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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楚南讓人將許昌府庫中的糧草封存,而后將財帛取出,隨后才在司空府中找到正在演武的呂布。
“岳父!”楚南頗有怨念的看向呂布。
“聽聞子炎昨日招了一員良將?甚好,此人頗有本事,看樣子也精通文事。”呂布自知理虧,不過想到昨日那堆積如山的卷宗,他就有些頭皮發麻,雖然他也當過文吏,但這種規模的公務,絕對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碰到,當時他只想逃,沒想太多,此刻看著女婿,心中自然升起幾分歉意。
見楚南不說話,呂布想了想,低聲道:“待日后玲綺誕下子嗣,為父允你納幾個妾氏如何?”
“咳”
楚南被自己老丈人這不要臉的話給驚呆了,義正言辭道:“岳父,我們還是談正事為好,今日是封賞眾將士之日,這是小婿昨日做好的封賞,除了各級官員將軍的賞賜之外,小婿準備將許昌府庫之中除了糧食之外的財帛作為賞賜,賞賜給參與此戰的三軍將士,請岳父過目。”
聽起來很多,但這次參戰的除了江淮軍之外,還有張遼、高順二人部下的徐州軍,加起來十多萬人,這些財帛雖多,但真封賞下去,從將領到將士都要有封賞,到了每個人手中就不多了。
“這……”呂布聞言顯然有些心疼,小富即安的人生理念讓他有些接受不了把這么多財物散出去。
“岳父若替人拿命征戰,得勝后卻無絲毫封賞,岳父可愿?”楚南反問道:“此戰乃是大勝,若封賞不足,以后將士們誰還愿意為岳父賣命?”
“某都未曾見過。”呂布還是有些心疼,自己都沒摸過就要送人了?好不甘。
“正好,眾將還有些時間才會來,小婿陪岳父一起去見見。”楚南也很好奇,他看到的只是紙面財富,真正一個許昌的財帛有多少,他其實概念不多,這就跟現在你銀行賬戶上多了十億和十億現金擺在你面前,那種震撼感是完全不同的。
翁婿二人在士兵的帶領下,徑直來到許昌府庫,當看到那堆積如山的錢幣、錦緞以及珠寶以整齊的方式累成一堆堆擺放在眼前,滿目盡是珠光寶氣,莫說呂布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土鱉,就算是見過世面的楚南都有些被震撼到了。
“子炎,穩住些!都是我的……”呂布伸手,摁住楚南,隨后覺得自己似乎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改口道:“真要送人?”
楚南沉默了許久方才看向呂布道:“這些東西,留在這里有何用?”
“這些財物,足以買百萬石糧草!”呂布看著這些東西,感慨道:“征募十萬新軍不在話下。”
“還可以過上奢侈的生活。”楚南笑道:“岳父可以吃到任何珍饈美味,可以讓那些侍妾喜笑顏開,說句不敬之言,便是天子,都未必有岳父享受的好。”
呂布沒有回答,不過眼神中的神光無疑表露出他此刻的想法與楚南所言不謀而合。
“不過有時限,只能享受一年。”楚南笑道。
“為何?”呂布回過神來,看向楚南。
“因為這些財物能夠支撐的極致奢侈生活只有一年。”楚南指了指周圍的財物笑道:“小婿是經商的,很清楚這些東西的價值,要想過上極致奢侈的生活,在岳父看來似乎只是享受東西的價值,比如珍饈,要將這些東西送到岳父的餐盤之中,價值比之珍饈至少要貴十倍!”
呂布皺眉看向楚南。
“就比如有一道美食,需在南疆才能找到,找尋這道美食材料需死兩人,同時還要從南疆運送至此,一路人吃馬嚼,光是路上開銷便可抵得上那珍饈價值,其次若無厚利,誰愿冒生命危險入南疆為岳父尋找珍饈?”
見呂布不說話,楚南笑道:“小婿是行商的,這種買賣,沒有五倍的利潤,絕不會有人甘冒性命之危去尋,甚至五倍都難找尋過來。”
“此外還有烹煮,不是所有廚工都能將美食烹煮出來,而與之相配的左料,可能比這美食本身都要貴,此外為岳父尋得珍饈之人也需賞賜,還有一定烹煮失敗可能,平均算下來,十倍是比較合理的。”
見呂布有些呆滯,楚南笑道:“這是吃,此外還有穿,住,要想極致奢侈,是可以的,但所耗費的人工極大。”
在這個所有事情都靠人力的時代,享受奢侈生活的花費之驚人,超出現代人想象。
至于呂布會不會奢侈的問題,根本不用擔心,他不知道該如何享受,但只要表現出這方面的愛好,自然便會有人來教他如何享受。
想不會,但享受還不會嗎?
