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小飯堂第五百九十一章 清明螺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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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清明螺


更新時間:2025年06月10日  作者:漫漫步歸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漫漫步歸 | 大理寺小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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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也不是反應過來,覺得‘傾覆只在一瞬之間’是因為被蒙了眼不知事而已,于當年溫家除了溫玄策之外的所有人便是如此,外頭所有的風雨都讓溫玄策一個人扛了,一個人面對了。

被豢養族中,不愁衣食吃穿自是頂好的日子了,要吃什么同小廚房說一聲,要穿什么,同管事吩咐一聲,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似溫室里養著的米蟲,可富貴既由溫玄策而起,自也由他而終。

作為被溫玄策豢養的溫家族人,除了瑟縮著面對這猝不及防突然砸下的風雨之外,還能做什么?

溫明棠苦笑了一聲,想起溫秀棠的不甘和怨懟,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誰……不想過好日子呢?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平民百姓都一樣。溫秀棠的怨懟,即便溫玄策活著……多半也是不會理會的。

看著被悶雷撕裂的天際以及烏云雨霧之中傳來的陣陣滾雷聲,溫明棠驀地想起了一件事:溫夫人曾試著問過溫玄策他每日在做什么?可需要她去外頭同那些大族夫人結交?

對此,溫玄策的回答則是:“你等什么都不必做,外頭的事,自由我來做主,你等不必操心。”

這回答……還當真是個有擔當的夫君說出的話,外頭所有的風雨都由他一力扛了,這是多少‘貪圖疲懶,想過好日子’的人心里與眼里的‘良人’啊!性情一向溫柔的解語花溫夫人聽罷卻是猶豫了起來,問溫玄策:“可是夫君,那般的話,你可會累?”

“能者多勞罷了!”溫玄策對此卻是不以為意,說道,“況且我需做的那等事……便是讓你等去做,你等也是不會做的。你等要做的便是吃飯睡覺,旁的……便莫要操心了。”

溫柔的溫夫人彼時聽罷當真是既喜又愁,喜的是嫁的這個夫君萬事不用她多慮,愁的卻是自身身處的這艘錦繡大船也不知要開去哪里,外頭海面之上的風起云涌她也一概不知。

這般的無慮,一直到溫家大廈傾覆的那一刻才被溫家上下族人所知曉,彼時的溫玄策早被帶走了,原主的兄長作為男丁自也難逃牢獄之災。作為尚在溫家大宅中的溫玄策的妻女,溫夫人與原主自然遭到了溫家所有族人的指責與怨懟,成了那個被眾人發泄的口子。

可……溫家這艘錦繡大船,溫家族人若是昔日不想要貪圖享受溫玄策帶來的富貴與庇護,其實是可以早早離開的,而不是似溫夫人同原主那般因著血脈相連,離不開這艘大船。

溫家族人過慣了被溫玄策庇護的日子,一朝被官兵圍宅,面對突然襲來的災禍,還再三向那些官兵詢問著溫玄策可留什么話了?得到的答案卻始終只有一個冷冰冰的‘無’。

溫玄策自始至終沒有給溫家留下一句話,讓族人享富貴之福時不曾同族人打過招呼,那么,給族人帶來生死之禍時自也不需要同族人打一聲招呼的。

溫家上下,這富貴由他,生死也由他。

那些過往事委實有些沉重了,溫明棠的心思只晃了一晃,便收了回來,揉了揉若有所思的湯圓頭頂的小包子發髻之后,將話題扯開:“聽馬雜役說,明兒會送清明螺來呢,湯圓可吃過清明螺了?”

湯圓搖頭,注意力又被未曾吃過的新吃食拉了過去,也不再想林斐的話里有話,和溫明棠的感慨之語了,只皺著眉頭苦惱道:“那等真正時鮮的吃食除非量大,往年的時候都是送不到我等口中的。”

這些……溫明棠當然懂,指了指庫房的方向,道:“民間吃食多是在常見的米面糧上較勁的。”尋常百姓哪里來的機會品嘗這些鮮貨?自也只能在常見的食材上變著法兒換口味了,所以簡簡單單一碗面便有無數種吃法,也間接鞭笞著廚子們在這上頭費心思。

“不過雖是沒吃過,卻是聽過的。”湯圓將自己的頭發絞干之后,又幫溫明棠絞起了半干的頭發,說道,“今年真是皇后娘娘大方呢,也不知明年還有沒有這機會嘗這些時興貨了。”

“那倒是!”溫明棠聞言笑了笑,沒有將湯圓的感慨繼續下去,只叮囑湯圓,“明兒記得備好針,不是所有螺肉都容易嗦出來的,有些是要直接用針挑出來的。”

對這等未吃過的,吃法新儀的吃食,湯圓一向是不挑嘴的,聽罷頓時開始期待了起來:“聽紀采買說‘清明螺,賽過鵝’,這螺肉一聽就是個好吃的!”

