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政雖然對河洛戰事不甚樂觀,但卻并不影響局勢中人對此雄心萬丈。
隨著李泰率部撤離河橋,宇文護便正式入駐河陽南城。而怡峰所部人馬及時到來,更讓他欣喜不已,讓他能夠以此精銳人馬將戰斗力低下的豫西鄉兵替換下來,使得河防更加穩固可靠。
怡峰所帶來的人馬,本就是從華州河防直接抽調出來,故而對于臨河設防也是經驗豐富,對水面作戰同樣頗為精通。
唯一有點不好安排的,就是怡峰這個統兵主將。作為第一批跟隨賀拔岳進入關中平叛、又一同擁戴大行臺宇文泰之人,怡峰自是資歷深厚、勞苦功高,而且本身也有勇有謀,號為驍將。作為大行臺安排增援河橋的大將,也足見宇文泰對于怡峰的重視。
可問題是,怡峰資望能力越高,就讓宇文護越發的心生抵觸。他好不容易將李伯山給擠走,就是為的搶奪前線指揮權,希望能夠在自己的指揮帶領之下攻克河陽北城、獲得全據河橋之功。
可今怡峰的到來卻讓他的存在感再次降低,尤其趙貴還打算將怡峰安排在河橋中潬城鎮守防備,這更讓剛剛站在前線的宇文護直接退居二線,心中自是更加的不滿。
但也不得不說,當人目標篤定、心愿強烈的時候,總是會變得思維敏捷,能夠及時找到解決問題的思路方法。
正當怡峰在洛陽短暫休息一番,打算北進河橋、前往河洲駐扎的時候,宇文護及時提出了一個比較關鍵的問題,那就是敵軍如果由別處渡河、南來侵擾的話,他們又該將如何應對?
這個問題自然不是無的放失,就在他們到來之前,河陽北城賊軍還自上游渡河南來,占據瀍水流域游走出擊,使得李義孫數千部曲戰敗逃散于河洛之間,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又整聚起來。
之前是由于李伯山以攻代守、繼續進取了河陽中潬城,才迫使南渡的賊軍倉皇回撤,不敢再分兵于外。
可今他們這些人馬只是據守兩城,對于大河對岸的敵軍壓力遠遠不足,敵軍在猶有余力的情況下未必不會故技重施,再次派遣人馬南來。
針對這一情況,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分兵據守于瀍水,一旦發現敵軍有渡河偷襲的情況便趁其半渡而擊之。而在趙貴坐鎮洛陽,宇文護分據河陽南城的情況下,怡峰率部前往防備也是一個順理成章的選擇。
而且,怡峰坐鎮瀍水還有另一層意義,那就是配合河對岸的軍事行動。大行臺對于河橋戰果重視得很,除了派遣大軍東出潼關趕來增援之外,還傳令鎮守河東車箱的建州刺史楊檦率軍沿齊子嶺東進,希望這一路人馬能殺出太行山并針對河內進行掃蕩,從而配合南面大軍針對河陽北城的攻勢。
如果楊檦能夠從軹關陘沖殺出來,那么怡峰便可率軍由此進渡,與之在黃河北岸會師,一起沿河從側翼向河陽北城發起進攻。
宇文護的這一作戰思路倒也中規中矩,而且由于牽涉到沿河設防與渡河作戰等多種作戰形式,顯然是由怡峰這個經驗老到的大將執行要更加穩妥。
趙貴也不放心放任宇文護這個根本沒有獨立領軍作戰經驗的新瓜蛋子執行這一任務,于是便著令怡峰率領兩千步騎前往瀍水警戒備戰。
就在怡峰到來不久,賀蘭祥等所率領一萬三千多名霸府中軍將士也行過漢關城,進入了河洛地帶。其中賀蘭祥親率三千精騎為大軍先鋒,率先抵達了河陽南城。
“盛樂即至,我無憂矣!”
宇文護親在河陽南城外迎接賀蘭祥一行,遠遠見到賀蘭祥策馬行來,便忍不住闊步上前,等到賀蘭祥翻身下馬,便拍著他肩膀感嘆道:“近日師困兵少,防守艱難。因恐賊軍聚眾來襲,我是用盡了虛張聲勢的嚇敵之計,總算是平安拖到了援軍抵達!”
