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龍澤說白芒屬牛,方子欣屬瞌睡蟲的。前面這句也許存在置疑的地方,后面這句倒也事實。
方子欣又睡到中午,起床下樓,家里除了王阿姨也就白芒。
白芒已經把禮錢一沓沓地整理好。
中飯之后,方子欣陪著白芒到了一家銀行的柜臺存錢。
柜臺姐姐花半小時把白芒捆綁好的一摞摞錢,再次清點一遍,一共二十三六千八萬。
確定數額,方子欣呲了一聲。
白芒以為方子欣被嚇到了,問了一聲:“怎么?”
“才那么點啊……我還以為有個白來萬呢,那么重!”方子欣吐槽道,隨即搖搖頭,“我這瘦胳膊瘦腿的,估計搶銀行都扛不動一百萬。”
這二十三萬。
白芒存入了一張尾號7的銀行卡里。
方子欣問白芒:“芒兒,這個錢你打算怎么花?”
白芒反問方子欣:“花掉?”
她只想把這個錢存著,她在丁家有吃有住,幾乎用不著花錢。
方子欣瞅瞅白芒恬靜的樣兒,開了一句玩笑:“難道你要留著過年啊?”
白芒認真道:“過年也花不了那么多錢。”
方子欣:“……”
哎!在消費問題上,方子欣覺得白芒有點愣頭青,如果以前在云縣白芒這樣子能理解,現在白芒都來寧市了,丁家也不缺錢花,哪有學會花錢的不是了。
花錢也是一門學問。
如果現在看白芒這個人,什么都挺好,就是不會變通,看似乖巧實則很倔。
如果這個錢給方子欣,方子欣一個月就能將它花完。
白芒節約倒也不小氣,白得了一筆錢,請方子欣王依萌吃了幾頓飯,每次被丁龍澤得知之后,叫嚷著不服氣。
但爺們的驕傲,又不想成為她們小姐們里的一員。
因為方子欣堵上了丁龍澤的話——“可以叫上你,但……你要當我們小姐妹。”
過分!丁龍澤朝她們豎一個中指,騎上自行車嗖嗖地走了,留給這群驕傲自滿的女人一個孤傲的追風少年背影。
這個家在白芒到來之后,越發陰盛陽衰了。
尤其老丁這個月在外出差沒回來,不管方玉環、方子欣還是王阿姨白芒,這群女的簡直將他往死了欺壓,即使他在躺著玩游戲都招來她們的嫌棄目光。
這個家,他已經沒什么生存空間了!
轉而,八月中旬。
這一個月的時間里,幾乎沒發生什么事,白芒在丁家小日子過得不錯,只有一件還可以提一下的事,就是她在宴會廳的講話被一位賓客錄下來。
沒有放在網上,但在寧市幾個圈子里轉發起來。
何荔嘉也刷到這個視頻,第一反應是這個叫白芒的女孩炒作出道,想到游泳池里感受到的憤怒,何荔嘉心里憋火,為此還發了一條微博:“原來還有人借著高考分數炒作自己?不知道還以為真學霸呢。交通瀾職學院讓她很丟人了嗎?”
配圖黑人問好臉。
這個微博沒有指名道姓,但充滿戾氣。何荔嘉的嘲笑固然不好聽,但這年頭大家最煩炒作,何荔嘉的粉絲都讓何荔嘉把人出來,她們去罵那位不知羞恥的技校女。
技校女,評論里有人抖機靈,故意簡稱技女。
“技女的腦子有多好。”
粉絲紛紛讓那個何荔嘉說出對方是誰,何荔嘉又發了一條微博。
“算了,我們要當文明的小朋友。我只是想說,想紅的心能理解,沒必要撒謊營銷自己,營銷自己完全沒有的東西,早晚人設崩塌,一無所有。”
這樣一發,何荔嘉的人間正直清醒人設頓時立住了。
“這白糖罌又發什么神經?”
