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的新春,在京城漫天的大雪中終于來了。
今年還夾著皇太后的六十大壽,宮里一連熱鬧了許多天不說,隨著四阿哥參加的政務越來越多,涉及到了各方面的利害關系越來越交錯,四皇子府門前也是車水馬龍了。
福晉每天幾乎都會往永和宮跑去,更夸張的時候還會帶著針線。
擺明了就是一去幾個時辰的準備。
德妃畢竟年紀大了,
人一老了就容易孤單,十四阿哥又是正貪玩的時候,宮里過新春,十四阿哥哪里能在永和宮里待得住?
自然不會一直陪著額娘。
于是四福晉正好就以兒媳的身份,填上了這個空缺。
見面三分情,跑得多了,
德妃和她也漸漸的有說有笑了。
又是一年過去了,
烏拉那拉氏也不是光長年齡的,還長了頭腦,
再加上身邊嬤嬤的勸說,烏拉那拉氏決定還是努力維護好這份婆媳關系。
她如今也算是品出滋味來了:就算四阿哥對她平平淡淡又如何?永和宮里還有一位婆婆呢。
就算四阿哥對她可有可無,永和宮一句話——四阿哥心里也是掂量掂量的。
以為四阿哥真的不在意永和宮,不在乎這份尷尬而微妙的母子情么?那就大錯特錯了。
一個人不在乎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讓他苦惱,更不可能成為他的心結。
這個道理其實是很明了的——只不過當局者迷而已。
新年里,直郡王府和四貝勒府的女眷也有相互走動,顧幺幺趁著這時候,又一次見到了魏格格。
魏格格一看見她,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壓根也不管直郡王福晉還在旁邊瞧著,隔著遠遠的就對著顧幺幺又是招手,又是點頭的。
等到女眷們坐下來開始聽戲的時候,
魏格格快人快語地就把這一次出門的事情給說了一下:“我是去不了了,到底還是你們主子爺疼你呢!”
頓了頓,
提到這一次直郡王也會去,并且也會帶府里的女子出去,魏格格的口氣里又是羨慕又是生氣:“……我一直都瞧不上她!妖妖調調地使出了那手段,哄著王爺帶著她,好大本事么?”
顧幺幺以為她說的是吳雅格格——畢竟之前魏格格和吳雅格格就是直郡王最寵愛的兩個。
而且這兩個人也一直不對付。
誰知道聽了魏氏說了幾句話,顧幺幺才明白過來——上一次萬歲給諸位皇子府里添新的侍妾,直郡王府里自然也有新人。
直郡王多情——新人很快一躍而為心頭寵。
之前喜歡的魏氏和吳雅氏轉眼就成了舊人,拋之腦后了。
魏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拉著顧幺幺的手,低頭垂眸出神了一會兒,又看著顧幺幺周身的穿戴,臉上現出悵惘羨慕之態:“你們爺是個長情的,顧妹妹,你當真好福氣——便是還沒生養,也是被這般寵著。”
她突然眼淚就涌出來了。
顧幺幺知道她是想起了之前那個沒保住的孩子,沉默著沒說話,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背。
這種事情,什么樣安慰的語言都是蒼白的。
魏氏還記得如今是大過年的,更何況福晉和直郡王妃都坐在前面看戲,便是要哭,也絕不能在兩位主子面前哭。
她頭深深地低了下來,
眼淚落在了地上,攤開了水滴印。
快臨行前的一個雪天,肚子大的嚇人的黑黑終于生了。
六兒富有經驗,早就已經在前幾天就把躁動不安的黑黑給關在了籠子里,免得它上躥下跳,動了胎氣。
等到生的時候,六兒特地找了一處廂房里隱蔽的角落,又說貓兒生產需要絕對的安靜。
于是顧幺幺讓小黛子把墩墩給抱走了。
黑黑側臥在貓窩里,大口大口的呼著氣,身子微微顫抖,一雙毛茸茸的后腿用力地踏著地,掙扎著慘叫了起來。
六兒跪在貓窩旁邊,口中念念有詞,有條不紊地幫著黑黑揉肚子。
廂房里安靜極了,除了黑黑的凄厲叫聲。
顧幺幺聽著,心里也心疼得直打顫,但是看著六兒一臉成竹在胸的模樣,于是伸手摸著黑黑的小腦袋鼓勵——讓它知道主人就陪在旁邊。
別怕。
黃昏前,黑黑終于生完了——四只小貓咪,看上去都是有氣無力的樣子。
黑黑疲憊極了,根本就顧不得用舌頭去舔干凈小貓咪,于是六兒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水,伸手拉過了一旁早就準備好的水盆和紗布,幫著黑黑就把這些全都完成了。
窗外的雪又下了一會兒。
墩墩這時候也被放了出來,它屁顛屁顛的跑過來看小貓咪了。
正在忙著,四阿哥過來了。
他往正屋里找人找了個空,然后才聽奴才們說格格是照顧黑貓生貓崽去了。
四阿哥往廂房里一踏進去,正好看見顧幺幺手上捧著熱乎乎的什么東西。
還在蠕動。
怔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那是剛生下來的小貓。
顧幺幺配合著六兒一起幫了黑黑接生,這時候心里還挺有成就感的。
六兒趕緊行禮。
一抬頭看見四阿哥,顧幺幺捧著小貓咪過去屈膝,被四阿哥扶起來之后,顧幺幺倚在他胸前,就跟獻寶似地把小貓給他湊近看:“我和六兒接生的!”
四阿哥笑著瞇了眼,見她一臉天真無慮的樣子,不由地也覺得心情松快起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早知你這么喜歡貓兒,當初爺該多讓人給你找幾只。”
顧幺幺一笑,剛想說什么,聽著黑黑有氣無力的又叫了起來。
她回頭看著六兒,六兒指了指黑黑的方向,小聲地道:“格格,它是要孩子呢!”
顧幺幺趕緊就過去把小貓崽給放在了黑黑的懷里。
重新走回來,她挽著四阿哥的胳膊,兩個人往屋子里走,四阿哥一邊抬步邁上臺階,一邊捏了捏她的小手,轉頭溫柔問她道:“前陣子送過來的皮子,可都做好了?”
畢竟出去巡視永定河一趟——這個天氣,在外面可是夠冷的。
就算有馬車、馬車里烤著暖盆也沒用。
萬歲爺若是下了車,誰還敢坐在車上?
若是萬歲爺徒步走起來巡視河工,那就更要命了。
所有人凍麻了也得陪著,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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