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在港城的事還沒處理清楚以前,李學武當然不準備重新啟用聞三兒。
養傷總需要一些時間,大胸弟本就不是拖沓之人,既然沒有發出求援信號,姬衛東和婁曉娥也沒有信息報告,就說明港城的事還處于可控范圍之內。
要說港城出了那么大的事,跟聞三兒一定脫不開關系,但李學武追究他了嗎?
沒有,李學武從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沒想著要處理聞三兒。
為什么?
很簡單,聞三兒沒想反。
有的時候錢比人重要,但絕大多數時候人比錢重要。只要聞三兒沒有背叛他的心思,那他就不會對聞三兒動刀子。
即便是因為他的失誤造成了張萬河等人的死亡,可也不至于讓李學武急惱。
出了問題是要處理,李學武也沒慣著聞三兒,現在他光棍一條,沒有一點權利,不就是一種懲罰嘛。
畢竟叫了好幾年的三舅,再說的直白一點,這是大兄弟的親三舅,要說是發小也勉強,動他會傷了大家的心,也要傷了這份一起干事業的初衷和激情。
至于說為什么又給了他一份希望,讓他傷養好了以后去接管東風船務。
這里面也有一些迫不得已,周亞梅終究是女人,能力有限,有些事情不方便。
就比如說對東風船務的直接管理,她總不能親自上船接觸那些事物。
要李學武完全放手,將監督和管理工作交給下面的人還不是正經時候。
聞三兒早有在鋼城管事的經驗,又是在港城歷練過,做這種事很方便。
再一個,營城港區正在建設,三年時間足矣形成航運規模,而內陸河存在東風船務這么一個龐然大物終究太顯眼了。
依著李學武的意思,既然東風船務要參與營城港區的航務業務,那就早點從鋼城搬出來,去營城,去津門,倒不顯眼。
現階段東風船務的主要經營范圍還是沿海和內陸河航務運輸,客運幾乎沒有,貨運是主流,船隊清一色是千噸級貨船。
如果不是有調查部的影響,船隊怕不是要被調查幾次了,如此規模在國內的航運行業也算得上首屈一指了。
李學武不敢讓回收站發展的太快,卻不怕東風船務快速繁殖的主要原因還是調查部,這塊牌子在沿海,在航運范圍內相當的管用。
尤其是東風船務的有些運輸方向是沿海向外,不知不覺中帶了點神秘色彩。
營城港區早晚要開發,從今年開始算,預計72年建成運營,正合適搭乘阿美莉卡來華的東風啟航,打造東北亞地區最重要的航運港區。
到時候東風船務就有資格依靠營城港區的業務與國際船務公司接觸。
現在看東風船務只有幾十條千噸貨船,好像上不得臺面,但船隊賬面上還有與港城順豐遠洋之間的合作關系,手里有三條萬噸級集裝箱貨船的租賃協議。
要對外發展貿易工作已經成為了今年的工作重點,三年以后呢?
要用人,要會用人。
李學武信得過周亞梅,也信得過聞三兒,兩人正合適一內一外。
周亞梅帶領回收站團隊向內陸發展,直至徹底占據東北主要城市的經銷網絡。
要經略東北的重要意義是未來與毛子之間的聯系,這才是了不得的大生意。
反過來看,整個東北經濟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可以說比內地要強。
就算經濟政策調整,未來東北會成為遺憾之地,可也足夠培養出一支大企業團隊。
再說了,有紅星鋼鐵集團向東北逆流發展,未來怎么樣還說不定呢。
聞三兒既然向往大海,那就安排他向外發展,利用東風船務的優勢與港城對接,成為老彪子的助力。
用誰去輔助老彪子李學武都不放心,唯獨他舅舅,這一點大胸弟也一定愿意。
未來婁姐的東方系要回來,著陸點不應該是京城,也不應該是津門,反而是要借華潤、五豐行的風在營城落地。
現階段紅星鋼鐵集團聯合儲蓄銀行與東方時代銀行已經展開業務合作,在資本運營上有了交叉代持股份的合作項目。
比如東方時代銀行在營城港區、聯合能源等項目上的投資,比如聯合儲蓄銀行在澳大利亞鐵礦項目上的投資等等。
合作已經在某些人默許和注視下開始了,或許只有等到開花結果的那天,或者更為適合的時機才會拿到臺面上來展示。
李學武要求回收站體系和東風船務體系低調發展,只等春天的到來。
“我這個人的脾氣比較各色,相信你也能看得出來,不止一個人這么說我。”
張勁松喝了不少酒,話也多了起來,尤其是口風逐漸松弛,他還在倒酒。
“我爸是有些為我著急的,他不想我重蹈他的覆轍,事業毀于一旦。”
“看得出來,老頭兒志向遠大。”
李學武見他跟自己發牢騷,好笑地端起酒杯同他碰了一個,道:“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他不見得,不像是閑釣魚的。”
“也是心里郁悶的厲害,我倒是能理解他。”張勁松微微搖頭,干了杯中酒后放下酒杯,瞪著紅彤彤的眼睛看著李學武解釋道:“他下來的那年我媽走了。”