溫明棠笑著點了點頭,將案幾上才畫了幾個框的梧桐巷屋宅造景圖吹了吹,收了起來,起身將自己的頭發絞干之后便吹滅了燈,同湯圓入睡去了。

外頭的雨依舊在下著,間隔著幾聲驚雷閃過夜空,屋內的溫明棠同湯圓睡的卻很是安穩,一覺睡到天蒙蒙亮,做朝食的人該起床的時辰方才睜眼爬了起來。

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推門而出時,才發現外頭的雨已然停了。

排水溝渠在那里大力排著水,水渠上方的水凝成了漩渦不住往里灌,那到腳踝的水面也開始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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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入睡時那雷聲已小下來了,想是后半夜停的。”湯圓打了個哈欠,同溫明棠去了前院,同一路踩水過來的紀采買、阿丙等人碰了頭,而后便去外頭等了馬雜役。

城里雖積了水卻不影響人走路,趕著牛車過來送菜肉的馬雜役還指著從腳踝處開始降的水面笑道:“欽天監那些人又貼告示了,說是這些時日都有雨,似這般大的雨只是個開始,往后有的下呢,叫大家警惕洪澇。誒,不是我說啊!這點水……便是剛生出來的娃娃也淹不著啊!”

眾人也跟著打了幾聲趣,清點完了菜肉之后,注意力便俱被那送來的清明螺引走了。

打著轉兒一圈一圈環起來生長的清明螺委實對于城里的眾人而言不算常見,遂都好奇的跑過來瞧了起來。

“又是個少見的吃食!往年這等時候,這清明螺多只有城里一些酒館食肆里會推出來,做個特色菜的。”有雜役用手指戳了戳清明螺,道,“聽聞這東西需養個幾日將臟的泥沙排凈才能吃呢!”

“已在莊子上排過了,眼下剪了這螺尾便能直接燒了吃了。”馬雜役說著,目光轉向一旁含笑看著螺獅的溫明棠,“至于這做法……溫師傅這里想來是有的。”

“拿醬爆一爆,直接做個醬爆螺獅嗦著吃,既有趣,又下酒。”溫明棠說道,“剩余的,則將螺肉挑出來,同今兒送來的韭菜一同炒了,鮮美又下飯。”

短短一句話聽的眾人都開始咽口水了,馬雜役也嘀咕了一句“真會吃”之后,便同眾人打了聲招呼,又趕著牛車去下一個衙門送菜肉了。

每一家衙門都能分到的清明螺,似靖云侯府這里的廚子自是早早便領到了這清明螺,且已在府里養了幾日了。趙司膳看著養了幾日,養螺獅的水已變得干凈的清明螺點了點頭,將今日要做的清明螺的菜式定了下來,交給了來問菜的侯府管事。

侯府管事接了廚房這里的菜單自便立時將單子送去了侯夫人鄭氏手里。

“又到這吃螺獅的時候了。”侯夫人鄭氏看了眼手里的菜單對正要出門的林斐說道,“外頭還積了水,你便是要去你那大理寺吃朝食也不必那么早便出門,倒襯的你父兄兩個此時還未起來的跟個懶漢似的。”

當然,事實是這時候天剛蒙蒙亮,還遠不到要去衙門的時辰,她也都還未吃朝食。

“已吃過一塊糕點墊墊肚子了。”林斐朝同樣早起的侯夫人鄭氏抄手行了一禮之后,指了指自己腳下的官靴,道:“防水的,不礙事。”說罷靴子,又拿起了手邊的傘,道,“也帶了傘,我眼下出門想去涇河邊一趟,看看情況。”

鄭氏恍然,想起涇河邊那觀景亭臺,即便不是似府尹夫人那般的父母官夫人,可看著那被隔出水位高低的河景,也覺得有些刺眼,遂道:“兩畔的漁民都被遷走了,那些會享受的人……謹慎得很,也怕惹出麻煩來的。”

“我知道。”林斐說著朝鄭氏點了點頭,又道,“我只是過去看看境況。”

