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彤:、、、、、、、、、
一個人肚子里沒有油水,才會想著偷吃,尤其是這些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回肉的百姓們,面對香噴噴的肉腸,又有幾個能忍的住的?
但要虞小憐天天給他們吃肉,虞小憐肯定也給不起,但偶爾改善一下伙食,還是有必要的。
“滿紅姐,咱們去廚房看看?”
孫滿紅點頭,兩人一起廚房走去。
到了廚房,李大燕和王大芬正在揉面劑子,張金花和張銀花正在用大木盆洗春菜。
見虞小憐來,李大燕作為組長,馬上迎了過來。
“夫人,您來啦!”
李大燕自從在紅腸廠干活,除了預支了半個月的工錢,每天至少還能省下兩個干糧拿回家去,這讓她的幾個孩子,能填飽肚子的同時,她也能攢下一些積蓄,她是從心里感謝這新來的縣令和縣令夫人的。
“嗯,你們這是準備蒸饅頭?”
“嗯吶,是要蒸饃饃!”李大燕知道,城里人習慣把干糧饃饃叫做饅頭。
“今天中午就還是老樣子吧,饅頭,青菜雞蛋湯,晚上咱們換換樣子,蒸米飯,肥腸燉土豆,溜肝尖,涼拌豬心!”
本來虞小憐就打算把豬內臟和豬下水,用來給食品廠女工和水泥廠的工人們改善伙食。
“告訴工人們,下工之后也可以把飯打回家去吃,米飯一人兩兩勺,菜一人一勺。”
虞小憐知道,這些工人里不乏有一些孝子賢孫,自己在食品廠吃好的,家里的爹娘老子卻在吃糠咽菜,這導致他們心里很不舒服,反正飯菜是定量的,虞小憐才不管吃到誰的肚子里去,反正一人一份。
李大燕前些天,還和王大芬說,這一冰室的臭腸子和心肝肺,也不知道劉管事留起干嘛用,沒想到就這么給她們吃了,她們還以為那些是有什么別的用處呢!
“夫人,這…弄三個菜?”李大燕還有點不可置信。
“對,弄三個,以后每隔十天,就改善一下伙食,今天是十五吧,那下次就是二十五,初五、十五、二十五改善伙食。
我要是沒時間過來,你們做什么,就問劉管事!”
虞小憐說完,又把草根叫來,“你去地窖冰室,把那些豬肺子,還有豬頭和豬蹄,送去武原山去,也給他們改善伙食,腳程快點,盡量讓他們晚上這頓,也吃上肉!那什么豬腰子和豬尾巴什么的,也都給那邊拿去,我們這邊不要。”
“是!”草根應聲,“夫人,那我再回來估計天就快黑了,你可千萬等著我來接你,不要自己一個人走。”
自從上次虞小憐受傷,草根沒輕了挨蘇景辰的訓,導致他現在根本不敢離開虞小憐身邊幾米開外,眼睛時刻警惕著周圍,會不會突然有哪些不可預知的危險。
“嗯,我等你接我!就是……你一會兒送那些東西,趕廠里的牛車去。”虞小憐的馬車,現在已經讓她布置成寶馬香車,根本不可能給草根拉貨用。
草根點頭,就是夫人不特意交代,他也曉得。
虞小憐見王大芬低著頭用力的揉面,對她的到來像是沒看見,心里覺得奇怪,這王大芬屬于自來熟,虞小憐在心里已經給她取了王大膽的外號了,以往她看見虞小憐,那肯定得湊上來說話,今個兒卻低著頭,生怕虞小憐看她的臉。
虞小憐走過去,彎腰看王大芬的臉,臉上有些青腫,但已經見好,明顯是幾天前挨的打了,只是王大芬不是寡婦嗎?現在又和她婆婆分開過了,誰會打她?
“夫人,你看什么?”王大芬見虞小憐盯著她看,不好意思的閃躲了一下。
只不過,她這一開口,就暴露了她少了兩顆門牙的事。
“你牙呢?你挨打了?”虞小憐蹙眉。
怪不得王大芬躲躲閃閃的,原來是沒了門牙,怕被人笑話。
王大芬用力揉了下面團,聲音中有著無限的委屈,“被我公公和叔公他們打的!”
