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趕緊結束這個尷尬的話題,老齊頭忙說起了別的。
老齊頭手伸到胸前的褡褳里頭,掏出了曾經臨別前,于老哥塞給自己的十兩銀子轉塞到于蘇手里。
“寶啊,這個你拿著。”
感受著手里突來的冰涼,于蘇看了看手里的東西,她抬頭看著老齊頭面露不解。
“齊阿爺這是”,話說齊阿爺不是給自己準備過了嫁妝跟壓箱底了么怎么還給自己銀子呢
老齊頭看著于蘇眼底的疑惑,他笑著解釋,“寶啊,先前給你的壓箱底跟嫁妝,那是齊阿爺跟你齊阿奶為你準備的,眼下這十兩是你阿爺給你準備的。”,當然他是不會說,這是當初于老哥塞給自己,拿來給乖寶做生活費的銀子。
于蘇卻不知這些,聽到說是自己阿爺給的,小家伙捧起銀錠子貼在臉頰邊,不由低聲喃喃,眼里有了淚,“我阿爺給的”
“對,你阿爺給的。”
老齊頭點頭,聲音沉重,他輕拍著于蘇稚嫩的肩膀。
“寶啊,這是你阿爺的心意,而且女娃家家的遠嫁,身邊連個親人都無,沒點子銀子傍身可不成!而且你記住,齊阿爺給你的六兩六壓箱底那是明面上的,若是宋家人有一天起了歹心非要奪,或者是二郎那孩子遇著難事需要它,你可以酌情舍出去,畢竟有舍才有得嘛。只是寶,眼下阿爺給你的這十兩,無論如何,不管到了什么情況下,你都不可再舍出去,一定得藏藏好,留在最危機關鍵的時候才能動它,你知不知道”
這也是自己為何昨日孩子出嫁沒把它拿出來,反而是眼下背著人再拿出來的原因,孩子畢竟小,他得幫著她多藏個心眼子才成。
于蘇手握銀錠子,眼睜睜的看著齊阿爺的大手包裹住自己的小手,把銀錠子牢牢握在手心中包裹住,臨了還用勁緊了緊,于蘇瞬間就明白了齊阿爺的心意。
“齊阿爺您放心,我都曉得了。”
不管阿爺當初為何把這十兩銀子交給齊阿爺,兩位阿爺的心意她記在了心底,回頭就跟阿爺給的金餅子放一塊珍藏起來,不到萬不得已,自己絕對不會去動它們。
得到于蘇鄭重承諾,老齊頭放心點頭。
“好,我寶記住了就好,好孩子,齊阿爺這一走,我們爺孫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更不知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你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齊阿爺,還有你齊阿奶,只要我們還活著,還有口氣在,我們都是你的后盾,齊阿爺還是那個話,受委屈了記得給我們捎信。”
“嗯,我記住了齊阿爺。”
“乖啊。”,老齊頭忍不住揉了揉于蘇的小腦袋,眼里有不舍跟欣慰。
抬頭看天,太陽露頭,再不舍,老齊頭終是緊了緊身上的褡褳邁動步伐。
“好了,時辰不早了,齊阿爺真得走了,寶啊,你要多保重,受了欺負也別自己扛著,二郎是你男人,凡事你都可仰仗他些。”
明明是一樣的話反反復復在交代,于蘇卻一點也不嫌煩,反而是一次比一次鄭重的點頭應聲,“嗯,我記住了齊阿爺,您老就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過齊阿爺,蘇蘇還有個事情求您,我二哥……”
于蘇緊邁著小短腿跟上,不舍齊阿爺,可心里更多的還是對音訊全無的親哥的掛念。
老齊頭見著守在小屋前林子邊路口的宋興林,聽到動靜,已經朝著他們爺孫走了過來,忙就對于蘇道:“寶你放心,齊阿爺記著呢,回去就打探,只要有保家的消息,阿爺定給你捎信,你別擔心昂。”
“齊阿爺,您跟魚魚都說好話啦”
見宋興林已經走到了跟前,事關二哥于蘇沒再多話,只抹去眼角不舍的淚花連連點頭。
老齊頭見了唏噓又心疼,卻是來不及寬慰自家的乖孩子,只轉頭看著已經到了近前的宋興林。
“說好了,說好了,二郎啊,阿爺今日走了,以后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來,我家寶命苦,卻是個好孩子,阿爺就把她托付給你了,二郎啊,你能應下阿爺,從此以后好好待她嗎”
宋興林有些嫉妒自家堂客運氣比自己好,便是沒了家人,身邊還有這般為她打算的親人,不像自己,明明有親人卻偏偏像個孤家寡人。
可回頭一想,傻兮兮嬌軟軟的堂客對自己也挺好,他如今也是有能相伴一生的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妒忌的呢連堂客整個人都是自己的呀,四舍五入一下,她的親人就是自己的親人,當然,她最親,于是宋興林果斷點頭。
“齊阿爺您放心,魚魚是我的堂客,對她好是應該的,別的好聽話我個粗人也不會說,我只能跟齊阿爺保證的是,但凡有我宋興林一口吃的,我絕不餓著她;但凡我宋興林在笑,我絕不讓魚魚哭;但凡我宋興林還有口氣在,我絕不讓任何人在魚魚頭上拉屎,齊阿爺,我是個男人!”
看著眼前的少年挺直著胸膛,神采奕奕,眼神真誠而又鄭重保證的模樣,老齊頭莫名放心了下來。
“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有二郎你這番話,阿爺我就放心了。”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一大兩小三人相協走出林子,行過石板橋,穿過村中的紅泥小道,跟村里相熟的人點頭笑應招呼著,最后走到村口,老齊頭招手停下,不讓倆小的再送。
“好了,就送到這里吧,你們都回吧啊,回吧,阿爺走了。”
“齊阿爺……”,于蘇不舍,小短腿并未停下。
“寶,聽話,別送了,你跟二郎回去,以后好好跟二郎過日子知不知道”
“嗯,我知道。”
“成,知道就好,回吧,我走了。”
宋興林看著老齊頭的神色,知道這倔老頭兒是不想讓他們再送,他自己也舍不得自家小堂客走太遠的路,畢竟山路崎嶇,小堂客嬌軟年紀還小,最重要的是腿還短,便點頭應道。
“好,我們聽齊阿爺的,就不送您了,不過齊阿爺,這個您拿著。”
說著花,宋興林就把自己一直背著的竹簍遞給老齊頭,老齊頭還納悶,“這是什么”
“齊阿爺,這是我跟魚魚給您準備的干糧,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您留著路上吃。”
別人可能不知道,自己卻是曉得,三江縣的齊家坳離著他們這地方可不近,老頭兒獨自一人回去,便是大多路途都是坐船走,路上且要花費不短的時間與功夫。
畢竟是自己堂客的親人,自己臨出門時想到這些,便到廚房里偷,阿不,那是自己的家,他那是拿,對,就是拿!
他便到廚房里撬了她阿奶鎖上的櫥柜,他沒動上頭的小鎖頭,而且拿的食物也不多,只從里頭舀了兩大碗辦席剩下的炸酥肉,還有十個咸鴨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