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福晉和顧幺幺誰都沒有到一旁去歇下。
兩個人目光都沒有離開小床上。
四阿哥進來瞧了好幾次,看孩子們喝完藥之后,癥狀已經有了明顯的緩解,這才放下心來。
天明時候,被折騰了一晚上的兩個孩子終于都沉沉的睡去了。
四阿哥進宮去了。
福晉懸了一夜的心放了下來,抬頭看見對面的梳妝鏡,
就看自己容顏憔悴得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
她嚇了一跳,再看旁邊的顧氏——顧氏半坐半跪在二格格的小床旁邊,伸手握著二格格的小手,低低地不知道在說什么。
一頭秀發已經蓬亂了,耳墜子半邊也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眼睛因為熬夜而紅紅的。
比她烏拉那拉氏也好不了多少。
婢女們進來,輕聲就勸福晉要不要用一點早膳。
畢竟昨天晚上也守了一夜了。
福晉看了一眼顧幺幺,
嗓音嘶啞:“顧氏,
你也一起用點罷。”
顧幺幺抬起頭來,
望了福晉一眼,倒是大出意外。
反應過來之后,她對福晉就謝了恩,又讓黛蘭和爾曼兩個人都留下了,看著孩子。
福晉站起身來,才走了一步,結果膝下一軟,差點就踉蹌了。
顧幺幺就在旁邊,趕緊伸手扶住了福晉。
海藍本來還是扶著福晉的,見顧格格伸手了,于是偷偷地就放手了。
要伺候,還不讓她伺候?
福晉是嫡妻,顧氏是格格——一個妾室,來伺候著福晉是天經地義的!
用早膳的時候,
顧幺幺柔聲細語,
又給福晉謝了恩,一番話說得福晉臉色極好。
她主要表達的是“多虧沾了二阿哥的光,
否則二格格也不能這么快見到太醫”的意思。
其實真的如此么?
也不是的。
四阿哥寵愛她,自然也十分疼愛二格格這個女兒。
昨日即使四阿哥不讓人把二格格給抱到正院來,太醫在看完了二阿哥之后,也是會立即趕到花步小筑的。
但是福晉不這么覺得。
她覺得二格格以一個庶女的身份,如今能躺在正院的屋子里——已經是沾了二阿哥天大的光了。
好大面子!
顧幺幺就是因為看出了福晉的不痛快,所以才要提前謝恩。
她把這一點給點明了——福晉心里才會真正痛快。
下午時候,弘昐從宮里上書房回來了。
昨天晚上,二阿哥和二格格急病的事情,也已經傳到了李側福晉小院子這里。
弘昐早上是跟著阿瑪的馬車一起進宮的,一路上也有所耳聞。
他還聽見阿瑪有意讓人去暗查昨天弟弟妹妹們進宮之后,一路所接觸的人和物品了。
并非太醫說了什么、就全然相信什么。
阿瑪,骨子里還是多疑呵。
弘昐微微地垂下了眼眸。
撇開二阿哥先不提,二格格這個小妹妹還是挺可愛的。
弘昐雖然見的不多,但想到二格格可愛的小臉,就忍不住想到了當初的大格格。
他知道自己這一刻應在父親面前表現的更加關心弟弟和妹妹。
果然,在前院書房里回答完了功課之后,弘昐提到了這事兒,又說想去看看弟弟妹妹,可憐弟弟妹妹年紀小,
遭了一晚上的罪。
四阿哥聽他言辭懇切,
心里多少安慰,伸手撫摸著他的小腦袋道:“弘昐,你有這份友愛心意,阿瑪很高興。如今弘暉統共就你這么一個哥哥,二格格一個妹妹——你們都是阿瑪的好孩子。”
弘昐笑了笑,心里卻更不舒服了。
言語往往是心意的流露——阿瑪連說話都是將弘暉給當做中心的。
什么哥哥妹妹……都是繞著弘暉打轉。
腐草螢光,怎及天心皓月?
幾個孩子在父親心中的地位輕重,輕易可見。
回到了李側福晉院子里,弘昐還在想著心事,一只腳跨進了院子里,奴才們都圍了上來,殷勤伺候。
弘昐那只受了傷的腿腳如今雖然已經磨出了厚厚的繭,但也受不了長時間的步行站立。
他伸手撐在旁邊小太監的肩頭上,讓人把他給扶進屋子里去了。
歇了片刻,到了晚膳時分,弘昐才覺得有些不對勁——若是換了往常,到了這時候,額娘肯定要讓人過來喊他用膳了。
但是今日卻靜悄悄的,沒什么動靜。
弘昐想了想,起身出了屋子,往額娘那邊過去。
李側福晉不在正屋里,弘昐問了詩兒,才知道額娘帶著嬌韻過去旁邊側廂房。
說是整理庫房,不讓人跟著。
弘昐眉頭一皺,微微有些好奇。
他雖遭落魄,畢竟還只是個孩子,玩心未泯,等到走到了廂房那邊,伸手悄悄的捅破了窗紙,偷偷向里望了一眼。
屋子里很暗,也沒有怎么點燈,若是再過上一會兒,天光徹底地暗了下來,就會什么都看不見了。
嬌韻和李側福晉兩個人背對著窗口,手里也不知道捧著什么東西,正在低聲商討著。
旁邊的東西還堆著整整齊齊的,桌上也沒有筆墨賬冊之類。
并不是真的在整理庫房。
弘昐好奇心大盛,剛想把眼睛再湊近一些,忽然被不知從哪里來的小飛蟲一沖,鼻子一癢,忍不住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阿嚏!”
這一下可不得了——屋子里的李側福晉嚇得整個人都顫了一下,心驚肉跳地道:“什么人?!”
她和嬌韻兩個人慌慌張張的,猛的就把手中的東西往床下給塞了。
弘昐見自己露了形跡,索性也就不再遮掩,嘻嘻一笑,伸手推門,想大大方方地走進去。
結果門居然還被從里面固定上了,一時間推不開。
弘昐只好道:“額娘,是兒子!”
隔了好一會兒,嬌韻才過來將門給打開,又給弘昐請安行了禮,目光驚疑不定地將他上下打量,笑容也勉強:“奴才給大阿哥請安,大阿哥今日回來的早!”
她是李側福晉身邊最貼身的大婢女,弘昐雖然將別的奴才不放在眼里,對嬌韻卻是要客氣一些的,當下對著她點了點頭,心里卻是大奇:我是額娘的親兒子,嬌韻見了我,居然還慌張成了這樣。
到底是什么事兒呢?
弘昐的目光銳利地在屋子里掃了一圈,就看見床下露出一只火盆的邊緣花紋,空氣里隱隱的還透著一些燒焦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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