說話間,他便拉著賀蘭祥登上河橋,向其介紹自己這幾日所布置的惑敵之計,沿著河橋并在城防據點大張旗鼓,將所搜羅到的舟船統統沿河排列做爭渡狀等等。
“經事才能長智,行途中我便很擔心表兄你貪圖河橋故道、不肯加以破壞,以至于留給賊軍進退通道。如今河防優勢在我,圖進不如求穩,只要能夠固守當下,等待國中兵力畢集此間,便是大功一樁!”
賀蘭祥在行至河洲中潬城,見到自此向北河橋都被破壞,已經難能同行后,便望著宇文護不無欣慰的說道。
宇文護雖然年長于他,本身在事也頗具智慧,但唯獨從戎在軍或許是因為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兇險,行事偏于輕躁,常常有失分寸,讓人不怎么放心。
宇文護本來興致頗為高昂的跟賀蘭祥講述他為了河防殫精竭慮,聽到這話后卻神情頓時一僵,片刻后才干笑一聲道:“兩軍交戰,情勢瞬息萬變,誰也不敢夸言能夠完全的料敵先機,計略施用是否巧妙,也只在于督將一心。
今者摧毀河橋,雖然也是求穩之計,但又何嘗不是自毀前路?賊軍見我裹足不前,自然知我虛實如何,心中難免輕視,也會生出反撲之心……”
眼見宇文護板起臉來一通分析,賀蘭祥頓時明白自己這是馬屁拍到了馬蹄上、夸錯了人,便也不再就此多說什么,視線一轉指著中潬城說道:“這座中城建起以來,我還是第一次踏足眼見。城在河中、兩側俱是川流,地勢如此險要,李伯山是憑什么攻奪下來?表兄有沒有詳細問其攻城之計?若是方法繼續可行,對于后續攻取北城也是甚有助益啊!”
宇文護聞言后先是搖搖頭,然后才又說道:“李伯山那時身犯通敵之嫌,縱是坦言其計,我也不敢盡信其言。但在接掌城防之后,也仔細詢問城民,知他是趁夜進攻,以車載河沙阻抗關城床弩,并以石砲數具進攻關城。計非精巧絕妙之計,所趁出其不意而已。”
“石砲?河橋之上浮蕩不穩,怎樣強大的石砲竟然能夠硬撼關城?”
賀蘭祥聽到這話后頓時一奇,他對石砲自不陌生,心知這種器械若想發揮出巨大威力必須得多加人力驅動,河橋這作戰環境限制卻是很大。
宇文護對此卻有些不感興趣,聞言后便擺手道:“雖然不知其細巧,但萬變不離其宗。深較枝節于事無益,知其骨自然能摹其形。我早已經據此準備好了之后進攻北城的利器,不止可以破賊戰陣,破其城壘也是摧枯拉朽!”
說話間,他便將賀蘭祥引至河洲南側的船塢碼頭處,指著里面的舟船對賀蘭祥介紹他所發明的搶渡作戰利器。
這些舟船前后包鐵,左右則排置著許多槍矛鋒刃,望去仿佛一只鋼牙鐵爪、滿身尖刺的刺猬。而且殺招還不只這些,另每船中還有一張碩大的床弩,可以用于移動打擊桉上的目標。
“但是這些船只似乎太小,又裝置了這么多的器械,船上還能乘坐甲卒操控作戰?”
看著被布置的滿滿當當的船只,賀蘭祥很快便提出一個比較致命的問題。
“是啊,咱們北人終究不善舟楫,此間也并無大船可用。所以須得兩船以鐵索串連,一船裝載器械,一船乘坐甲卒,如此才能配合作戰。”
宇文護聽到這話后也有些苦惱的嘆息道,舟船太小限制了他對戰斗形態做更加豐富多樣的改變。
等到兩人巡察一番返回河陽南城后,另有一樁緊急軍情卻傳了過來,怡峰出鎮的瀍水流域倒是無見敵蹤,但是東面虎牢方向卻有大批敵蹤出現,并且快速的直向偃師、河橋方向而來。
“賊從此來,亦在預料之內。若是之前或還愁困難解,但今盛樂既已抵達,自可分兵拒之。”
宇文護得知此事后先是驚了一驚,旋即便又不失自信道:“盛樂速引所部入據柏谷塢,盡力阻止敵軍跨越洛水,我這里也會予你策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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