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看樣子是想跑過來的,但是他還是忍住了,一只小手緊緊地拉著皇爺爺的手。
康熙隨意問了顧幺幺幾句,也都是家常問話,顧幺幺一句一句斟酌著回答了。
若是有她答不上來的地方,四阿哥自然就在旁邊幫著出言兜住了。
康熙見狀,微微一笑,目光一轉,忽然就看見雍親王妃烏拉那拉氏整個人跪在那里,姿態僵硬,腦袋深深的埋著。
康熙目光微微一凝,四阿哥已經察覺到了,他順著康熙的視線看過去——就看烏拉那拉氏身邊的奴才人人滿面惶急。
就連顧氏退下去之后,也忍不住往烏拉那拉氏那邊看了一眼。
四阿哥心知有異,等到康熙帶著弘昀向前走去了,他才幾步走近烏拉那拉氏那里,然后就發現果然是出事了:烏拉那拉氏口歪眼斜。
顯然是面癱又復發了。
烏拉那拉氏才剛剛站起來,察覺到了四阿哥的目光,哧溜又跪了下去請罪。
她知道今天是大日子——萬歲游園,那是天大的臉面與寵幸。
不是什么皇子都能得到這種待遇的。
就算是親王也未必。
所以四阿哥很是重視這一天,而她作為王妃,居然偏偏在這時候出了岔子。
這和砸場子也沒有區別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烏拉那拉氏也是委屈的很:這面癱又不是她自己想發作的。
尋根究底,還不都是當年的永和宮娘娘給害的?
四阿哥對著旁邊嬤嬤抬了抬手,嬤嬤們上前去把烏拉那拉氏給扶起來了。
烏拉那拉氏不敢抬眼看四阿哥,口歪眼斜地還想解釋——那樣子看著又滑稽又可憐。
倘若癥狀輕一些的話,還能勉強遮掩一下;但是如今這幅模樣是肯定不能去面圣了。
四阿哥嘆了口氣,讓人把烏拉那拉氏給扶到一邊休息,又讓人立即去傳喚府醫來給王妃針灸。
匆匆吩咐了幾句,他過去追上了康熙的腳步。
烏拉那拉氏伸手推著弘暉,雖然口舌歪斜,說話含糊不清,但還是勉強地道:“弘暉……跟你阿瑪過去。”
弘昀已經足夠露臉了,弘暉作為嫡子,說什么也不能被弘昀的風頭給壓下去。
弘暉被額娘推了幾步,微微往前踉蹌了一下,回頭還是不放心地看著額娘。
烏拉那拉氏只差沒跺腳了:“……快去!”
弘暉一轉頭,匆匆地去追他阿瑪了。
烏拉那拉氏站在原地,就看顧幺幺一身側王妃的華服,正微微落后一步,陪在了四阿哥的身后。
兩個人的背影看起來儼然便是一對璧人。
烏拉那拉氏的病情一直到針灸過后才有些好轉。
好轉了之后,她一刻也不敢耽誤,匆匆地就趕過去萬歲那邊了。
不過,也沒趕上——因為萬歲到底還是坐上了軟轎,被四阿哥陪著,繞到圓明園的那一邊去賞風景了。
聽說之后還有游湖。
等到傍晚時候,終于隆重地送走了萬歲,烏拉那拉氏立即就把弘暉給叫來了。
她要問一問弘暉后來在康熙面前表現的如何?
有沒有抓住機會,在皇爺爺面前展示自己?
她越是這么問,弘暉越是有些不知所措,倒是旁邊的嬤嬤出來打圓場:“王妃養好身子才是要緊。”
烏拉那拉氏看著弘暉不說話的樣子,就覺得心頭火起——養好身子,養好身子……
都是廢話!
若是弘暉沒出息,她光是養好了身子又有什么用?
烏拉那拉氏嘴角的肌肉還是麻麻的,說起話來發音含混而奇怪:“皇瑪法可問你什么了?”
弘暉只好道:“皇瑪法與阿瑪游園,之后便一直與阿瑪笑談,未曾……未曾考問兒子學問。”
烏拉那拉氏道:“上船了也沒問么?”
弘暉看了額娘一眼,有點猶豫,但還是實話實說了:“兒子沒上皇瑪法的船。”
堂屋中安靜了一瞬,烏拉那拉氏半垂著頭,沉默了片刻,抬頭看著弘暉,恨鐵不成鋼地道:“你為什么不跟上?”
弘暉的臉上都是委屈:“兒子牽掛額娘,沒那心思。”
烏拉那拉氏瞪著眼,伸手在椅子扶手上一拍:“糊涂!”
她擺手讓弘暉退下,然后就把他身邊伺候的小太監給叫過來了。
小太監察言觀色,自然更明白王妃真正想問的是什么,于是跟竹筒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就把下午的情況給全部描述出來了——游湖的時候,船本身就不夠大,四爺倒是讓弘暉上船,但是弘暉阿哥一路無心,再加上萬歲爺在前面和弘昀阿哥有說有笑。
萬歲開心的不得了,連向來侍奉他的梁九功公公都插不進嘴。
于是弘暉阿哥就被落在后面一艘船了。
烏拉那拉氏心里越聽越心驚,陡然將手中的茶盞往桌案上一頓。
小太監的語音戛然而止。
烏拉那拉氏站起身來,盯著弘暉道:“進來。”
弘暉只好跟在烏拉那拉氏的身后,走進了屋子。
剛剛一進了內室,烏拉那拉氏就斬釘截鐵地道:“從今日起,弘暉,你不許再和弘昀往來過密!”
弘暉默然佇立:“額娘勿要動怒,保重身子要緊。”
烏拉那拉氏在屋子中慢走了幾步,從窗格子往外看去。
外面天光已經暗透了。
遠遠地隔著花叢,能看見奴才們提著燈籠沿著花園里的小徑走著。
烏拉那拉氏回過頭來,對著弘暉道:“嫡庶有別,你身份高貴,本就不該和那小子廝混在一起,是額娘這些年放縱了你,由得那小子忘記了身份體統,竟然妄想躥到你的前面去了!”
弘暉垂下眸子,默然佇立了半晌:“弘昀弟弟與兒子從小一起長大,手足情深,更何況弟弟年紀尚幼,今日也不過一派活潑頑皮……”
烏拉那拉氏再也聽不下去,厲聲道:“弘暉!你向額娘保證!今日,此地,你向額娘保證!你若是不答應,就別怪額娘……”
她冷冷地笑了笑,目光向遠處放空了過去,仿佛弘昀已經站在面前。
弘暉驟然抬頭:“額娘不要!”
他抿緊了嘴唇:“兒子記住額娘的話就是。”
烏拉那拉氏這才算勉強滿意,又將弘暉身邊的奴才給喊了進來:“二阿哥宅心仁厚,但府里有些人不但不以此為福氣,反而膽大包天,行事越發沒有分寸!你們幾個給我盯緊了——若是有人再不懂規矩,你們只管報過來,這些事兒,絕不能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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