“他們為什么打你?又憑什么打你?你和你公公不是為了家了嗎?再說你挨了打,為什么不報官?”虞小憐非常氣憤。
王大芬死了丈夫,孤兒寡母已經非常不容易,她公公不幫襯她也就罷了,居然還動手打人。
“我叔公是我們村的族長!”王大芬低聲道。
“族長怎么了?族長就可以隨便打人?”虞小憐恨其不爭,平時看王大芬,膽子大的很。
王大芬給她的感覺就是,誰要是給她一巴掌,她立刻就能還回去兩巴掌的性子,這大嗓門火辣辣的性子,居然也能受欺負了,不聲不響的忍了。
“惹了族長,是要被除族的!”李大燕忍不住插話。
她和王大芬是妯娌,是同一個夫家,同一個族的人,當然,她也遭受了個王大芬一樣的待遇,只不過,她識相的答應了她公婆的無理要求,每個月把工錢的一半交給她婆婆,所以才沒有挨打。
但王大芬認為分家了,就是兩家人,應該各自掙錢各自存起來,即使公婆燕養老錢,那一年頂天就給五十文到一百五十文。
王大芬覺得她公婆要走一半的工錢太過貪心,不肯答應,吵鬧間就和她婆婆撕打起來,王大芬雖然瘦,但可不弱,她公婆聯合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王大芬的三個孩子,還都幫著她娘。
王大芬的公婆在王大芬屋里吃了虧,便讓他們的小兒子去把族長叫來主持公道,族長來了之后,氣頭上的王大芬也沒說什么好聽的話,連著族長也一起罵了,就這么的,王大芬挨了一頓毒打,兩顆門牙光榮下崗了。
“就是不除族,族里給你們什么好處了?”
如果家里有讀書人,除族是影響仕途的,但王大芬一家連吃飽飯都成問題,還談什么家族?
就這樣的家族,難道還能給他們什么庇護?
王大芬仿佛被虞小憐一句話給點醒了。
可不,就是不除族,族里這些人哪個幫她一把了?
不僅沒有幫過她,譏笑嘲諷倒是一句沒少說,這樣的家族其實沒什么可留戀的。
“可是……孩子他們姓陳啊,要是……”
李大燕怕被除了族,她的兒子會責怪的。
畢竟,被除族的人,就想一個沒有根的浮萍一般,無依無靠的。
有族人在,至少逃荒的時候,大家可以一起結伴同行,碰見困難,也可以同心協力,如果他們被除族了,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天災人禍的,真是沒人伸一把手了。
王大芬呸了一聲,“你還指望著他們?嫂子,我告訴你,自己有才是有,自己強才是強!
當你有錢了,即使被除了族,那些族人也會上桿子認你這個親戚,當你硬實了,說的話也就有份量了!”
李大燕把王大芬拉到一邊,低聲勸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兒,你是仗著現在在這里干活有工錢,所以想把腰板兒挺值了活。
但你知道這地方能干多久的活?哪里有那么多的豬可以天天殺?要是咱們丟了這個活計,說不定還得靠家里才行。
再說,咱們現在還住著陳家的房子,要是被除族了,咱們被攆出來不說,說不定孩子還得給老陳家留下呢,你舍得和孩子分開?”
王大芬剛才還激昂的心,一下子被李大燕給整蔫了。
“嫂子,那咱們這家說是分了,其實是沒分?”王大芬郁悶。
李大燕嘆息,“咱們女人這一輩子,就是這么回事兒了!
人吶,不能和命爭。咱們這死了男人的女人就更不能爭了,將就著把孩子養大成人,咱們也就算是徹底交差了。”
王大芬聽完李大燕的話,郁悶的回去繼續揉面團。
虞小憐是全程聽見李大燕和王大芬的談話的,見王大芬剛起來的反抗心,被李大燕幾句話就勸了下去,就忍不住開口道,“咱們大涼律法,打掉門牙算是重傷,如果你去告官,是可以將打你的人流放的。”
王大芬搖頭,“我不告了。”
就像她嫂子說的,這活計也不知道能干多久,說不定以后還是要靠陳家的土地生活,如果被除了族,土地族里肯定也不會讓他們種,那他們母子四人,說不定什么下場呢!
