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小飯堂第五百八十六章 酸菜豚肉燜面(八)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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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酸菜豚肉燜面(八)


更新時間:2025年06月10日  作者:漫漫步歸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漫漫步歸 | 大理寺小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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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童正看著面前激動的站起身來的童不韋,雙手握了握,下意識道,“好陰狠!這么多年……換了我,怕是早被逼瘋了!”

“他不打,不殺,不罵,甚至這么多年不再動作,只是不說。”童不韋指著自己的喉嚨,朝童正喊道,“他只是不說!向自己的喉嚨里丟了顆石頭進去,堵住了那個答案出口,卻將我生生快要逼瘋了!有時,我甚至都羨慕起了你母親,早早死了,也不用這么多年苦熬著活受罪了!”

“對不住!”童正看向童不韋,顫著唇,喃喃,“我……不知道你這么多年竟是這般過來的。”

“你這般朝我喊對不住,不過是因為可能是我的兒子。若你是他的兒子,不論生你的是你母親還是他那位抬了平妻的妾室,怕是要開始動心思想讓他認下你了吧!”童不韋看向面前喃喃的童正,聲音陡然小了下來,轉為無力,那一番聲嘶力竭的嘶喊過后,他好似陡然老了十歲一般,沒有再看童正,而是轉身盯著博古架上的秦皇東巡擺件,說道,“你母親活著的時候是試探過的,她一向精明,雖算計時只想做做樣子,可到了那番田地,自是事已至此,便想試著博個最大的利出來的。比起我來,他自然是最大的利!畢竟錢財……你母親自己便有,可權勢……卻是他劉寄母女怎么算計都得不來的。”

這些話聽得童正下意識的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那位大人同他說過的話,喃喃道:“其性……反復無常。”

可有些人……就是能將所有人性的反復無常都看在眼里,玩弄于鼓掌之中。他在心底驚惶的同時,隱隱生出的那股……渴望與憧憬讓童正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有些話就不消說了,同一屋檐下過活了這么多年,童不韋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的心思?甚至換了童不韋是他,怕……也是恨不能立時換個爹的。

沒辦法,這個爹的手腕以及手中可利用的權勢之誘惑于他們而言實在是太大了。

這一切……同感情無關,只同算計與利益有關。

或許,骨子里,他們所有人,包括那位大人,都是一樣的人。

甚至,彼此也知曉對方都是一樣的人,所以童不韋清楚哪怕他父子二人眼下感情培養的再深厚,待到有朝一日那位大人突然開口說出那個答案了,甚至……都不定是真的答案,只消認了他是那位大人的兒子,任他與童不韋之間再深厚的感情也能被瞬間斬斷。

還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童正苦笑了一聲,想到被那位大人拿捏在手里的那個答案,真真是任他同童不韋之間建起再如何穩固的聯盟,都有可能因為那個答案而瞬間坍塌。畢竟,若真是如此,他與童不韋之間橫著的,便是潑天大仇了!

辛苦奔波一世卻無子嗣,替仇人養子!換了誰……不瘋?

“他沒做什么,只是不說。可我二人卻始終被他牽著鼻子走!”童不韋喃喃道,“真的是……好……陰狠的手段,生生將人逼瘋的手段啊!”

可……這大抵就是最高明的獵手與棋手了吧,任對方手中的招式與花樣再如何繁多,只消靜靜的蟄伏在一旁旁觀,手里攥著那只底牌,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便是一擊斃命!

那鬼……之所以看不見,大抵是被他盯上的獵物……在看見它的那一刻,就要死了吧!

感慨著‘好生陰狠的手段’的童正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手指不住發顫,心中憧憬不已:拿一個自己根本不缺的兒子,甚至可能根本不是自己的兒子,牢牢的堵死了童不韋。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能有這般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段,便好了!

他的心思,童不韋根本沒有理會,也懶得理會。因為早已知曉屋檐下過活的兩人骨子里根本就是同一種人,所以這么多年,愿意做村民眼里的童大善人,卻是懶得同童正父子情深,試圖拿感情留住童正的,因為知曉即便暫時留住了,也能隨時被對方抽走!

“我……還真是,有冤在心,口難開啊!”童不韋看向村祠的方向,喃喃,“也不知他有沒有為我留下那一條可以走出來的路。”

“你說……他當時說眼饞,想吃你一次。”童正喉口動了動,緊張之下不斷吞咽著口水,問童不韋,“那……這么多年,他吃到了嗎?”