說到這里像是觸動了心事,他從額頭上下抹了一把臉,聲音有些蕭瑟地講道:“我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就算再努力也達不到他的要求,甚至還犯了錯誤。”
“哎——都過去了。”李學武拿起酒壺又給他面前的酒盅斟滿了,輕聲寬慰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來的萬事如意,一帆風順。”
“唉——談何容易。”張勁松或許是真多了,主動端起酒杯與他碰了一個。
“這個案子啊,你還得往寬了看。”
李學武放下酒杯,看著他講道:“從對你的處理上來看,上面的領導是很理解你,也了解你的本心,否則也不會……”
“我還要自己騙自己?”
不等李學武說完,張勁松灑脫地笑著放下酒杯,道:“我早就去跟領導坦白過了,一五一十都講了個清清楚楚。”
他看著圓桌上的酒菜講道:“機關里背后都怎么講究我,我是很清楚的。”
“沽名釣譽,好大喜功。”
他說到這里頗覺得無趣,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或許真是這樣吧。”
“我就不勸您這個了。”李學武也笑了,抬起手里的酒壺問道:“咱們再來一壺?”
“我隨意,舍命陪君子。”
張勁松笑著說道:“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謝謝,也一直過不去心里這道坎,我得謝謝你給我這次機會啊。”
“那就最后一壺,你都開始說客氣話了,看樣子是要醉了。”李學武從餐邊桌上又拿了一壺酒給他滿上,笑著說道:“其實我早就想請你吃飯了,就是不知道該怎么開這個口,怕你心里有別扭。”
“我知道,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氣,寬容,有事業心。”
張勁松端起酒杯看著他說道:“就沖這份大氣,我也得敬你一杯。”
“你看,又客氣了不是?”
李學武呵呵笑著端起酒杯陪了他一杯,再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菜,這才講道:“紅星廠沒你想象中的那么復雜,當然了,也不是我隨便說說那么簡單。
放下筷子,李學武斟酌了語言,看著他講道:“別人如何評價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自己放在哪個位置讓他們評價。”
“哦?”張勁松放下酒杯,認真地看著他說道:“我一直想聽聽這個。”
“呵呵,你又怎么想不明白。”李學武輕笑著低了低頭,道:“怕是不愿意想,或者頭抬得太高了,低不下來?”
就在他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張勁松看向他,他也抬起頭看向了張勁松。
兩人對視間就有了明悟。
張勁松終究是沒有說出李學武想聽的話,不過這個時候說與不說都不重要了。
酒殘菜冷,再熱切的氣氛也會有曲終人散的時候。
月滿中天,春風冰寒,讓送張勁松出門的李學武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并沒有喝多少酒,其實張勁松也沒有完全醉,只能說氣氛到了,氣氛沒了。
兩人默默地從餐廳里出來,走到停車場,汽車早就準備妥當。
司機幫他打開了車門子,趙老六站在一邊伺候著,等著他上車。
張勁松回頭看了看李學武,目光在大紅燈籠的映射下多了幾分慎重。
而月色下,紅燈里的李學武依舊身姿挺括,器宇軒昂,神態自若。
就好像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樣。
張勁松終究是沒有說什么,該說的都已經在酒桌上說過了,這會兒只點了點頭,便在司機和趙老六的幫助下上了汽車。
李學武站在原地,目送著汽車開出大門遠去,這才微微昂起頭,目光深邃。
趙老六只繼承了他哥一半的功力,在業務上沒有什么突出表現,在做事上也過于謹慎守成,敬畏李學武多過尊重。
李學武并沒有搭理他,而是對悄悄走過來的于麗講道:“今晚辛苦你了。”
“說這個干什么——”
于麗不想聽他的感謝,莫名的有些疏遠,又好像是對她的懲戒和警告。
李學武扭頭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道:“確實是很辛苦的,應該道謝。”
“你再這么說,我可就生氣了。”于麗瞪了瞪他,走到他身邊幫他整理了大衣,輕聲問道:“今晚住在這邊?”
