,而關城上下陣列分明的守衛們聽到這話后,各自也都面露激動之色,但因軍令所限,一時間仍然未敢踏出陣勢、向前迎接。
「白水鄉徒同去百員,陣死廿三,太原王招歸卅五,城頭可還有鄉親?忍將兒郎拒在關外?」
除了那些激動人心的報功聲之外,另有許多敗卒向著對面戰陣喊話,那些凄楚沙啞的聲音聽在一眾九死一生撤回潼關的將士們耳中,一時間也是倍感心酸。
終于有人忍不住丟棄手中的刀槍,口中大聲呼喊道:「太原王破敵揚威,某等敗退之眾安敢拒迎!」
在各種呼喊聲中,也不乏將士直向太原王所在奔跑而去,急切的呼喊詢問道:「請問大王,我甘泉鄉徒們可曾得救?」
關城上幾名督將原本還在糾結于是否要遵守軍令繼續據守城中,可當看到城前陣仗已經不復嚴整、軍卒們紛紛離陣出迎,于是各自便也都將心一橫,著令軍士們放下兵器、列隊出迎。
原本經李弼、達奚武等諸位大將巡察布置的潼關關防,隨著太原王師旅的到來很快就土崩瓦解。
當城主府中的宇文護等人聞訊趕來的時候,便見到原本應當守據在防線內的將士們早已經開門出城,隊列于太原王陣隊前
施禮相迎。而李泰則在前后親兵的簇擁之下,整個人都沐浴在朝陽中,神情冷峻嚴肅的向著城頭處望來。
「太原王得勝歸國,并在沿途救濟諸多亡散之眾,于情于理不可輕慢,的確應當出城相迎。」
李弼望著這一幕也是沉默許久,而后便向著其他同樣神情黯淡且尷尬的將領們擺手說道,然后自己率先走下關城城頭,抬手屏退身后跟隨的親兵,來到關城城門前垂首而立。
其余眾將見狀后,也都各自收拾心情,跟隨在李弼的身后站立在關前作恭待狀。
這時候,李泰才在前后將士們簇擁歡呼之中策馬來到關前,一直等到李弼上前一步抬手為其執住馬轡,李泰這才翻身下馬,面對諸將的作揖禮見無甚回應,視線在眾人臉龐上劃過一遍之后才最終落在宇文護臉上,口中則沉聲發問道:「大冢宰靈柩何在?」
「在、仍在城中,城主府正堂內。」
宇文護已經被瞧得額頭冷汗直沁,聽到這問話后繃緊的心弦才驟得一松,忙不迭欠身恭聲回答道。
李泰聞言后便微微頷首,轉頭示意自己的親兵入前接替仍在為自己牽住戰馬的李弼,然后抬手向李弼略作虛引,示意他和自己并行入城。
李弼見狀后便也走上前來,落后半個身位的與李泰一起走入城中。其他眾將也都跟隨在兩人后方一起入城,而宇文護則疾行兩步,緊隨在李泰身后側著身輕聲道:「主上病情危重之時,仍然憾言未能親見伯、大王……」
李泰對此恍若未聞,只是闊步直行,宇文護見狀后便也只能訕訕住嘴,本來頗有希冀的眼神又逐漸黯淡下來,垂首默然隨行于后。
城主府正堂中,李泰登堂后先是向著擺在堂中的宇文泰棺槨深作一拜,后方眾將見狀后也都跟隨其后深拜于地,等到李泰站起身來的時候,后面將領們本待也跟隨起身,卻見前方李弼等幾人仍然拜伏不動,本來已經挺起的上身便又連忙伏低下去。
「梁郎你來,大冢宰使你傳我何令?」
李泰站起身后,又抬手將隨軍至此的梁睿招至近前,向他發問道。
梁睿聞言后便又連忙將大冢宰之前的命令再轉述一遍,等到他講完之后,不待在場其他人發聲,李泰便先嘆息道:「得令之后,我即刻引部奔赴河洛,本以為可與諸位相會宜陽,不意潼關乃逢,事竟至此,諸位何以告我?何以告大冢宰?何以告拋尸于途的師旅兒郎?」
聽到李泰這咄咄逼人的問話,盡管宇文護也明白如今大勢已去,但他作為宜陽方面的主要決策者,也是忍不住小聲辯解道:「啟稟大王,宜陽撤軍事出有因。卑職等奉大冢宰遺命,確有固守宜陽以待援軍之意,但、但大宗伯,與大司馬卻先……」
他這話一出口,李泰眸光頓時變得更冷,他行至宇文護面前,垂首望著其人沉聲道:「請問中山公,此二位大冢宰遺命授何職守?當時引眾多少棄城而走?」
「這、這……」
宇文護聽到這逼問頓時有些語竭,而當其左右張望想要請當時商議眾人聲援撤軍非其一人之計的時候,旁邊柱國達奚武突然開口說道:「大司馬等離軍之前,我亦曾與議,當時大冢宰病情垂危、不能視事,因恐國中滋生紛亂,大宗伯與我皆諫言大司馬速速歸國入朝鎮撫群情。當時宜陽情勢仍然嚴峻,我自請留守軍中,大司馬等西去何事則所知不深。」
「大司空,你怎可……」
宇文護沒想到竟然遭到達奚武的背刺,須知宜陽撤軍的時候可是眾將一致同意,卻沒想到達奚武對此只字不提,反而為獨孤信私逃行為做出了背書。
然而他這里還沒來得及斥問達奚武,另一旁的李弼也開口說道:「大司馬行經弘農時,曾經傳信與我相論此事,我亦
認可大司馬先行歸國以定局勢,卻沒想到本是持重之計,卻遭小人橫阻。幸在蒼天未棄吾國,太原王力挽天傾,使我國運轉危為安!」
等到李弼發言完畢,不要說宇文護更覺驚詫,就連李泰也大感意外。
他自知河洛戰勝之后自己身上是有一層讓人敬畏的大義,但也沒想過能夠單憑這一點就能懾服所有人,如果說潼關將士不敢將他力拒于外還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么達奚武和李弼這兩個柱國先后表態示弱折服就有點出乎他的預料了。
須知獨孤信棄軍而走總是一個污點,這些人只要咬死這一點,那么接下來李泰追究戰敗責任的時候,只要還對獨孤信的哀榮體面稍有顧及,那么對他們多多少少也要網開一面。
可現在他們卻主動放棄這一點,選擇為獨孤信遮掩,尤其李弼在這場戰爭中的表現還算可圈可點,并沒有太大的責任,如今卻將姿態放的這么低,就不免讓李泰有些想不通。
這讓他不解的緣由,大概率還在關中局勢上。由于潼關這里的消息封鎖,他現在對關中局勢的了解還只限于韓雄等人之前的匯報,最新的情況仍然未知。
略作沉吟后,他便又沉聲說道:「喪師失土,公等皆難辭其咎!我臨危受命、暫掌軍機,自大司徒以下,眾皆奪職待審、歸朝具聞,你等可有異議?」
雖然有些信息缺失,但卻并不妨礙他先確立一個最大的主動權,掌握對包括李弼在內的所有人的追責權。
「大冢宰本就遺命太原王執掌中外諸軍事,大王既有裁斷,末將決無異議!」
這一次又是李弼率先發聲,態度甚至都有些急切,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職權被剝奪,仿佛是想要趕緊確定某些事情。
相關、、、、、、、、、
__軍史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