“我不知道。”童不韋對著村祠的方向,即便隔著厚厚的宅邸,看到的只有層層的墻土,還是看著,仿佛目光能穿透那重重的圍墻,看到村祠里那塊立在門口的石頭。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他吃到,吃到了的話,是吃到了一次,兩次,還是很多次。我也不知道他說的吃到是僅僅指的我這些年賺的銀錢,還是旁的。也或許他如今依舊在養著我,未到吃我的時候。他……堵著自己的口,什么都不說,只是讓我自生猜疑。”童不韋說到這里,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緊張害怕中又帶著一絲不甘,“想我童不韋行事從來都是侵略如火的路數,雖為布衣,卻從不懼人也不懼事,有招拆招便是!可這些年,卻一直都在不停的告訴自己我……或許是想多了,沒有的事,多心了。這等強迫自己,壓抑本性,掩耳盜鈴般做縮頭烏龜的行徑,快將我憋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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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童正當然知道童不韋是個什么樣的人,不管是當年做神棍之時還是后來做了鄉紳,都是領頭的那個人。

可做了一輩子領頭羊的那個人,卻被那位大人的‘不說’生生憋的做起了縮頭烏龜,不停的告訴自己多想了。

“會不會……是你真的多想了?”童正看向童不韋,憧憬與渴望成為似那位大人一般的人不假,可害怕也是真的。

“我一直在告訴自己我想多了,可這些年,身邊總會發生一些似我當年那般‘運氣不好’的事,這些‘運氣不好’之事曾經是發生在我身上的,后來卻總是發生在我周圍,與我相識之人的身上。”童不韋說道,“總是在我日日告訴自己多想了,漸漸當真開始接受自己真的是多想了之時,那種似曾相識的‘運氣不好’之事便發生了,在我眼皮子底下發生了!我看著這當年發生在我身上的‘霉運’之事發生在了同我相識之人的身上,一次,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是巧合,可……若是次數多到數不清了呢?”

“多到數不清是有多少?”童正聽到這里,下意識的問道。

“七十有六。”童不韋盯著面前的重重圍墻,說道,“七十六場時疫財,次次不落。”

回以他的是一聲食案上食碗被帶翻的聲音,童不韋沒有回頭,食案之上早已一片狼籍,再多撒一點出來混于其中也沒什么區別。

“每一次看到這些似曾相識的‘運氣不好’,我都會想這些‘倒霉’之人究竟做錯了什么,若是我來做,能否避開。”童不韋說到這里,停了下來,搖頭道,“而后,我發現,沒有區別,我也避不開。”

“你母親這般精明的一個人,我這些年想了好多次,卻發現……當年之事,其實她也不曾走錯哪一步了,依舊謹慎,可……卻不知怎的,就落到這番田地了。”童不韋說道。

“于她,被扎進了‘想吃一次’的那根刺,又面對我,自是警惕的,懷疑我是那位大人的人,我亦是如此,哪里敢信她?”童不韋說道,“她與劉寄二人對好不容易得來的家財自是萬分看重的,可……父女二人突然生病,同一屋檐下,自是會懷疑我,不會與我交心。面對‘我’這個可能的兇手,不管是為了家財不旁落,還是不便宜了我這個可能的兇手,她自是需要一個子嗣。是自己生的最好,不是自己生的……雖說不甘,但養大,使之成為一柄能替他父女報仇的刀也成。”

“那等情況之下,若是你,面對今夕不知何夕的身子骨,為了保住家財,也為了自保,是不是也要如你母親一般,考慮子嗣?”童不韋問童正。

童正沉默了下來,垂眸認真思慮了半晌之后,點頭道:“彼時,母親首當考慮的確實該是子嗣,留得幾座青山,將來也有柴火可燒。”

“可子嗣這種事……說不準的,她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懷上,生下兒子后,面對我這個可能的兇手,自己父女若是不在,兒子能不能活命,成為一柄替她報仇的刀。”童不韋說道,“我想過很多次,若換了我是你母親,彼時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命,最好的機會也不外乎那一次看似手腕難看的算計了。”

“她父女所求不過是能活命最好,不能活命便保住家財,留下子嗣為自己報仇,這所求,你覺得可過分?”童不韋問童正。

童正搖頭,輕聲道:“不過分,且合情合理。”

“可她父女不知道自己是被誰下的手,是我,還是那位大人。若兇手是我,能對付我的,自只有那位大人,若兇手是那位大人,比之生病不知能不能活命的她父女,禍水東引,讓我同那位大人結仇,有朝一日能成為扎向那位大人的刀,也成。所以,于她而言,給我與那位大人之間埋根刺是她彼時能做的最好選擇。”童不韋說到這里,又問童正,“這般一想,你覺得,你母親的選擇錯了嗎?”

童正搖頭,苦笑了一聲,道:“沒錯!”頓了頓,又道,“且……換了我,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也不外乎讓你同那位大人結仇了。”

“你母親當然不是蠢人,知道這所謂的拿一個那大人不缺的‘兒子’多半解決不了那位大人,所以在算計的當夜,還是選擇向我和盤托出,是想著這等事之后,我與她之間,必然要‘生出嫌隙’,在我等看來,便是沒有那檔子事,將我同你母親強行拉成一對,卻不點破,那位大人顯然是并不希望我二人琴瑟和鳴的。所以,我等合計了一番,有了這一事,我同她父女定然嫌隙更深,如此……也越能讓那位大人放心。”童不韋說道,“她這般精明,當然想過算計全然失敗的情況,可這一賭即便賭輸了,我等猜錯了那位大人的用意,我與她演一演嫌隙便成,不影響繼續過活。”