“還有點事要辦……”李學武抬起手表看了看時間,十點鐘左右。
只是這個動作讓于麗的神情一僵,而后才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
李學武就站在她身前,哪里能感受不到,語氣也不得不軟了幾分。
“幫我在招待所安排個房間吧,就不回家折騰了。”他給韓建昆招了招手,示意他將車開過來,這才對于麗講道:“多說三個小時,快的話半個小時就回來。”
“注意安全,大冬天的。”
于麗很聰敏地沒有多問多嘴,幫他整理好大衣便退了一步,等車過來以后才幫他開了車門,送他上車離開。
韓建昆的車技還是那么的穩,是李學武所有司機里最靠譜的存在,要不是怕耽誤了他的未來,李學武也舍不得放手。
從遼東回來,李學武沒帶著汽車,自然也不會帶著司機,那也太招搖了。
韓建昆接到綜合管理部的安排要給秘書長臨時配一臺車,他便主動接手了。
白天李學武的行程基本上都在集團,只有下午和晚上會有外出。
韓建昆也都是盡量在上午就安排好自己的工作,下午開著車給李學武服務。
李學武想要說他幾句,讓他專心自己的工作,可終究是不忍傷了這份情誼。
“這些天辛苦你了,京茹抱怨了吧?”
“哪能呢,她懂事呢。”
韓建昆聽見后座傳來的聲音,笑著說道:“其實我也愿意出來,孩子半夜老醒,吵的我也睡不著,睡不好。”
“呵呵,習慣就好了。”
李學武輕笑著看了眼前面,道:“今年過年熱鬧了吧,添人進口算大喜事。”
“京茹愛熱鬧,比往年多了兩個菜,還讓我給您家里送了一份過去。”
韓建昆比以前話多了不少,看樣子離開了司機的崗位,也放松了許多。
“我也說她,您家里哪里就缺這個,可她偏不,說多少也算個心意。”
說了這么一句,他又補充道:“大年前一天我送她和孩子去您家熱鬧了一陣,小寧姐喜歡孩子,還給了10塊錢。”
“她跟我說了,說喜歡閨女。”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丫頭終究要比小子文靜不少,當然李姝是個意外。”
“呵呵呵——”韓建昆輕笑著說道:“那天跟我炫耀,說老師夸她了。”
“嗯,報喜不報憂。”李學武聽他這么說也是笑了出來,“每次都說老師如何喜歡她,從來不說在幼兒園遭批評了。”
“我就喜歡李姝的性格。”韓建昆頗為心儀地講道:“立冬能有李姝那么活潑就好了。”
“閨女永遠都是好的——”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前面說道:“真是第一次見有不怕麻煩的,真要像李姝那樣,可就有你和京茹愁的了。”
“活潑一點好,姑娘就應該這樣。”
韓建昆絲毫不畏懼得一個李姝那樣性格的閨女,十分憧憬地講道:“等立冬長大了,我就帶她去打靶,教她開車。”
“可見是心頭肉,萬般好啊。”李學武想起自己的閨女也是忍不住地笑了。
李姝最近可乖,努力在他面前表現,知道他要走了,很是黏他。
只要他在家,就要跟他講已經講過無數遍幼兒園里的事,還有老師的喜歡。
她也早就適應了幼兒園的生活,也在校園里交到了更多的朋友。
她沒有再嫌棄小朋友們淌鼻涕,也還記得棒梗說過的小孩子最沒意思。
小孩子終究要有小孩子的生活,小大人不值得夸獎,她早晚有一天會長大。
韓建昆將車穩穩地停在了一棟洋房院落前,回頭看向李學武,聽候安排。
“在這等我,別熄火。”
李學武下車前交代道:“要是困了就給窗子開條縫休息一會,仔細凍著。”
“您放心吧,凍不著我。”韓建昆點點頭,說道:“我就在這里等您。”
李學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下了汽車,向亮著一盞燈的洋房走去。
或許是聽見了汽車的聲音,洋房的門燈亮起,一道身影出現在了窗子后面。
這是哪里,韓建昆當然知道,他是小車班的主管,領導家的位置都記在心里。
窗子后面閃過的身影是誰,他不用猜也知道,可他沒有一絲絲想法。
秘書長用他,他就聽秘書長的話,雖然他已經不是司機,可他是秘書長永遠的司機。
“你這是……剛散了場?”
