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查戶部不是一件小事,且不說牽扯到的各種盤根錯節的利害關系,就光是“清查”這一個動作,就足夠忙得人仰馬翻的了。
這需要足夠的耐心,足夠的細致,還要能統籌兼顧,縱領全局。
從這一天起,
四阿哥就再也沒有回貝勒府了,幾乎吃住都在戶部。
四福晉的面癱之癥早就好了,但是也很不幸的留下了后遺癥——只要天氣一冷,稍不注意保暖,便會容易復發。
甚至都不用天氣冷,哪怕大夏天里吹吹風,
稍微淋點雨,也有可能發作。
正因為這一點,四福晉心里恨透了德妃,
往宮里去的時候,再也沒有從前殷勤往前湊的架勢了。
德妃那邊,之后過了幾個月,也是知道了老四家的福晉凍出了面癱的事情。
當然,這種事情也不好抓著實質的證據。
沒有人能說:四福晉烏拉那拉氏得了面癱之癥,就一定是德妃給坑的,但是……
總之就是脫不了干系。
德妃自此以后收斂了好一陣子,見到四福晉的時候,也多少有些尷尬。
人死不能復生——氣頭過后,大概德妃自己也意識到自己對著兒媳婦做的有些過分了,于是見了四福晉,又硬拗出了一副慈母面龐。
只不過,四福晉那顆心,
永遠地都對著她閉上了。
再說回四福晉面癱的事——這其實也就是她不愿意去戶部探望四阿哥的原因。
在府里出丑已經夠難看的了,誰又愿意在外面出丑呢?
于是顧幺幺順理成章的就奉命去看望四爺了。
知道她得寵,戶部那邊對待她也很客氣——當然了,
顧幺幺是不好真的進去戶部里面機構的。
她就在外面的屋子等著。
天熱,
又有奴才拿來冰桶,
獻上涼果子、茶水給她,另外還有兩個婢女專門負責給她搖扇,陪她等著。
眾人都生怕將這位四爺十分放在心上的側福晉給得罪了。
也沒等多久,四阿哥出來了。
顧幺幺剛剛站起來,對著他一笑,伸手走過去。
她沒想到行禮,四阿哥也沒想到讓她行禮——兩個人手剛剛握在一起,才想到這還是在戶部外面見客的屋子里呢。
都快一個月沒見面了。
雖然外面驕陽似火,知了在樹間叫個不停,但是四阿哥膚色白了一個度——一看就能看出來是整天埋頭悶在屋子里查資料的,活生生給悶白了。
爾曼和黛蘭在旁邊打開食盒,顧幺幺親手把銀耳綠豆羹給捧出來:“銀耳放的不多,怕濕氣太重,綠豆都是燉的爛爛的,爺直接喝吧。”
天熱,四阿哥清查戶部留下來的爛攤子,正查得一肚子的煩躁,看見這銀耳綠豆羹就覺得十分合心意。
他捧起來就大口喝了一半,然后問顧幺幺:“你也來一碗?”
顧幺幺笑著嘆氣:“我在府里什么都方便,
爺別擔心。”
她一邊說著,
一邊就讓人把帶的衣裳都給拿出來。
“福晉……”
顧幺幺才說了兩個字,四阿哥誤以為這些衣服是四福晉讓顧幺幺給帶過來的,于是微微皺了皺眉頭,脫口而出道:“多此一舉!”
顧幺幺眨了眨眼睛,望著四阿哥。
有點傷心。
四阿哥頓時明白過來——是顧氏自己帶的。
他裝模作樣地拿起了其中一件衣裳,看了看又點頭道:“畢竟天氣轉涼,多些換洗倒也合適,挺好!”
顧幺幺:“……”
兩個人說著說著話,顧幺幺也覺得口渴了,于是又讓人也給自己盛了一碗銀耳綠豆羹。
她貪心地多加了好幾塊冰糖,結果糖放多了,整碗綠豆羹甜得不像樣。
“噫……”
顧幺幺皺了皺眉,就把小勺子給放下來了。
四阿哥在旁邊看的好笑,伸手把她的碗給拿了過來,把她剩下的給喝了。
半點沒嫌棄。
旁邊的奴才都看傻了,大氣都不敢出——四皇子這種冷面果決的性子,卻也能把心愛的女人寵到這種程度。
簡直聞所未聞。
正好,也已經到了差不多午膳的點,四阿哥直接讓人把午膳給送到這里來了。
他也是有分寸的,看著菜膳都上了桌,于是坐下來象征性地提了筷子,陪著顧幺幺吃了幾口——對于時間如此緊張的他來說,這就已經是極盡奢侈了。
走的時候,奴才們都出去了,屋子里沒人,四阿哥低下頭來在顧幺幺頭頂吻了吻:“乖乖回去,把孩子們照顧好,爺最多再半個月就能回來。”
顧幺幺靠在他懷里,一只手被他的手臂扶著,另一只手摸著自己吃飽了的小肚肚:“還要半個月啊……”
四阿哥抬手輕輕捂住她的嘴,指了指窗戶外面:“回去再說。”
走的時候,四阿哥一直把顧幺幺給送到了門口,又看著奴才們簇擁著她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都已經走動起來了,風把馬車簾子吹了起來,顧幺幺從窗戶探出頭去,就看他還負手站在那里。
還在目送著她走。
看她半張臉探了出來,他站在原地沖著她笑了笑,抬手做了個手勢,口型說了句什么話。
風太大,聲音一說出口就被吞掉了,連看口型都猜不出來是什么話。
不過,顧幺幺也能想到,大意就是讓她別瞎擔心。
他壓力大——顧幺幺看得出來,但是她又沒辦法去對四阿哥說:你不用擔心,因為你就是將來的雍正!
天命所歸,無須擔心。
畢竟在這個時空里,太子被廢,康熙再無復立之意;直郡王折騰多年卻始終折騰不起火花;八阿哥急功近利,弄巧成拙;十四阿哥更是早早離世。
一個個可能會成為障礙的因素,都逐漸消失。
這不是天命所歸是什么?
馬車漸漸前行,顧幺幺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四阿哥那邊,就看見他身后冒出來一個面目陌生的男人——雖然看著是儒雅打扮,但是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卻是威武有神,顧盼生輝。
顧幺幺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幕僚。
那人畢恭畢敬地站在四阿哥身后,姿勢雖然恭敬,臉上的表情卻是淡然。
甚至有那么一絲傲然。
顧幺幺下意識的盯著這個人看了好幾眼。
那人似乎有所察覺,立即遠遠地對著側福晉下意識地躬身——隔著這么遠的距離。
可真夠靈透的!顧幺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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