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正倫:、、、、、、、、、
校場內外旗鼓喧鬧、人聲鼎沸,場面熱鬧的仿佛大閱已經正式開始。
不過在場所有人都不會產生這樣的誤會,經過幾天時間的傳揚,凡是已經抵達白水的人馬,鮮少有人不知今天是什么事情,各自也都對此期盼不已,等到約定的這一天,兩方正主都還沒有到場,這些看熱鬧的人群已經在各自兵長們帶領下早早就位、準備觀戰助威。
校場內的看臺上,于謹臉色陰沉、一頭黑線,心中的不爽全都寫在了臉龐上。
作為今次大閱的主要籌備者,發生這種計劃之外的事情,他的心情能好那才見鬼了。除了要維持場地秩序,后續的各種收尾事情也讓人頭疼。
看臺上另有十幾人,都是已經抵達白水的漢胡將領們,他們卻沒有于謹那樣的煩惱,一個個樂呵呵的等待著看戲。
校場外一個方向響起了奔騰急促的馬蹄聲,眾人循聲望去,便見到一支騎兵大隊向此快速馳來。普通的軍士們還只看一個熱鬧,不時的發出幾聲怪叫喝彩,但那些兵長將領們神情卻都變得羨慕嫉妒起來。
粗略觀望,這一支騎兵隊伍起碼有兩千多人,而且其中相當一部分坐騎都是骨相出色的河西大馬,如果沒有特殊的渠道,哪怕掌軍多年的大將也難湊成這么多的駿馬并成建制的武裝部曲。
李泰今天將大半部曲都帶上了白水塬,軍械武裝也都不作保留的配給卒眾,為了觀戰群眾的心態考慮,倒也沒有用上太多馱馬運輸甲械,只保持一人一騎,并在隊伍中留有兩百多匹閑馬用作替換并攜帶一些飼料。
即便如此,他這支隊伍一登場也是非常的奪人眼球,不需前方的斥候呼喝開道,校場外圍觀的群眾已經自發的避開一條寬敞的道路。
“這李伯山部曲竟然如此雄壯?不說卒力如何募取,單單這些馬匹耗料他如何承擔下來?”
看臺上有將領見到李泰的部曲規模,忍不住便發聲驚問。
旁邊有人不無羨慕的回答道:“此子自非尋常臺府屬臣,身兼諸城防務,在外又無強寇滋擾,防地內眾多的步落稽胡眾供他驅使奴役,供養這些人馬對他而言也不算太難的事情。”
關西并不缺馬,原州、夏州等都是水草優良的牧區,近年臺府又在三輔州郡間擇地設置官牧養馬,還有隴右的駿馬輸入,大凡手握權勢者只要用心搜羅,只要不對馬匹品質過多挑剔,聚成規模倒也并不困難。
聚集起來是一回事,能不能養得起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沒有職務所提供的便利,單憑自己一戶是絕難供養如此規模的人馬。
所以看一個將領的勢力強弱,不止要看他的官爵高低,更重要的還有近年來有無出任州郡長官的履歷。
如果沒有這些職權上帶來的隱性收益,之前擁有再多的部曲也能在兩三年時間內離散一空,同甘共苦、不離不棄的忠義下屬在任何時候都是少數,況且即便是一直追隨但卻長時間沒有充足物料供給,餓也餓死了。
當李泰率眾馳入校場內時,看臺上那些將領們表情也都變得嚴肅起來。
之前他們不乏將此當作一場鬧劇的想法,只覺得李泰自恃大行臺的恩寵、以挑釁老將來炫耀自己的威風,但可惜是選錯了方式,最后多半是要淪為一個小丑。但現在看來,似乎是他們自己想的簡單了。
進入校場后,見趙貴并其部屬還沒有到來,李泰便遠遠向看臺上相熟幾人叉手示意后、率領部曲自往校場一角列陣休整,并沒有急于上前。
又過了不久,塬上另一方位也響起了馬蹄聲,聲勢較之李泰一行還要更加雄大。
一面碩大的旗纛迎風招展,豹尾旌節一應俱全,再加上之前臺府鎧曹發給的甲杖文物排列開來,單單這出場方式就比剛才隆重莊嚴得多。
趙貴騎乘著一匹威武神駿的烏騅駿馬,在親兵儀仗四面簇擁之下向此行來。
單單他的儀仗隊伍便將近千數人,這規模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官爵待遇,排除公然僭越章制的可能,那只能說明其隊伍中起碼是有儀同級別的將領隨同。
事實也的確如此,趙貴隊伍中不只有兩員儀同,五品以上將軍并加都督號者更有屬員之多。
他們或是趙貴的門生下屬,或是放免奴籍的部曲家將,如今或許已經不再隸屬趙貴管制,但當舊主公尊嚴遭到挑釁時,他們便又各自帶領人馬聚集起來,要對那挑釁者還以顏色。
李泰立足于洛水與三防城的基礎上養出了兩千多員私曲精兵,已經算是勢力可觀,但跟趙貴這混了許多年的資深老軍頭相比,還是遠遠不及。
趙貴本身的部曲人馬或許并不能將李泰遠遠甩開,但他間接掌控與影響到的人馬,則就遠遠超過了李泰。當其儀仗隊伍漸漸抵達校場時,其部曲人馬包括校場周邊的看客群眾們,起碼有近萬人在振臂呼喊壯威:“中山公必勝!”