景玉農穿著暗紅色的睡衣,肩膀上還搭著一件羊毛披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們兩個喝美了?都聊啥了?”
她語氣頗為幽怨地說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都準備關燈睡覺了。”
女人永遠都是這樣,話不從心,她要是想睡覺不早就睡了,還能等到現在?
李學武將大衣掛好,換了早就準備好的拖鞋,隨意地走進客廳說道:“幫我泡杯茶,有點渴了。”
“上我這解救來了是吧?”
景玉農雖然這么說著,可腳下卻一點沒停,還要去茶柜里給他找好茶葉。
可不像李學武那么損,她茶柜里的好茶葉就是好茶葉,不是什么“頂好的茶葉”。
“話多了,嘴渴。”李學武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隨便泡一杯就行,我不挑的。”
“說的好聽,泡了你不喝又有說的。”景玉農像是真等急了,嘴里的抱怨就沒停過,可手里泡茶的動作也沒停。
李學武看著她撅腚找茶葉的身影不由得一笑,側依著沙發笑著欣賞了起來。
等景玉農回身端著茶杯走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他這壞壞的眼神,不由得心肝一顫,手里的茶水差點灑出來。
“給你——”她心里是美的,可嘴上是橫的,放茶杯的動作又是穩的。
真是個矛盾的女人啊。
“張副主任跟我訴苦來著,還說要感謝我,你說怪不怪?”
李學武就這么斜倚著沙發看了眼前風韻的婦人講道:“我都佩服他。”
“佩服他什么?忘恩負義?”
景玉農斜瞥了他一眼,坐在了他身邊的單人沙發上,淡淡地說道:“你怎么就相中他了,想要雪中送炭?不管用吧?”
“誰說這招不靈的?”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你沒看他都感謝我了嘛。”
“大半夜的跟我逗咳嗽呢?”景玉農扯了扯嘴角道:“要我說你就是活該,也是時候嘗嘗被人拒絕的滋味了。”
“呵呵——”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并沒有反駁景副主任的話,因為她說得對。
“我不理解,你為什么要出手幫他。”景玉農微微皺眉看著他問道:“拉他下水不是你預謀已久的嘛?”
“是心軟了,還是怕李主任魚死網破,亦或者是……”
“你不去當編劇拍電影可惜了——”
李學武好笑地伸出手要摸摸她的臉,卻是被景副主任拍開了手。
“這些亂七八糟的你都能想得出來,就是我自己都沒想過。”
“是不甘心想吧,人家跑了——”
景玉農挑了挑眉毛,她現在特別喜歡嘲諷李學武,尤其是嘲諷他的算計。
誰讓這個混蛋連自己一塊算計的!
連自己人都算計,他算什么好東西。
“跑了——”李學武抬起頭看了看天花板,微笑著說道:“可不就是跑了嘛。”
“你有把柄在他手里?”
景玉農端起茶杯捶了捶,在嘴邊試了試溫度,這才遞給了他。
李學武坐直了身子,接過茶杯說道:“是他爸來求我的。”
“啥?——”景玉農這一嗓子差點把整個住宅區的人都喊起來。
她想過無數理由,就是沒想過李學武出手拉張勁松一把的原因竟是這個。
啥時候機關傾軋需要爸爸上場了?
“你沒騙我?”
景玉農早就吃過這混蛋無數虧,就是這理由足夠荒誕,卻顯得真實無比。
李學武想想也是笑了,抬起頭看著她說道:“如果有一天你出事了,我可以答應你,不用你爸爸來求我我也會救你。”
“滾犢子——”景玉農皺眉罵了他一句沒正型,心里卻還想著張勁松的事,便問道:“他爸爸是誰?值得你這么重視。”
“不知道,沒問過。”李學武喝了一小口熱茶,隨口回答道:“應該是個不小的干部,只是現在下來了,就在我家門口附近的大湖邊上釣魚,就這么認識了。”
“哦,合著就這么點交情。”
景玉農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是故意要接近你的?”