別看這一倉庫東西多,但呂布真的奢侈浪費起來,再多都不夠揮霍的。
“最可怕的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楚南認真的看著呂布:“這些財富耗光了,岳父手中無錢財后,但以前的飯食再吃起來,就會味同嚼蠟,嬌俏的侍妾沒了時不時地賞賜,也會心生不滿,雖不會直接表現出來,但會對岳父開始敷衍,而留給岳父的就只有兩條路了。”
“哪兩條?”呂布看向楚南。
“第一條自是幡然醒悟,以莫大毅力適應相對清平生活。”楚南嘆口氣道:“不過這條路極難,岳父可以想想若此時讓岳父與尋常相貌的女子歡好,岳父可愿?”
習慣了美人環繞,普通女子哪里還能入得了眼?
呂布默默搖頭,可以不是貂蟬,但不能不是美女啊。
“當然,岳父也可以嘗試著吃吃尋常百姓吃的東西,看能支撐幾日?”楚南補充了一條,讓呂布去體會一下。
在這方面,呂布其實忍耐性挺高的,畢竟若是出征,就算有小灶也不可能太精致了,有時候為了提士氣,跟將士們吃一樣的東西也是常有的,不過如果一直吃,多半也是不愿的。
“那另一條路是何路?”呂布心中已經有了隱隱猜測。
“橫征暴斂,無盡的盤剝以獲得足夠的錢幣來供岳父揮霍,不過那樣一來,距離眾叛親離也不遠了,這點岳父可以回想一下長安時的董卓。”楚南笑道。
董卓到了后期基本就是破罐子破摔狀態。
呂布聞言點點頭,看了一眼倉庫,隨即又看向楚南,然后又將目光看向那些珍寶,道理都懂,但……
“岳父,這其實也是對岳父的一種考驗。”楚南笑道:“很難,但真過了,岳父可能就知道此生最想要的是何物了?”
“子炎以為某現在不知?”呂布皺眉,感覺這女婿最近說話越來越放肆了。
“會被眼前之物所迷,岳父應該還不知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何物。”楚南搖了搖頭:“其實很多人都不止,無論是小婿,還是外面那些士族公卿。”
“何解?”呂布不想跟任何人玩兒機鋒,真沒意思,有話直說不好嗎?尤其是你一個小輩跟我玩兒深沉。
“酒色財氣最是迷人,尤其是在觸手可及之處時,最是讓人難以把持,然人之欲永無窮盡,而這世間,包括手握天下的天子權臣在內,一生能真正握在手中的東西終究是有限的,心中能裝下的東西也是有限的。”
楚南看向呂布:“小婿不想跟岳父談諸侯以及天下格局,就假設天下已為岳父所得,所有東西都已唾手可得,但當岳父心中裝滿了享樂時,其他東西又將置于何地?”
見呂布看來,楚南笑道:“比如親情,岳母若是因此郁郁寡歡,最終憂思成疾,不治……”
“閉嘴!”呂布面色一下子沉下來。
楚南識趣的沒將最后的話說出來:“岳父可能接受這個結果?”
呂布搖了搖頭,這絕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既已擁有天下,富有四海,為何會憂思成疾?”
“夫君的冷落,嬌媚侍妾的耳語,一年未必能見一次,岳母若心中有岳父,這些東西豈是金銀俗物可替代?”楚南搖頭一嘆:“奈何啊,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可以忍受岳父為征戰常年不在,也可接受岳父招納侍妾,但岳父的無視若也能忍受,那便是心中再無半點情誼,卻不知岳父是希望有情還是無情?”
莫名的被女婿帶進那種環境中一般,呂布心緒也有些低沉,最終瞪了楚南一眼:“以后這種話少說,說些好聽的。”
“那便說說這些財物另一種用法,犒賞三軍之后,三軍將士歡欣鼓舞,不管他人如何說,在這些樸實的將士心中,岳父都是值得以性命相追隨的將士,在往后的戰爭中,將士用命,為岳父敗袁紹、平關中、下襄陽、掃江東,最終定巴蜀!”楚南笑道。
這也太敷衍了,怎么感覺敗這些一看就不容易的事情,到了自家女婿耳朵里變的很簡單一般?
呂布看了楚南一眼,嗤笑道:“罷了,就依子炎之言吧!”
說完,回頭看了一眼這滿倉財帛,搖了搖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魁梧的身影中,竟多了幾分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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