李泰所領掌的人馬雖然也有近萬之眾,但其中絕大多數連聚集于此、參加大閱的資格都沒有,其他的戰斗力、忠誠度之類也就不必多說了。
如今的校場內外所聚集的諸方部曲與州郡人馬也有將近兩萬眾,其中過半都在為趙貴吶喊助威,他們未必都與趙貴有什么直接關系,但在趙貴與李泰的這場沖突中,明顯感情立場上是偏向于趙貴的。
李泰瞧著趙貴這拽炸天的出場方式,心中自是不忿至極。
趙貴的儀仗文物是他在鎧曹整編供給的,校場內外那些吶喊助威的小兵于此吃喝所消耗的物料,又有相當一部分是由他都水行署供給。
感情趙貴今天這場面子,幾乎全都是李泰幫他搞起來的。反觀李泰自己,僅有一隊臺府護衛本來可以充充場面,結果在約斗之前還被宇文護給收走了。
這特么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啊,李泰心中忿計著,不管這場比斗勝負如何,等到大閱結束,說啥都得給自己搞身新皮膚。那些看熱鬧的小兵他們懂啥,無非看誰牛逼就擁護誰,他跟牛逼之間還是差了一套儀仗行頭啊。
趙貴入場后,看臺上的群眾們不再只是無動于衷或遠遠示意,紛紛走下看臺上前迎接,除了客套寒暄之外,還不乏人回手指著校場另一方向的李泰等人,笑著鼓勵趙貴一定要打爆趙貴、不要弱了他們鎮人威風。
群眾們雖然熱情有加,但趙貴卻絲毫都感覺不到欣慰,他也分不清面前這些笑臉有多少是在幸災樂禍,身為國之宿將被后起之秀挑釁本就不怎么光彩,勝是理所當然,也不值得夸耀,可要是輸了那可就丟了大臉。
如果有的選,趙貴當然也希望自己能夠站在看臺上欣賞別人比斗,因此對各種招呼聲只是隨便應過,徑直下馬來到于謹面前抱拳說道:“雙方既已到場,請大將軍安排開始,盡快了結此事,不要久阻大閱籌備事宜。”
于謹聞言后便悶哼一聲,感情你們自己也明白這是在添亂。他抬手示意部下去將李泰喚來,自己則共群眾返回看臺,準備公布演武比斗的細節。
李泰將甲胄披掛整齊才入前來,穿了一件不甚起眼但卻防護力不弱的細鱗甲,主要是擔心趙貴氣不過可能要玩邪的,安排個愣頭青直接射死自己,那也就不用比了。
一般的私兵比斗無非約個場地大家帶上人馬干上一架,較之街頭斗毆只是多了一些戰術章法。可今天這樁事已經驚動臺府,又受到了白水周邊參閱諸軍的群眾矚目,自不可隨便斗毆一場,總要比出風格、斗出特色。
于謹登臺將比斗內容略作交代,較量分作三場舉行,首先便是行宿與隊列操練,雙方各擇場地構建營壘并操練陣伍,哪方用時更短、隊列更整齊,哪一方便可獲勝。
第二場便是彼此進攻對方的營壘,各自一個時辰的時間,一攻一守的進行陣地戰,進行攻守作戰的綜合考評。
第三場便是野戰,雙方各給一旗,先行奪下對方的旗而己方旗幟不失者便是勝利。
除此之外,為了確保雙方不會因為打出真火而痛下殺手、造成大量的傷亡,參斗雙方只能以竹木刀杖甲盾等器械參戰,長槍大槊弓弩尖刀等利器一概禁用。并且如果哪一方出現傷亡的話,對方都要負責撫恤補償。
換言之如果李泰把趙貴打殘了,他還得負責給趙貴養老。
在聽完這些規令內容后,李泰便多看了趙貴兩眼并忍不住說道:“老不以筋骨為能,中山公即便不入陣,我與群眾也都不會嘲笑中山公膽怯失勇。”
他是真心勸告趙貴別逞能,這特么的官爵這么高真要失手干殘了,那得多少錢撫恤補貼,別好好一場比斗最后搞成了碰瓷。
趙貴卻不領會他這番好意,聞言后只是冷哼道:“豎子勿狂,三陣之后,我必親手系你入此見拜諸公!”
李泰聞言后便一撇嘴,這好勝心太旺盛真是要不得,他就算要吹牛也不會把話說的太滿。真要見勢頭不妙,他難道不會自己躍出戰陣回來舉旗投降,到時候你老小子尷不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