白糖罌是荔枝的品種之一,也是方子欣給何荔嘉取的外號。
王依萌也看了何荔嘉的微博,也沒想到何荔嘉是針對白芒的演講發表的評論,想了想說:“針對她那個圈子的人吧。”
“她說我是技女啊!”方子欣吼了吼,氣絕了,眼睛發怒地瞅著白芒和大萌。這里面,只有她就讀瀾海交通職業技術學院!何荔嘉指桑罵槐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
尤其評論里的……技女兩字。
方子欣很代入技女這個詞,仿佛體會到有人在她頭上故意拉屎的侮辱。
白芒想了想,何荔嘉應該不是針對方子欣,可能是針對……另一個交職學院的女孩吧。
“師夷長技以制夷。”白芒淡淡開口,“學技術的女孩又不丟人,丟人是故意引導歧義的人。”
方子欣嗚嗚了兩聲,憤恨質問:“你們一個瀾大,一個寧大,怎么懂我小小技女的心情!”
大萌:“那你之前為什么不好好讀書?”
方子欣:“……”
白芒:“我覺得大萌說的……對。”
方子欣:“……!”
外面狂風大雨,二樓臥室里的榻榻米茶幾臺,三女孩盤膝而坐,各有各樣,隨即方子欣發出一道嚎啕哀叫。這個家,她也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近日,寧市都在下臺風雨。
幾場臺風之后,寧市所有道路上的樹木花草都殘暴一片,滿城凌亂破敗,經過道路工人的連日修葺,整個城市又恢復了整齊,清爽。
猛烈的暴雨狂風也沖散了夏日熱氣。
連續幾日,都是清新舒爽的小晴天。
方子欣的生日到了。
方子欣和王依萌高中不同學校,但小學初中都是同一個學校,王一萌能考入九高,學習實力比方子欣不是強一點。
現在在寧市本地大學讀金融專業。原本,王依萌是方子欣能交到朋友里學習最好的朋友,現在是次好了。
畢竟白芒的高考分,打個八折,即大萌當年的高考分。
往年生日,方子欣都是呼朋喚友的慶祝,但這一次,方子欣只邀請了初中朋友圈幾個人。現在這些人也都上了大學,其中有一個叫蔣戈陽,是方子欣的初中同學,也是大萌的高中同學。
這個人,方子欣不太熟,特意為了大萌叫來的。
可以說是,這次的生日會都是為大萌安排。
“大萌這慫貨,偷偷暗戀對方七年了,手都沒牽上……”
“這次終于下定決心——要表白了!”
“我見過慫的,沒見過那么慫的。”
大萌被方子欣揶揄,漲紅了臉,又沒辦法說出任何反駁的話。
蔣戈陽他們還沒來,大萌已經開始緊張了。
白芒很納悶,問了問:“大萌不是喜歡鄒瑞澤么?”那個什么九高有三寶?
其中的一個……寶?
方子欣也不太清楚,可能一個是假喜歡,一個是真喜歡吧。
白芒望了望大萌,淺笑揶揄:“伱們這些城里女孩,好花心。”
大萌被逗笑了,吸了吸氣,整個人看起來輕松了不少。
女孩的喜歡,是分類的,有很多的不同。白芒在大萌今天的表現上感受到了兩者的不同,對鄒瑞澤,大萌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來,甚至為他尖叫。
對蔣戈陽,則是藏在心里的喜歡。像是一顆種子,只有在黑暗的泥土里才能生根發芽。
藏在暗處的愛,渴望感受陽光,但在破土而出的過程,一定是煎熬忐忑,甚至容易自卑的。
就像王伊萌現在的樣子。
只要蔣戈陽的名字被方子欣一說出來,她就目光閃爍,面色變得極其不自然,連握水杯的手,都會顫抖。
看起來緊張又局促。
仿佛那位蔣戈陽是什么天神一樣的人物。
白芒想起前幾天大萌看完一本撩漢小說,還跟她和方子欣嘴嗨地分享撩男的技巧,什么眼動嘴不動,保持似有似無的勾引和撩撥,等對方最心癢難耐之際,再將對方一招致命。
但,現在呢?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今天大萌打算表白蔣戈陽,她以為大萌要握著水杯灑對方一身。
最重要,為了這次表白,大萌一個月餓著肚子又運動跑步,瘦了三十斤。
什么概念,“大萌”變成了“中萌”。
現在坐在白芒對面,緊張到呼吸都一停一滯的王依萌,已經不是之前的胖女孩,而是體型正常的女孩。
算不上苗條削瘦,但絕對不胖了。
只是圓臉難消,面上還有點嬰兒肥。
今天的大萌,圓圓臉,眼睛大大的,化了漂亮的妝,真的很好看。
至少,白芒覺得好看。不是千篇一律像她這樣乏善可陳的第一眼美女,而是多看幾眼就會被可愛到犯規的好看。
方子欣將小腿折一折,放在院子的長凳上,剔了剔牙,狗嘴吐不出象牙:“大萌啊,按姐的意思,你把臉搞成這樣,你家狗都認不出你,你確定蔣戈陽能認出你?”