這么說著,她心里感覺荒謬,扯了扯嘴角說道:“這也太巧了。”
“誰說不是呢——”李學武放下茶杯嘆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說道:“這老頭給我們家送了好些條鯽魚,老早的事了。”
這也是回答了景副主任心里的驚訝,事情就是這么的巧合。
“那他可真夠冷血的。”景玉農淡淡地說道:“他就不怕再栽跟頭,到時候他爹出面還能管用?”
“呵呵呵——”李學武笑出了聲,道:“下一次?他爺爺來也不好使啊。”
“呵——”景玉農見他這幅胸有成竹的樣子也知道他另有算計,便也不再為他擔心,嘴上刁鉆了起來:“煮熟的鴨子飛了,滋味不好受吧?”
“能飛的鴨子就不算煮熟了。”
李學武看向她認真地說道:“既然這只鴨子能飛出去,就說明火候還不對。”
“嗯,你才是死鴨子嘴硬呢。”
景玉農嘴角微微翹起,她喜歡看李學武張牙舞爪跟她解釋和狡辯的樣子。
李學武也看出來了,這娘們學壞了。
“你還知道我哪硬?”
他抬了抬眉毛,笑著說道:“還得是景副主任明察秋毫,火眼金睛啊。”
“你去遼東就長了這么點能耐?”景玉農上下掃了他一眼,道:“嘴花花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
“在你面前我是改不了了。”
李學武耍無賴似地斜躺在了沙發上,扭頭看著她說道:“要不你改吧。”
改什么?改褲腰帶嗎?
景副主任最喜歡故作矜持,他則喜歡一語雙關,逗著玩唄。
景玉農瞪了他一眼,可人都到這了,先別管氣氛有沒有烘托起來,事情總辦吧?
再說了,時間有限,春宵一刻值千金,再想抓著他說不上哪年了。
只是就這么慣著他,她又覺得不甘心,便也氣呼呼地說道:“有能耐你就在這躺一宿。”
“那豈不是便宜了你?”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怎么氣人怎么說,甚至還扯了沙發邊上的攤子蓋在了身上,真準備在這躺一宿的樣子。
景玉農氣急,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瞪著他說道:“你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
“領導。”韓建昆警惕地掃了周圍一眼,見是李學武從院里出來,并沒有下車,是等他上車以后才招呼了一聲。
“嗯。”李學武上車后應了一聲,道:“開車吧,回俱樂部,太晚了,咱們今天就住在那邊吧。”
“好。”韓建昆應的干脆,轉動方向盤往回走,精神狀態還很足。
時間剛剛過去兩個小時,月亮就在頭頂,到俱樂部也就半點左右,睡眠足夠。
李學武回頭看了一眼熄燈的洋房,轉頭對韓建昆說道:“明天抽空你去回收站要一套沙發給景副主任送去,她家里的沙發年久失修壞掉了,差點摔我一跟頭。”
“好,我知道了。”韓建昆不敢胡猜,只是應和著,領導讓他干啥他就干啥,不會有多一句廢話。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他可以跟領導說說生活,那是交情,工作必須認真對待,否則領導就不會認真對待他。
至于說景副主任家里的沙發是怎么壞的,那只能是年久失修,自然損壞的。
不然呢?還能是做壞的?