“被打的人,居然如此被動,你氣死我了!
就算你不想告官,但你完全可以以告官威脅他們,或是土地,或是房屋,或是錢財,或是其他,如果你按照我教你的來,保證你想什么,他們都不敢不給!”
虞小憐對古代女人地位低下,受欺負的事兒,一直都有應激反應,她就看不了王大芬和李大燕這副窩囊的樣子。
虞小憐的話,讓王大芬有些心動,她瞧了一眼她嫂子李大燕。
見李大燕微不可見的搖頭,便又低下頭,不再做聲。
虞小憐上前一把拉住王大芬的手,“你抬頭看我!”
虞小憐拿出自己隨身的腰牌,“你看,我不僅是縣令夫人,我還是七品學官,在我相公還不是官身的時候,我就是女學官。
女人,可以當官,可以立女戶,你可以自己做戶主,可以自己做自己家的族長。
你有句話說的很對,自己有才是真的有,自己強才是真的強。
既然咱們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咱們就應該敢于反抗,不然他們就會變本加厲,認為女人是好欺負的,就是活該受欺負的。”
王大芬被虞小憐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說的感動不已。
不過,還是信心不足,“夫人,你是讀過書的,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咱不是,咱就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老農,咱也沒啥大本事兒,我怕把俺兒的靠山整丟了啊!”
“王大芬,你就是你兒子最強最大的靠山,你得硬氣起來,你的兒女才能硬氣起來,你現在忍了這個事兒,以后就得忍下個事,以后會有忍不完的事兒!”
正所謂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子宮肌瘤,憑什么慣著他們?
見王大芬猶猶豫豫,虞小憐繼續道,“如果怕沒地方住,你就把孩子接到這里來,你放心,咱們這廠子不會黃,你就放心在這兒干,量你公婆他們也不敢跑來這里鬧事兒!”
反正她蓋的宿舍入住率還不到一半,房子空著也是空著。
“我聽你的,夫人,我要讓孩子搬這里來!”王大芬沒想到虞小憐居然會同意讓她的孩子來這里住。
只要孩子們在她身邊,她就什么都不怕。
李大燕見狀,也連忙開口,“夫人,能不能讓我家兩個孩子也過來住?他們一個十二,一個十歲,都能干活的,什么活都能干,劈柴擔水都行!”
虞小憐點頭,“你們兩個把孩子帶過來吧,不過,你們這事兒屬于破例,可別當其他人說,可以把孩子帶過來,要是都來了,我怕這廠子就成幼兒園了!”
李大燕和王大芬互相對視一眼,一齊給虞小憐跪下磕頭,“夫人菩薩心腸,我們感激不盡……”
虞小憐沒過去扶她們,等她們磕了三個頭后,虞小憐道,“咱們廠現在工錢是十文每天,工錢還略低,但以后肯定會漲的,等你們的孩子來了,我就是供吃供住,但就不給他們算工錢了,他們能伸把手就伸把手,不能干的活,也不要逞強去干。
相信二、三年下來,你們也能攢下一些錢。或是蓋房子,或是給兒子娶媳婦,應該都是夠的。”
“夫人,那我能現在就回去把孩子帶過來嗎?”王大芬有些心急。
自從那天她挨了打,她那大兒子是恨毒了他們的爺爺奶奶,她每天在這兒干活,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他那大兒子會干出什么逆天的大事出來。
“如果我沒記錯,你們是陳家村的吧?”陳家村離陽城城郊很近,步行也就半刻鐘的時間。
“是,我去去就回!”王大芬心慌的很,她總覺得早點把孩子接過來,才安全。
倒不是怕孩子會出什么事兒,她就怕她那大兒子,再把他爺爺奶奶怎么了。
“那你們快去快回吧,別耽誤晚上做飯!”虞小憐放人了。
王大芬和李大燕一走,孫滿紅就接過了蒸饅頭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