“你看,你母親看似難看的手腕其實是不得已,也其實已很是謹慎了,甚至考慮過最壞的情況了。”童不韋說道,“這些年我思來想去都找不出你母親當時究竟走錯哪一步了,她每一步都走的足夠謹慎與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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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如此!”童正點頭,說道,“即便算計失敗了,她也不怕。哪怕中間出了紕漏,大不了同你分開,畢竟,她……有銀錢過活,感情之上也同我一般淡泊的很,不會在意男子喜不喜歡她這等事。”

“是啊!”童不韋盯著那重重的圍墻,嘆道,“那算計手腕說起來雖難看,可于你母親而言,卻是彼時能做出的最好選擇了,換了我,換了你,彼時能做的最好選擇也不外乎如此。況且一開始就備好了后路,明明是一場即便輸光了也不心疼的賭,可不知怎的……就變成了眼下這幅樣子。”

“怎會如此?”童正喃喃著,伸手抓了把周圍的空氣,當然什么都抓不到,他攤開手,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說道,“就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了呢!”

“那件事后,那位大人便未再說過這件事,”童不韋說道,“你母親與外祖直到臨死前還在后悔那一次的算計,想不通這一場即便輸光了也不心疼的賭怎會折磨他們至此?他們后悔與痛苦的死了,我卻一直活著,備受煎熬,看著你一日日長大,很多事,我不敢說,因為那個決定你我是世上唯一至親還是血海深仇的答案在他那里,我不敢賭!”

“我知道。”童正看向童不韋,說道,“換做我是你,也不敢賭,只能如你這般待我般對待你。”

既照看,又提防!每每看著對方時,那位大人未出口的那個‘血海深仇’的答案便會立時跳出來,堵住喉口,令他如鯁在喉,不敢交心。

“即便眼下你我二人交心了,我也不敢賭你我的父子情深。”童不韋看向面前的重重圍墻,喃喃,“你與我骨子里是一類人。”

壓下心頭對那位大人手腕的憧憬與渴望,童正未出聲,自是默認了,童不韋不敢賭他會不會翻臉換父,他亦不敢賭童不韋會不會殺了自己,報血海深仇。

畢竟同一屋檐下,同對方交心容易,要對方的性命,更容易!

“這些年,我一直在琢磨他的手腕,”童不韋轉過身來面對童正,顯然是知曉童正心里在想什么的,“他輕易不出手,只出手了一次,便不用再出手了。你母親與外祖死了,你……我也永遠養不熟了,不用再擔心你我真正交心了。我……他也不用再派人盯著了。因為你會在我身邊永遠替他盯著我,做他的耳目,他不想我死時,便不出聲,他想我死時,只要給出那個答案就行。你自會替他解決了我!”

“好手腕!”童不韋拍了拍手,贊嘆的語氣不似作假,眼神卻是冰涼中帶著幾分不甘的絕望,“他不必出手,卻想要我生就讓我生,想要我死便讓我死。只是從我這里經過了一次,便讓我被折磨了這么多年。論催動人的心魔,調動人之欲望,使人互相攻訐,折磨人的手腕,他當真是我生平僅見之可怕!”

聽童不韋提到‘心魔’兩個字,童正想到昨夜一眾鄉紳們嬉笑著抓了一把‘虛空’,倒處問鬼在哪里的話。

看來,這‘鬼神’之事,還是神棍起家的童不韋悟性更高些。‘心魔’,可不就是鬼么?

想到自己同童不韋始終親近又提防的情形,哪怕至此交心了,也知曉那位大人的可怕了,卻……依舊沒有旁得選擇。

好陰狠的手腕!這般陰森……明明該是陰謀吧,卻為何于他們而言,成了無解的陽謀?如母親一般,沒得選擇了呢?

明明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敢面對所有可能引出的結局,即便輸光了所有,也不懼的,可這憑空突然多出來的一塊石頭與多出來的一個結局……又是自哪里來的呢?且這多出來的結局還正是他們所不能承受的。

“我等本以為自己無情至斯本該是無所畏懼的,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被自己的一番謀劃生生的造出了一條軟肋,一個‘心魔’,”童不韋喉口動了動,將不甘與絕望暫且咽入腹中之后,說道,“又被自己造出的‘心魔’生生折磨了這么多年。”

“我……本該是沒有弱點的啊!”童不韋伸出手指抹去了眼角不知什么時候溢出的兩滴眼淚,繼續說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些年,我被自己親手造出的石頭堵住咽喉時,便愈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這塊石頭……大抵是要一直堵著了。童正看著童不韋,伸手覆在自己的胸口,感受著自己如鼓聲震顫的心跳聲,真是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腕啊!童不韋……已是他所見的這群鄉紳之中手腕最為高妙之人了,布衣出身,卻在當地闖出了一番名堂,算得個人物,可在那只如山的五指山下,卻被壓的動彈不得。

這般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人物……可曾有過對手?若是有……究竟什么樣的對手能難倒這樣的人物?

自己……當真好似坐于井底的青蛙一般在抬頭仰望……童正正神思恍惚的想著,管事“蹬蹬蹬”跑進來稟報道:“劉老漢夫婦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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