2月24日,周一,這是李學武結束春節休假啟程回遼東的日子。
該見的領導已經見過了,該談的事情也都圓滿了,該撫慰的家人也都寬心了。
剩下的就是……
一早晨李姝和李寧便不離他身,小臉繃繃著,很是舍不得他走的樣子。
李學武無奈,只能許下諸多諾言,給閨女和兒子保證盡快回家來。
二丫從昨天晚上就準備了,下車餃子上車面嘛,今天的早飯就是面條。
昨晚帕孜勒和王亞梅兩口子來家里拜訪,李學武留他們吃了頓晚飯。
無論是王亞梅還是帕孜勒,同他的關系都沒得說,兩人的姻緣還是李學武一力促成的,看現在相處的模樣倒是沒問題。
又能有什么問題,以帕孜勒在京城毫無根基的情況,王家兩口子有房有工作,只要互相不嫌棄,就沒啥好矛盾的。
帕孜勒性格隨和,對王亞梅這樣刁蠻的姑娘有涵養,自然得丈人丈母娘喜歡。
再加上他的工作也很好,還在家門口,老兩口只有喜歡的,沒有挑剔的。
王亞梅兩口子來也有她父母的建議,李學武畢竟是他們的媒人,新婚前三年是應該來拜年的,還是實在的關系。
王亞梅是想來,是帕孜勒覺得不方便,他知道李學武不愿意把工作和關系同家庭牽扯太近。
李學武確實也是這么做的,不過帕孜勒是他的兵,王亞梅是他的小姨子,兩人也不算外人,只當是好朋友和親戚走動了。
王亞梅依舊是那副活潑的模樣,在回收站的工作也能獨當一面,在李學武和顧寧面前頗為松弛,絲毫沒有緊張的心態。
顧寧早就認識她,對她也是平常,沒有刻意地溫和,也沒有故作嚴肅。
王亞梅對這家里處處都覺得好奇,湊巧有李姝這樣活潑的性格,兩人在大院那邊就經常嘻嘻哈哈的,來家里更是歡樂。
李姝帶著她轉了樓上樓下,給她看了自己在幼兒園畫的畫,還有爸爸媽媽給她拍的照片,一本本的翻看。
這年月就是有來客人一起翻看影集的樂趣,不過只限于富裕家庭。
一般人家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會照一張全家福,哪里就需要影集裝存了。
王亞梅來家里沒有提她姐姐的事,只是在離開的時候不舍地看著他。
李學武也知道她的心思,笑著點點頭,算是安慰了她敏感的心。
姐倆兒并沒有什么矛盾,是彼此都長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和訴求。
王亞梅結婚那天,王亞娟突然從家里搬走了,讓王家兩口子以及王亞梅夫婦都覺得十分不忍,去單位找了王亞娟幾次。
只是王亞娟的行李早就從宿舍搬走了,去哪住也沒人知道。
就算找到了王亞娟,她也只說是自己想搬出來住了,有妹妹和妹夫在家里她倒是省心了,也放心了。
這些話說給別人還有可能信,都是一家人,最難過的要數王亞梅了。
是因為她結婚住在家里,姐姐覺得不方便才搬走的。
另一個原因是姐姐覺得不舒服了,因為作為妹妹的她比姐姐先結婚。
雖然這不是她的錯,可小姐妹從小一起長大,父母上班忙都是姐姐帶著她。
成家不代表疏遠了親人感情,尤其是她們父母只有她們姐倆。
王亞梅也是耐著性子悄悄跟了姐姐一路,這才知道姐姐是住在廠招待所。
她沒有急著去找姐姐,而是想辦法找機會見武哥,可沒等她見到武哥呢,就聽說了姐姐相親要結婚的消息。
她麻爪了,很意外,也暫時打消了去找武哥的念頭,只覺得不方便了。
再然后就是走馬燈一般讓她措手不及,姐姐成了叛逆的對象。
先是相親見父母,雙方父母見面,彼此都覺得滿意,再到談婚論嫁。
讓父母頭疼了許久的老大難問題終于要得到解決了,可姐姐回頭就給父母撂在了臺上下不來了。
突然要結婚,突然要悔婚。
王亞梅從未想過姐姐會有如此讓她陌生的一天,也正是姐姐決定悔婚的那天起,她就再沒見過姐姐王亞娟。
聽說是調到鋼城冶金廠去了,父母想要去找,可卻被她給攔住了。
王亞梅也說不清楚為什么要站出來幫姐姐攔住父母,可她就是這么做了。
不出意外的,不到兩個月,果然聽到武哥調往遼東的消息,她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是姐姐終究放不下那段感情。
與其說是姐姐沒有走出那段感情,倒不如說她從來就沒有想著走出來。
能來武哥家拜年,她也是心存了一絲幻想,希望能從他這里得到姐姐的消息。
可看著溫婉大方的顧寧,活潑可愛的李姝和李寧,她哪里問的出口。
最后看到武哥的笑容,這才放下心,也許這就是她幻想過卻從未得到過的姐姐一直追求的幸福吧。
那幸福又是什么?
如果讓棒梗來回答這個問題,那他現在一定想說:幸福就是逃離原生家庭。
當然了,這個年代還沒有原生家庭這個概念,但棒梗心中有這樣的體會。
年少多任性,人老愛固執。
青春期的少年總是對父母有諸多抱怨,不喜歡他們的種種。
秦淮茹送兒子來火車站,目光復雜,似解脫,似擔憂,又好似迷惘。
劉國友從火車站值班室里出來,手里多了兩個烤地瓜,是他特意去值班室要的。
這是他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哪有熱乎干糧他能不清楚?