大萌被方子欣這樣一說,立馬拿出鏡子照了照自己,確認地看白芒:“很夸張嘛?”
白芒搖頭,她覺得妝容完美,很精致。
呵!只有白芒會說話。
方子欣咧嘴一翹,又說:“蔣戈陽能接受素顏的你才真的愛你。”
大萌想了想,搖頭表示:“我不想要這樣的愛。”
方子欣受不了,眼珠子一撇:“出息。”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兩聲,方子欣瞥了眼大萌,懶洋洋地道:“嗯……就在里面小院,你們往里走,進來就可以看到我們了。”
手機掛上。
“來了。”方子欣撂下臉,朝大萌點下巴。
意思是人來了,別緊張了,結果快放松下來的大萌,因為方子欣一句來了,更緊張了。
大萌看了看手機,緊張的雙腿合攏,穿著小高跟的腳,不停地用腳尖對著地面打轉。
白芒坐在角落心里嘆嘆氣,覺得方子欣是沒辦法理解大萌的。
不過,為了幫大萌,方子欣這次也很煞費苦心。今天生日宴的地方,特意安排在大萌就讀過的九高附近,一家環境很清新,主打西餐簡食的私廚小院。
露天小院布置很有情調,支著白色天幕,底下是古樸文藝的長桌和簡易木布椅。
桌上已經擺上蛋糕,精致的披薩,水果,烤物。
以及蠟燭。
氛圍感妥妥的。
等夜深了,就可以將白蠟燭點上。
大萌就可以趁機跟蔣戈陽眼神拉絲,一來二去,就好上了。
“哎!這個地方變化好大。”
“是啊,欣子還挺會整,挑了這家店。”
紛紛揚揚的男女說話聲從外到里傳來。
“蔣戈陽,你上軍校累不累?”
“呵,還好……”
“我們來啦!”
兩扇玻璃門被推開,數個年輕男女踏出推門,簇擁地走入小院。
幽靜富有情調的小院,因為人多話多,瞬間熱鬧生動起來。
六七個人,因為都是熟悉的同學,不需要相互介紹。循著大萌偷偷摸摸的目光,白芒一眼就看出,誰是蔣戈陽。
少女的心意很難藏住,任何風吹草動,都是波瀾壯闊。
這里面男女,蔣戈陽算是長相最出眾的一位,個子高,平頭,五官面容不算漂亮,卻極其順暢。
給人一種自信如風的自洽感。
只不過,方子欣前面說,蔣戈陽家里條件不好,當年高考分明明可以讀更好的大學和專業,還是選擇讀軍校。
國家全額培養,還有津貼。
蔣戈陽的陽光帥氣里藏著一份黯淡,大方里又透著對人對事的不以為然,他在長桌上興致盎然地說話,表現得磊落帥氣,卻多了那么一點的在意。
這樣的蔣戈陽,讓白芒想到那個壞胚江川堯,兩人有相似的順暢感,卻完全不一樣。
江川堯不故作陽光,也不經營大方,所以更加自在松弛,不管表現得意還是抵觸,他都處于一種輕松的狀態。仿佛在他這個年紀里,他已經能掌握住自己的人生和情緒,萬事都順著他的心意和智商來。
白芒不知道大萌喜歡蔣戈陽什么,但蔣戈陽還挺會釋放魅力的。
他的眼睛完全看出了大萌對他的喜歡,所以他對大萌也很溫柔,說起好玩的事,目光會不經意逗留在大萌的面上。
在沒有注意的時候,只朝著大萌笑一笑。
這廝,真的太擅長營造男女曖昧了。
難怪大萌會深陷其中……
今天要表白的人是大萌,按理說大萌占據主動一方。現在大萌還沒表白,白芒就覺得,蔣戈陽才是真正的獵手。
還是……全場獵手。
“伊萌,你變了好多。”蔣戈陽突然開口,獨獨微笑地看向大萌,眼睛帶著光,“……變漂亮了。”
蔣戈陽這樣一說,大伙自然把焦點圍繞在大萌的減肥這件事,問大萌好好地怎么瘦了那么多,是不是戀愛了。
“我……”
大萌握著杯子,顫了顫,玻璃杯子掉在桌上,里面的水像是白芒前面預料的那樣,一半灑在桌上,一半灑咋地上。
幸好,杯子沒有碎。
但此時此刻,大萌不管神態還是形象都一種難堪。
“大萌你是最近游戲玩久了,手抽筋了吧。”方子欣立馬替大萌解圍。
“……我去一下洗手間。”大萌站起來。
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覷。前面刻意圍繞大萌減肥話題是一個燙染著冷色掉卷發的女孩,嘴角不經意勾了勾,拿起水杯,輕輕喝了一口水。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她將大萌倒在桌上的杯子舉起來。
面朝桌上的四個男生。
“大萌的口紅是什么顏色,你們來猜一猜?”
