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府:
大將軍王帳中,此時正一片熱鬧——方才圍著篝火跳舞的幾個舞娘已經到了帳子之中,繼續載歌載舞。
婀娜搖曳的身影透過燈火,在帳子上倒映著,隨著鼓點的節奏律動著。
大帳之中,時不時地傳出笑聲。
但若是有人此時近距離伺候在大將軍王身邊,就會發現大將軍王身上雖然有酒氣,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瞧著并不像是醉酒之人的模樣。
鼓點越發急促了。
領頭的一個舞娘臉上洋溢著柔媚的笑容,隨著舞動的節奏轉著圈子,到了大將軍王面前。
她手腕上的各種飾品正琳瑯作響。
四阿哥笑著,眼睛卻銳利的瞇了起來,遙遙地注視著風雪夜中無邊的黑暗。
雪天,地滑——這看起來不像是一個適合偷襲的夜晚。
但就是因為不像。
所以這才是一個最適合偷襲的夜晚。
營帳之中,歌舞聲漸漸低下,軍士們橫七豎八地睡了一地,幾位副將也各自回了帳子之中,只余篝火還在熊熊燃燒。
萬籟俱靜,燃燒的火堆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就在此時,忽然只聽一片兵戎之聲——策妄阿拉布坦手下的大將博羅親自帶領著最精銳的一隊騎兵,作為前鋒,徑直往大將軍王營中沖了過來。
后面跟著的大部隊騎兵,如潮水一般跟了上來。
他們在黑夜的雪地里,出現得如最兇悍的梟神。
大營之中——哨探早就已經弄清楚了大將軍王帳所在,守在營帳門口的軍士們目瞪口呆的盯著突然出現的敵軍。
人人措手不及,再加上酒足飯飽,剛才尚在美夢之中,根本無法抵抗——勉強揮刀了幾回合,便潰不成軍。
博羅刀鋒所到之處,鮮血次第濺開,將馬兒雪白的毛皮也染成了紅色。
營帳之中,到處火光熊熊,鼓聲震動,殺聲四起。
唯恐大將軍王手下的手下的將領們殺來阻擋——博羅只想要速戰速決,他勢如破竹,殺開一條血路,直接沖著最中央的大帳而來。
博羅提刀沖入,舞娘們的舞蹈驟然停止,幾個舞娘看見外面的情景,都嚇得尖聲驚叫起來。
有人慌不擇路,轉身往屏風后面就躲。
屏風后顯然是大將軍王休息的矮榻,正酒意濃濃——地毯上翻滾著幾個酒壇子,上品的美酒翻倒了一片。
博羅立功心切,不假思索,沖了過去便狠狠一刀刺在了棉被之上,卻只覺得下刀之處,觸感綿軟——壓根兒就不像有人在被窩里的樣子。
心念電轉,博羅大喊一聲:“快退!”
不好,他們中計了!
但是,已經遲了。
策妄阿拉布坦也已經帶軍沖入了大營之中。
營帳東西兩側,十幾面黃旗迅速地揮動了起來——這是早就約好的暗號。
大營東西兩側的不遠處,胤禛早就安排兩位將領各引一支人馬,為左右翼埋伏于此,此刻徑直沖了過來,截殺策妄阿拉布坦兩側之兵,形成甕中捉鱉之勢。
火光熊熊,喊殺之聲震天,策妄阿拉布坦在眾將領的拼死護衛之下,勉強殺出了一條血路,往西南方向慌不擇路的逃竄。
這也是清軍包圍之勢唯一留下的缺口。
但是,并沒有跑出去多遠,騎兵們胯下的馬兒便一匹接著一匹栽倒——那是大將軍王早就已經令人在前幾日夜間溫度寒冷之時,在地面以沙土作阻,外面澆上水形成的絆馬障。
馬匹逃跑的勢頭很兇,這時猝不及防被絆倒在地,有的馬兒前肢折斷,痛得慘嘶了起來——馬背上的騎兵個個狼狽地栽倒了在雪地上。
策妄阿拉布坦也被狠狠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他敏捷地打了個滾,剛剛爬起來,卻覺得右腿一陣鉆心的疼痛,膝蓋處的骨頭已經折裂了。
背后喊殺聲追了過來——是胤禛親自帶著精銳部隊追殺策妄阿拉布坦而來。
策妄阿拉布坦狠狠咒罵了一聲,踉踉蹌蹌地翻上了副將讓出來的一匹馬兒,抱著馬脖子倉皇向前逃竄。
其余將領在他背后奮力抵抗清軍,為策妄阿拉布坦的逃離爭取時間。
“嗖!嗖!”
一支支箭矢在空中呼嘯而來,其中有好幾只已經緊貼著策妄阿拉布坦的身側,傳風破空而來。
策妄阿拉布坦見勢不妙,一只手拉住馬鞍,身姿輕轉——一個翻轉,就已經掛在了馬背一側,另一只手揮刀不斷擋去箭矢。
他是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天生就是騎馬好手,更何況這匹戰馬已經陪了他多年——人和馬之間的默契配合相當深厚。
清軍的追趕聲漸漸遠了。
大營的另一邊,顧幺幺派來的幾隊侍衛,望著眼前激戰一片的戰場頓時傻了眼。
幾人勒住了馬兒,望著眼前熊熊火光映照在雪地里。
他們本來是奉側王妃的命令,過來稟告大將軍王,報告三格格單人單騎出城的消息。
誰能想到竟然碰上了策妄阿拉布坦領軍來襲營。
不過看樣子,大將軍王是早就有準備的——眼前的戰況,勝負之勢也已經很明顯。
“這……”
幾個人面面相覷了一下,都有為難之色。
哪里能想到碰到這種情況呢?
畢竟,這種混亂之下,大將軍王都已經親自率軍去追策妄阿拉布坦了,一時間也沒法稟報到大將軍王面前了。
不過,側王妃既然吩咐了,這任務也不能不完成。
找不著三格格,他們幾個也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了想,領頭的侍衛揮了揮手,讓幾個人聚在一起,先低語了幾句,又抓了幾個在眼前忙著一會兒做慶功準備的守軍,吩咐大家趕緊先在這大營周圍分散轉一轉,看看能不能碰上三格格。
說不定就碰上了呢?
畢竟三格格也已經跑出來好一會兒了。
算算時間,差不多該到了。
塔拉彎下腰,只用一只手就輕輕巧巧的把少女腳上的繩索給解了下來。
這種繩結打的很巧妙——解開來的時候不費吹灰之力,但一旦獵物被套上,卻很難掙脫。
“怕是死了。”
塔拉用粗啞的嗓門道,皺了皺眉,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
他是跟在小將軍身邊多年的護衛統領,一身神力,忠心耿耿。
當年,小將軍年紀還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很是欣賞他,從父親那里要了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