“棒梗,揣兜里熱乎熱乎。”
他對這個繼子也是沒奈何,比對自己親閨女都上心,卻換不來一聲父親。
棒梗瞅都不瞅他,只看著站臺的方向,等著遠方的列車早點過來。
秦淮茹此時也顧不得劉國友的尷尬,她也舍不得這個時候再訓斥兒子。
誰又能懂得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的辛苦,被孩子嫌棄遠離的痛苦,她反正是欲哭無淚,眼淚也早就在夜里獨自流干了。
她就這么看著棒梗,想要聽他說一句話,哪怕是叫一句媽媽也好。
從那天開始,棒梗就沒再叫過她媽媽,雖然回了家,可愈發像個外人。
她看著棒梗獨自洗衣服做飯沒有任何兒子長大成人的欣喜,只有遺憾和憂傷。
婆婆沒有跟她鬧,但也生分了。
小當和槐花仿佛也在一夜之間長大,看向她的目光里總是像帶著什么話。
她已經無力,也沒有心思再去關心孩子們的心理變化,她也在不知不覺中冷漠。
這樣想倒是也有好處,不用在劉國友的兩個閨女面前裝好人,也不用在婆婆和孩子面前裝壞人,彼此都覺得自在。
只是半夜里也會想起以前的生活,那時候雖然日子很苦,可家里有溫度。
婆婆雖然刁蠻任性,可也會主動幫她分擔家務,會主動跟她嘮叨家長里短。
棒梗雖然調皮搗蛋,可畏懼她,也親近她,就是睡夢里也會叫媽媽。
現在房子有了,男人有了,好生活也有了,就是家沒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丟的,什么時候丟的,仿佛一夜之間就丟了。
候車室永遠不缺少熱鬧,但車站領導主動出迎,一群人前呼后擁地隨著一個年輕人走進來,還是吸引了大把的目光。
候車的人紛紛望過來,嘴上不敢說些什么,可心里是在猜測那年輕人是誰。
劉國友隨著熱鬧看過去,很快便認出了走在前面的李學武,以及他身邊的車站領導,也是他的領導。
他也沒有多含糊,拉了秦淮茹一下,再想去提醒棒梗的時候卻見這小子已經拎著行李主動迎了上去。
看那張臉上的激動和笑容,不知道的還以為見著親爹了呢,他這后爹當的有情有義,可從沒有得到這樣的笑容。
說實在的,他真的有點酸了。
秦淮茹愣愣地起身,看著不遠處的李學武,腳下卻遲遲沒有挪動。
棒梗已經在同李學武打招呼,劉國友不能讓領導久等,便伸手拉了秦淮茹。
“走吧,他們不會在候車室等車的。”這是在提醒秦淮茹,讓她別再迷糊,“你還有什么話要跟棒梗說的嗎?”
“說什么?”秦淮茹被他拉著機械地往前走,嘴里卻滿是苦味。
李學武這邊同車站領導寒暄了幾句,伸手拍了拍大臉貓的胖臉,道:“不跟你爸你媽道個別了?再回來可就來年了。”
“哎呀,都說完了——”
棒梗嘴里雖然不耐煩,可臉上盡是笑意,他才不在乎什么時候回來呢,他只在乎什么時候走。
李學武看了一眼走過來的劉國友和秦淮茹,點點頭在車站領導的指引下往休息室方向走去,劉國友也拉著秦淮茹跟上。
兩口子送棒梗來火車站就是等李學武的,是上一次在倒座房李學武應的棒梗,等他實在不想上學了,就跟著他去遼東。
不過就算再不想上學,也得有始有終,要把這學期念完才行。
棒梗堅持了,堅持念到了年底,一放假就把書扔了,發誓再也不上學了。
他每天都在準備著去遼東,今天終于成行了,總算如愿了。
棒梗跟著李學武去遼東,秦淮茹不是不放心,而是舍不得。
能讓兒子跟著李學武,不比由著棒梗的性子胡來,或者聽她的安排好無數倍?
反倒是劉國友,既別扭又尷尬,不敢太積極,也不敢說太多,不然好像真是他容不下這孩子,想要把繼子送走似的。
只是送走棒梗,他難道不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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