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略微大了些,李側福晉院子里一圈奴才都嚇得跪了下來。
畢竟如今不比從前,主子落魄了,奴才的底氣也就沒了。
見李側福晉沒出來,福晉的疑心變成了火氣,又提高了聲音:“去請!”
雖然用的是個“請”字,但已經是毫不客氣了。
嬌韻抖抖索索地剛過去,
就看李側福晉從庫房里出來了,神色慌張,還不忘將庫房的門給緊緊帶上。
福晉心中大奇——庫房固然是放好東西的地方,但是李氏從前也不是個守財奴,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除非庫房里有鬼。
她一眼掃過去,目光盯著庫房門口打轉,
就看李側福晉慌忙過來,屈膝蹲得格外低,
口中道:“妾身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
烏拉那拉氏抬了抬手:“起來罷。”
她一邊舉步向正屋臺階上走,一邊就看李側福晉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
嬌韻和詩兒也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互相遞著眼神。
詩兒放慢了腳步,故意落在眾人的后面,偷偷地就往庫房過去了。
福晉見狀,轉頭給海藍遞了個眼色,海藍會意,悄悄地就松開了扶著福晉手臂的雙手。
屋子里,福晉悠閑從容的轉身坐了下來,接過了奴才們遞上來的熱茶。
掀開茶盞蓋子,福晉嫌棄地看了一眼,沒喝,
又直接把茶盞給蓋上了——這茶葉也不行。
她看了一眼李氏。
李側福晉站在面前,低著頭,
臉上的神色有些游移不定。
她臉色慘淡又蒼白,渾身透著一股暮氣沉沉,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海棠色旗裝,手上拿的帕子也是同色系的,
倒是很般配。
福晉看著覺得有些眼熟,盯著衣裳上的大片花紋,仔細瞧了幾眼才想了起來——這是前年過年時候,李氏為了春節時候,府里女眷走動做客,特地做的衣裳。
當時穿出來的效果是很驚艷的,將福晉的風頭全部都給壓了過去——沒想到一晃都已經兩年多了,她又將這件不怎么鮮亮的袍子給翻了出來。
可見如今真是沒什么新衣裳了。
福晉心里痛快,慢條斯理地換了個姿勢,這才毫不客氣的開口訓斥道:“李氏,你是病糊涂了,還是貴人多忘事?這份例的事情——中秋的時候,不是才說過下半年的規矩么?你倒好,如今就又忘了?”
說到這兒,福晉就來氣,伸手將茶盞向桌子上用力一頓:“二阿哥有病在身,四爺焦心不已,
府里忙成了一片,
你可知你這是添亂?”
嬌韻和詩兒趕緊都跪下了,還伸手扯著李側福晉的袖子。
李側福晉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帕子,過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來了,聲音略低地分辨道:“妾身不敢,只是時節變換,天氣漸冷,妾身若是自己一人也就罷了,但還要照顧大阿哥,難免……”
福晉聽著唇角就是冷冷一勾。
還大阿哥?果然說不了幾句就把弘昐給抬出來了。
只有你有兒子嗎?
李側福晉還在道:“妾身說的也是實情!福晉心疼二阿哥,那是舐犢之情,妾身何嘗不是如此?妾身是大阿哥的親額娘,四爺既然讓妾身好好照顧大阿哥,妾身自己再苦也不能苦了大阿哥……”
烏拉那拉氏瞇著眼道:“李氏,你是在指責我這個嫡額娘么?”
李側福晉跪著,胸口起伏了一下,忍氣吞聲道:“妾身不敢。”
烏拉那拉氏緊追不舍:“不敢——是心有怨,而口不敢言,是么?”
李側福晉眼圈紅了——她本來是個心性堅強的人,但長時間的低谷和永遠看不到希望的迷茫,已經快將她的意志給徹底摧毀了。
若不是有弘昐,她其實很難一直支撐到現在。
李側福晉緩緩站起身來,傲然抬著下巴,盯著福晉:“份例若是求不到,妾身不要也罷,福晉貴為嫡福晉,便是這樣百般折辱,咄咄逼人的么?這般行事——便是為了二阿哥,也積點德罷!”
后半句話一落地,連福晉身邊的奴才都嚇呆了。
福晉勃然大怒,一揮袖子,猛地就將旁邊桌子上的茶盞給掃到地上了,目眥盡裂:“放肆!”
她長身而起,抬手過去就指著李側福晉的額頭,琺瑯護甲幾乎戳到了她眉心,聲色俱厲:“你說的是什么混賬話?!”
嬌韻嚇得魂飛魄散,手足并用的爬上前去擋在了李側福晉面前,對著福晉就用力地磕了幾個響頭,痛哭流涕道:“福晉息怒!福晉息怒!側福晉如今有病在身,時常也是犯些糊涂的,有口無心而已,福晉您大人大量,看在側福晉是病人的份上,原諒側福晉這一回罷!”
其他奴才反應過來,也都跟著嬌韻唯唯諾諾地磕頭。
忽然就聽外面詩兒驚慌地叫道:“姐姐帶這么些人,這是做什么?”
海藍笑語連珠的聲音傳了過來,隱隱約約的聽不大清楚,只能聽她道:“……好了,別大驚小怪的!福晉帶過來的貓主子給跑了,看見就是鉆進了這間屋呢……咱們做奴才的……”
然后就是用力推開屋門的聲音。
嬌韻愣在原地一瞬,正想著福晉何嘗帶了貓兒過來?忽然臉上的血色就全部退去了。
她顧不得李側福晉,站起身三步兩步沖了出去,就看福晉帶過來的幾個老媽子,已經跟門神一樣站在庫房門口。
那把守的勢頭——瞧著倒好像福晉烏拉那拉氏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屋子里,海藍的笑語聲戛然而止。
她震驚地盯著床下柜子里拖出的一只箱子——箱子一角露在了外面,能看出來是匆匆忙忙推進去的。
所以眾人一進來,先搜檢的就是這只箱子。
此時此刻,箱子已經被打開了,就中幾匹布料被放的亂七八糟,露出了最里面的一樣東西。
事情的一切都推進的很順利、很容易。
但搜出來的東西也很嚇人。
嬌韻嘴唇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回頭望著李側福晉。
按理說,李側福晉這時候應該是極度驚慌的,但是她沒有。
嬌韻看的清清楚楚:李側福晉只是茫然地盯著前方,眼里看不見一絲一毫畏懼的情緒。
她的眼里沒有恐慌
恐慌已經被絕望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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