話都這么說了,鄭氏自也沒再勸,次子一貫是個有主意的,雖然哪怕是最叛逆的年紀也未同家里人吵過架,可只要打定了主意,便很難再勸動了。

同鄭氏說了一聲,喚來家里的車夫,讓車夫載著自己趁著早上衙門未開的時候去了涇水河畔。

因出門早,自是一路上沒遇到什么阻礙,趕到城門口時,城門也才開,除了進出城門做生意的商販之外也未見旁人。

車夫驅著馬車一路通行無阻,直到涇水河畔,那河面上生生造出個‘河景’出來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林斐走下馬車,看著已漫至兩岸的河水,又看向不遠處那水面低洼處的水位,兩方高低比劃了一下,心里有數之后,便向那河面正中造出的亭臺樓閣望去,每一座亭臺樓閣之間都造了連接彼此的橋梁,所用材料無一不佳,若是不看那已高至漫過橋面的涇河水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城之中哪處的宮殿樓閣呢!

林斐正在河岸邊蹙眉看著,便在這時聽身后有聲音響了起來:“是仿照通明門那幾座宮城閣樓所建的。當然,這些人是知曉規矩的,雖然也能造的一模一樣,可比起通明門來卻刻意‘糙’了不少,高度規制什么的也都不曾逾制。”

這聲音……林斐回頭,朝從馬車上下來的長安府尹夫婦打了聲招呼。

長安府尹夫婦亦回了禮,待兩人過來之后,長安府尹說道:“我便猜雨一停你便要過來看看的,嘖嘖,這水位……”說著掏出隨身攜帶的千里眼,看起了這亭臺閣樓之上的情況。

一旁的府尹夫人見狀說道:“莫用看了,這觀景的有城外的大戶,也有城內的,其中少不了圈子里的夫人們,因各處亭臺樓閣都連接了起來,自是只要能上去,不管去了哪家的亭臺樓閣,都能過橋在各家的亭閣前晃一圈,看一看的。是以這高度我心里也有數,水位最高的時候,人若立在橋上,是能直接漫過口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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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危險……”舉著千里眼觀察著橋梁亭閣之上情形的長安府尹說道,“這些大戶貪慕虛榮與排場不要命了?”

“你在說什么笑話?這些大戶日子過的這般舒坦怎么可能不要命?”府尹夫人聞言白了眼長安府尹,指向水位被隔出高低處的一處缺口,說道,“雖出水慢了點,卻還是能出的。我大榮的能工巧匠手藝一向高超,只要出得起錢,很多原本以為造不出來的物什都能造出來。”

“據說測試過了,哪怕水位高的將這些亭臺樓閣都淹了,不出半個時辰,就能將蓄起的水都放了,這海市蜃樓瞧著危險……實則出不了事的。”府尹夫人說道。

“這亭臺樓閣叫什么?”一旁安靜聽著的林斐聽到這里,忍不住問了一句。

“海市蜃樓。”府尹夫人說道。

“還真是……好……不吉的名字啊!”長安府尹捋了捋須,說道,“豈不同那鏡中花水中月一般,似個夢幻泡影?”

“我也是這般想的。”府尹夫人撇了撇嘴,搖頭道,“也不知誰取的這個名字。不過這涇河水上的亭臺樓閣會取這個名字,蓋因大霧時這些立于水面上,腳下不挨著地的亭臺樓閣看起來就似立在云霧里一般,如夢如幻,美不勝收。”說到這里,府尹夫人還特意多說了一句,“我也是親眼見過這樣的情形的,確實美得很,如立云端。”

這話府尹夫人本是隨口一提,可長安府尹和林斐卻是不約而同的想起了趙蓮嫁了那童公子之后,趙大郎夫婦向曾經的街坊顯擺過的‘趙蓮一步跌入云端里’的那話,臉色一時間有些微妙。

府尹夫人不知道這一茬,看兩人臉色微妙,以為二人還在想這亭臺樓閣危險之事,遂又道:“那些大戶……又能出什么事?你等可知里頭擺的那案幾同外頭常見的案幾不一樣?只需倒過來便是只小船,坐個一兩個人上去不妨事,里頭小船似的案幾不在少數。所以,海市蜃樓雖不吉利,可人家早有了萬全的措施,備好了逃生的船只,便是再大的雨,也不怕!”

“如此聽來……我大榮的能工巧匠還真是心靈手巧啊!”長安府尹聽到這里,忍不住感慨道,只是語氣莫名的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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