女孩面上帶著親和力極強笑容,像是興致來了玩一個小游戲般,她將大萌玻璃杯口染了口紅色的一邊,朝向男生們。
給他們猜一猜,今天大萌涂在嘴上的口紅色號。
“……姨媽色!”
“不對!”
“斬男色?”
“不對……”
“我知道……這是什么珊瑚粉。”
“你們這些大直男,就知道這幾種口紅顏色嗎?”嬌嗔的語氣,透著滿滿的嫌棄。
這些男生,只好打趣現在口紅顏色太多,他們哪猜得到。
蔣戈陽忽地笑了,說:“怎么不讓人猜你嘴上的口紅顏色?”
女孩立馬用紙巾擦了擦嘴巴,干干凈凈毫無唇印的紙巾,展現給男生們看:“我涂什么了?你猜啊。”
蔣戈陽又是一笑,仿佛聰明地看透了對方故意表現什么。
“你涂唇膏了!”有男生開始說笑,“無色無味的那種。”
“討厭……你是聞過了么?”女孩不滿地瞪了瞪眼。
“好啊,你讓我聞一聞。”占便宜的話,立馬脫口而出。
女孩沒有任何惱怒,撇嘴笑了笑,背靠椅子,很是生氣的樣子。
這個女孩,真是太會互動了。她跟在場的四個男生,不同性格,都可以愉快輕松地互動。她面上神色天真又活潑,表現的漂亮大方。
前面她讓他們猜測大萌留在杯沿的口紅印子,也只是隨意毫無惡意的玩笑。她的確也沒做什么,只是在大萌不在的時候,活躍一下同學之間的氣氛。
今天生日的主人,方子欣莫名不爽,雙手抱胸,按捺不住胸膛蹭蹭冒出來的火氣。
白芒坐在最角落,只拿著手機發消息。消息是發給獨自去洗手間的大萌,心里希望大萌在洗手間整理緊張情緒之際,還有心思看一看她過去的消息。
今天參加方子欣生日會,白芒穿得也很簡單,一身休閑運動風,頭發扎成簡單的馬尾,即使長相漂亮但氣質收斂,好身材被寬松的衣服遮住了,只給人乖順卻不惹眼的感覺。
加上她坐在角落全程不太說話,一點也不顯眼。
今天這一桌,不管長相還是性格最顯眼的,就是這個叫莫向彤的女孩了。比起方子欣只擅長營造喧腦氣氛的選手,莫向彤簡直是話題選手。
一桌子的話題全由她操控。
蔣戈堯也很配合她,兩人的眼睛都是帶著鉤子的類型,微笑地放光,時刻勾著她(他)人的注意力。
兩人倒般配。
突然,莫向彤看向角落看起來恬靜有點內向的瘦條女孩,樂悠悠望了過去,招惹地一問:“喂,你和欣子什么關系?”
順著莫向彤的話,眾人都看向白芒。
“我……嗎?”
白芒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懶懶地往前撐了撐身,隨即單手托住下巴,面帶微笑地看向對面的人。
不經意間,她還朝著莫向彤放電地眨了下單眼,做了一個騷里騷氣的wink表情,然后以溫柔又令人琢磨的語調反問對方:“你猜一猜呀?”
這個話,毫無攻擊力,卻化被動為主動,完全殺掉了莫向彤的主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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